三日后,我接到一单来自南州的生意,原本我还奇怪,谁会找我这半吊子皮影师做生意,但听说这笔生意是我师兄介绍的,我二话不说便拉着姬忽过去了。
除了我那位天才戏精大师兄,还有谁有这么大胆子,给我这半吊子介绍生意?
一方面我既开心终于有笔皮影买卖上门了,另一方面我以为顾渊会生我气,现在又给我介绍生意,必然是已经不气了,说不定我去到南州,还能见到他呢。又听说南州的水乡极美,南州的男子女子也都是极美的,作为一个资深颜控,我自然是欣然前往。
原本我想着不该让客人等得太久,我应该施展我最擅长的桃叶化舟之术,迅速抵达南州,可偏偏姬忽这厮屁事太多,非说他有恐高,坐不得飞舟。便租了辆马车,一路颠簸,慢腾腾地往南州方向去了。
要不怎么说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呢。也就是坐马车的这个空挡,我们便遇上了一个小插曲。
马车在中途翻车了。
而翻车的罪魁祸首,既不是路边不长眼的石头,也不是马车上不长眼的车夫,而是一株看似脆弱不堪的小花——夕颜。
所谓夕颜,听起来高大上,实际就跟路边的喇叭花长得差不多。只是这株夕颜花也不知吸了什么仙人仙气,得了什么仙缘相遇,居然成精了,还化作一个翩翩起舞的花姑娘,好不神奇。
现在这个花姑娘就抱着我的马车轱辘,满脸泪痕地死拖着不然我走,要不是秉承着不得摧残花朵的思想,我早就让车夫从她身上滚压过去了。
“大胆花妖,连本大仙的车马都敢阻拦,本大仙念你修得人身不易,你速速放开本大仙的车轱辘,本大仙还可以饶你一命。”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已成真仙,但既然我师父是大名鼎鼎的苏泽上神,我自称仙位,吓唬吓唬这些小妖,应该也没什么吧。
只是那夕颜花听说我是神仙,便更紧抱着车轱辘不撒手了。
“喂,你到底想怎么样?”我有些恼怒,“本大仙的耐心是有限的,你若再这么纠缠下去,休怪本大仙对你不客气!”
想来我此时的模样必定可怕极了,那花妖被吓得脸色苍白,却仍是不肯撒手,可怜巴巴地望着我,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饱含委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有多可恶呢。
不过,看她这模样,应该是修成人形,却未修出一口好嗓子,连话都不能说吧。
我的语气这才稍微缓和了些:“你是有什么要紧事求我吗?你现在能不能开口?不能的话,写字也可以。”
那花妖使劲摇摇头,双唇依旧紧紧的抿成一条缝。
我叹了口气,不知该怎么办,转头看着姬忽道:“我拿她没办法了,你来处理吧。”
姬忽倒是说的心狠手辣:“很简单,让车夫直接从她身上压过去,她修为不高,很好对付的。”
我有些心虚:“咱们这么恃强凌弱真的好吗?我的意思是,我身为皮影师,身上煞气极重,寻常小妖根本不敢近身。这小花妖若不是真的有急事,有岂会大着胆子来拦我的马车?”
姬忽凑近我,看了我许久,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娘子,看你平日里外表凶巴巴的,想不到内里还这么善良,你不去做慈善,真是委屈了。”
“你又开始了。”我头痛道,“我现在还不一定是你娘子呢,你就别瞎叫了好吗?”
姬忽朝我抛了个媚眼:“早晚你都是我娘子,我可不会认错人。”
“行行行,你脸皮厚你厉害,我争不过你,不说了行吧。可是我看这小花妖确实挺可怜的,你那么厉害,帮帮她呗。”我说。
姬忽随意扫了眼马车下,那浑身滚满泥土,一张小脸却娇俏可人的花妖,当下明白,挑眉道:“你若还想让我们帮你,放开我家娘子的车轱辘,我家娘子貌美如花心地善良,断然不会拒绝你的。”
那小花妖听罢,立即撒手,也顾不得整理皱乱的衣服,从怀里掏出一个干净的小黑瓷瓶,小心翼翼地捧到我面前,一双眼在看见那黑瓷瓶时,便再没了眼泪,焕发出别样的神采。
我一眼便认出那是用来收集影子的缚灵瓶,比起花妖那双脏乎乎的小手,这缚灵瓶表面却光滑透亮,显然是经常擦拭的效果。
看样子,这应该是她很宝贵的东西。
念及此,我伸手拿起缚灵瓶的动作也跟着神圣小心起来。
在进入影子世界前,我问姬忽:“一会儿我要探一探这缚灵瓶中的影子,就像之前进入凤栖的执念一样,你要不要一起?”
姬忽却意外地摇摇头:“去南州的路还很远,娘子你先慢慢看,我负责赶路,等你看完了,或许我们就已经到达南州了。”
我也没多想,只说了句“那就辛苦你了”,便开始施法,神识一点一点地渗透进缚灵瓶中……
那是一片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小山谷,谷里时而传来悠扬的歌声,和妖精们欢快的笑闹声。
我在谷口站了一会儿,来不及欣赏青山绿水,便见不远处,一个抱着一堆画具,气质儒雅,书生打扮的男子一瘸一拐地从谷外走来。
凭我多年看戏本子的经验,这必然是个来这山谷采风写生的画师,只是由于瘸了腿,可能不怎么受人待见,因此只能独自前来。
可惜这瘸腿画师并不知道这山谷妖精众多,而且都是许久未曾开荤的,想必要不了多久,他就会落入妖腹,被啃得渣都不剩了吧。
不过我在这谷口也守了一会儿了,除了一群饥肠辘辘流口水的妖精,便只看见这瘸腿画师一个活口,至今也没找到那执念的主人。便跟上去看看,也好看场现场版的山妖捕食记。
只是我跟着这瘸腿画师走了半天,路过的妖精却都躲在石头后面不敢出来,好像瘸腿画师身上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一直到瘸腿画师选定景点,开始落地写生,也没有哪只小妖精跳出来收拾他。
现在的山妖胆子都这么小了么?貌似跟戏本子里说的不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