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玖与青团仙子终究还是要成亲了,他们受到来着九州各路仙妖人魔的祝福,这才是一对真正该令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大家都说,花心如青丘的秦玖公子,终于遇上了那个让他愿意停下来的良人,就连红线仙都觉得,这是她撮合的最完美的一段姻缘。
只有青团,在那段时间不吃不喝地折磨自己,几乎要了它半条命。
这是秦玖与仙子第一次吵架,在他们成亲前,因为一只丑兔子差点儿大打出手。
理由是秦玖想等青团病好了再与仙子成亲,仙子却等不了那么久,非要现在就举行大婚典礼。秦玖觉得仙子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善良的仙子了,因此抱着虚弱的青团,离开了仙子,仙子气得大哭,可她的高傲不容许她向秦玖低头。
秦玖向来是没有什么自理能力的,连自己都照顾不了,却还要照顾青团。而奇怪的是,离开青丘后,以往非胡萝卜不吃的青团,对于秦玖不知从哪个疙瘩地里刨来的野菜树根,却吃得很香。秦玖见青团吃得这么香,也忍不住尝了一口,结果苦得他直吐酸水,由此得出结论,兔子跟狐狸的口味是不一样的。
青团的病就在吃这些野菜树根的时候,不知不觉就好了,它也开始反过来照顾秦玖,这一狐一兔相依为命过了几个月,青团很希望他们可以像这样一直天长地久下去,可幸福总是那么脆弱。
向来高傲的青团仙子,居然肯低头了。一个女子,愿意放下自己的骄傲,不计千山万水地来找一个男子,那她对那男子也必然是真心的了,更何况是面对这样美貌的女神,秦玖也很难拒绝吧。
两人的婚礼,便如期举行了。
然而,就在秦玖与仙子大婚当日,两人悉心喂养的兔子开心地跑来婚礼现场,却不知吃了什么,突然暴毙而亡。秦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兔子在他面前死去,再无心成亲,抱着青团的尸体离开,只留下悲伤过度的仙子,惹人叹惋。
后来,秦玖再没有爱上任何一个女子,他将青团的影子装在一只缚灵瓶中,每天就盯着那只缚灵瓶发呆。就连青团仙子上门找他,他也没挪开视线瞧过仙子。
他常常在想,如果当初他没有答应与青团仙子成亲,是不是他的丑兔子就不会死了?
“你觉得你可以跟一只兔子过一辈子吗?”我放下缚灵瓶,看着靠在雕花长椅上的秦玖,淡淡地问道,“缚灵瓶中的执念我看了,虽然不知道青团为什么会死,但毫无意义的,你没必要再将它制成皮影人,那已经不是它了。”
秦玖咧着牙干笑道:“青团一直心仪于秦某,得知秦某即将与别的女子成亲了,它不能说话,便以死明志,它用这样偏激的手段来表达它的心意,秦某便将它制成皮影人,给它一个与秦某在一起的机会,有何不可?”
我词穷,对于秦玖这不知哪来的自信,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最后只好叹了口气,道:“好吧,我试试。”
秦玖为我准备好应用的人皮画纸,丹青笔,以及专制的墨,还特意叮嘱我,在没有制好青团的皮影人之前,不得离开这里。
有时候我真的很奇怪,那些来找我制皮影人的顾客,明明要给我看的,是逝者留下的影子,可我看到的,却只是生者对逝者难以释怀的执念呢?若生者心里放下了逝者,那么这么多的皮影人,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可真要到了放下的时候,怎么就这么难?
制作青团皮影人的过程,出其地顺利。
不出半月,一个装满青团的记忆,却有着一副胸大肤白的完美外观的绝世美人,便出炉了。
秦玖对这位美人爱不释手,只见他一会儿戳戳皮影人吹弹可破的脸蛋,一会儿又摸摸皮影人那头乌黑如墨的长发,还说这美人做的真像,真像他曾经遇见过一位仙子,也叫青团。
最后皮影人被他戳得不耐烦了,才终于开口:“喂!蠢狐狸,再敢对我动手动脚,我就拔光你的狐狸毛!”
秦玖便更惊讶了:“连声音都这么像!真是太神奇了!”
我在一旁尴尬地看着,如果他知道那就是青团仙子本人,不知又会作何感想啊……
半个月前,青团仙子趁着秦玖不在,偷偷来找过我,我这才了解到故事的全部。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狐狸爱上兔子的故事,那只兔子就是病死的,缚灵瓶中的故事也是秦玖自己编了一段硬塞进去的。青团仙子认为,秦玖之所以这样做,只是不想面对仙子。而仙子便偏要他以后永远只能面对她。
这半个月里,我并没有制什么皮影人,而是还制一种药,一种把正常人变得像皮影人的药,直到最后,青团仙子那双盈盈流动的眼眸,也化成皮影人特有纯黑空洞,便造成了现在这副光景。
明明是举世高贵的仙子,却为了只蠢狐狸,甘愿变成九州最卑贱的皮影人,成为一只兔子的替身,那位仙子,当真是很爱那只蠢狐狸了。
我想,这大概是我成为皮影师以来,唯一做成的一次好事了。
至于后来的事,也就了然了,秦玖没有食言,他放我离开,我因体内藏着不知什么时候有的一颗骨妖内丹,匿了气息,姬忽便再也找不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