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开始的第一天,刑家大伯开车来接刑一轩和刑一飞,顺便带上襄襄,襄襄婉拒了大伯,并不太熟练地撒谎:
“我想打个暑假工,今天去面试,你们先回去吧,我面试结束了,会自己坐车回去的。”她有自己的计划,这个计划显然不是打工,不能赚钱,而且既烧钱又疯狂。
襄襄在众人眼里,一向是乖巧懂事的,没人会怀疑她说的话,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大伯,也对她信任有加,就嘱咐她:“那你小心一点,上车和下车前都要给家里通电话。”
刑一轩有些担心襄襄,头伸出窗外,问:“怎么之前没听你提起过?是什么工作?累不累?太累的工作不要做,二叔也没有那么缺钱。”
一向视上学为放风,回家为坐牢的刑一飞,见老哥不舍,抓到了突破口一样鼓动一轩,“刑一轩,我们也一起留下来打工吧,给家里减轻点负担。”
一轩看看襄襄,有些心动,但是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驾驶座的老爸吼了一嗓子:“你们两个给你好好在家呆着,这个寒假哪都别想去。”吼到这里又降低了音量,“你妈妈最近身体不好,回家好好陪陪她。”
一轩和一飞缩了缩脖子,只好将满腹的牢骚压了回去,默默跟着刑大伯回家了。
看着车子远去,襄襄才松了一口气,折身回宿舍里准备。
她拿出自己积攒了十年的小金库,并向同学借了一些,定了飞往美国芝加哥的往返机票,决定去看傅安儒,顺道也去看看安遇,反正他们离得似乎也不远。
美国签证、护照,她本来就有,是考上大学那年,刑达明带她去办理的,刑达明说,那是送给她的大学礼物,只要联系上傅安儒,她可以立刻飞去美国看他,只是那个时候迟迟没有傅安儒的消息,她每每看到那些证件就心里不是滋味。
为了这趟出行,她特意去买了新衣服,买了一些可以带上飞机的伴手礼,带着自己最近看得几本书,踏上了旅程。
这趟旅程花费不菲,她已经做好了为这次的任性付出代价的准备,即便知道接下来一个学期都要省吃俭用来还钱,也不打算退缩。她这一生在乎的东西并不多,也很少主动为自己争取什么,命运丢给她太多的石块,将她砸得头破血流,偶尔丢过来的几个甜枣,她想牢牢把握住。
飞机在奥黑尔机场平稳降落,襄襄背着背包从飞机上走了下来,周围充斥着陌生的面孔和陌生的语言,平生第一次经历这些,她有些紧张,停下脚步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抬头挺胸向前走。
入关的时候,高高壮壮的白人海关大叔好奇地问襄襄:“为什么来芝加哥?”
襄襄用英语答:“来找人。”
“找人?”海关大叔笑起来,“是什么人这么幸运,让一个这么可爱的女孩千里迢迢飞来这里寻找?”
“他是我的人生导师,是我的灵魂寄托,是我仰望的人。”襄襄笑得有点羞涩。
大叔将证件递给襄襄,朝她眨眼,“祝你幸运。”
因为事先做了功课,所以,即便站在陌生的街头,襄襄也并不迷茫,她站在街边,按照地图,上了去往梅坞市的巴士,安遇在梅坞市。
她在巴士上打电话给傅安儒。
“傅叔叔,我想去看你,大概两个小时后能到你那里,你方便吗?”傅安儒住芝加哥北区,一个叫做史密斯大街的地方。
电话那头的傅安儒,明显惊到了,“三个小时?你现在在哪里?”
“芝加哥,我刚出机场,现在已经坐上巴士了。”襄襄笑眯眯地说,“傅叔叔,我突然跑来,你不会不欢迎吧?”
“怎……怎么会?”傅安儒已经恢复了镇定,“你一个人吗?”
“是啊,我一个人,感觉还挺新奇的,芝加哥真是个漂亮的城市。”襄襄四处张望,满脸兴奋。
傅安儒不安起来,“一个人跑这么远,又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是很危险的,你不要动,告诉我具体位置,我去接你。”
“不用不用,我也要锻炼下自己。”襄襄连忙推辞,毕竟如果他来接的话,她接下来的计划就无法实行了。
说着挂断了电话,她笑眯眯地拿出地图,低头慢慢研究了起来。
巴士开了三个小时到达梅坞市,她提了行李下车,靠着地图和不算多流利的英语,成功摸到了安遇简历上写得地址,站在他家楼道口,给安遇打电话,“对不起啊,安老师,我本来是要去找傅叔叔,但是上错车了,现在在梅坞市,我这里不认识别人,又没钱了,能去您那家借住一晚吗?”
安遇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好,甚至有些结巴,“你……怎么?不是……好吧,你别急,告诉我你的位置,先在原地等着,我派人去接你。”
“不用了,安老师,我知道您家地址,已经上了出租车了,司机说大概二十分钟就能到,待会见喽,安老师。”说着,愉快地挂了电话。
她在楼梯口铺了报纸,愉快地盘腿坐着,啃起了面包,这是她身上唯一的食物,她吃得很仔细,一边吃,一边盯着那扇门。
就这么盯了约莫十分钟,楼道里终于传来了跑步声,她看到一个男人穿着粗气跑进楼道,男人穿了一身黑衣,身高很高,五官轮廓偏深,动作如军人班利落,平常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时满是苦恼。
这张脸她大概十年没有看到了,襄襄站起来,眼泪猝不及防落了下来,这个时候男人拿出一副她十分熟悉的眼镜,戴在脸上,容貌立刻变了,变成学校里那个斯文俊美的老师。
就如她以为自己脑子里进水时,幻想出的画面如出一辙,虚幻而又难以置信,却真得发生了。
她走到他面前,男人已经看到了她,四目相对,她在哭,而他满脸错愕。
“现在我该叫你傅叔叔呢?还是该叫你安老师?”襄襄哭得不能自已,十年来的思念在这一刻爆发,她已经不想再控制自己了,摘下手腕上从不离身的手表,狠狠地丢给了他,“既然决定了回来,为什么要用另一个身份来骗我?什么第十三颗星亮起时,你一定在身边,就是个骗子。你是骗子,手表也是骗子!”
傅安儒弯身捡起手表,手表完好如初。必然会完好如初,毕竟这是蓝星为皇室成员特制的,代表着身份标识的手表,陨石都碾不碎,更何况是这小小的一摔。
他皱着眉,有史以来第一次尝到了挫败感,这个小时候如此可爱的女孩怎么长大了会变得如此危险而狡猾,地球的女孩都这样吗?他摇了摇头,对哭泣中的女孩说:“不是骗子,至少手表不是,最起码我第一次出现的时候,第十三颗星确实亮了。”
确实亮了,所以他立刻产生了警惕,在易容眼镜上,增加了屏蔽系统,屏蔽了手表对他的感应,所以后来就不会再亮了。
易容眼镜就是他现在脸上戴的那副,在蓝星上,这种科技还广泛应用在玩具上,开发出了易容帽子,易容手环,等等一系列产品。化妆派对上,大家人手一个,可以扮演成各种角色,只不过蓝星的派对很少,所以渐渐成了小孩子的玩具,大人很少玩这么幼稚的玩具,毕竟蓝星并不是用面部特征来识别人的。
听了他的解释,襄襄更是来气,一把抓过他脸上的眼镜,丢在地上,连踩了两下,将眼镜踩了个稀碎。
傅安儒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果然是头暴躁的小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