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江娜一瞬不瞬地盯着宋绾的脸，在如愿看到宋绾眸子里的希望一点一点熄灭后，她慢慢笑起来，直至癫狂，“如果我说，有。你便会不惜一切吗？”
宋绾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直截了当地说：“你说吧，什么办法。”
“你就那么肯定，我会告诉你？”
“因为你也不想让他死。即便他变成另一个人，我也不想让他死，你也一样，不是吗？”
“好，我告诉你。”江娜诡秘一笑，“只要你按照我说的方法，将你自己的人生交换给他就行。”
“然后我替他去死吗？”
“怎么？不敢？不愿意？”
“不是。”宋绾说，“只是想知道，他活过来之后，还有没有机会再看他一眼，哪怕是以陌生人的身份。”
“让你替阿舟去死？”江娜冷笑，“绾绾啊，绾绾，你以为我会让你这么好过吗？死才不可怕。活着，爱而不得，才是最大的折磨。所以啊，我不要你死，我要你活着。你只需要按我的方法，将你的人生给阿舟，然后像循环里一样在那场车祸中因救阿舟死去，从此你便彻底失去你自己的人生，永远循环在那一天里。放心，从医学上来讲，你是不会死的，只是你的‘人生死了’而已。”
“我会不再记得阿舟吗？”她其实并不在意自己是否会受爱而不得的折磨，她只在意，是否会忘了他。
“不会。”江娜笑，“我会让你记得过往种种，记得你和他是多么相爱。因为只有记得，才会痛苦。这样才有意思啊。”
宋绾不说话，无声地笑起来，她突然觉得很开心，阿舟可以不用死，而她还可以记得他，记得曾经与他的一切。这样就够了，至于其他的，那都不再重要。
“噢，对了，”江娜望着宋绾，仿佛故意的一般，补充说，“不要高兴得太早，还有一个小小的代价……
“可以。”宋绾抢先说，“无论什么，都可以。现在，我们就开始吧。”
虽然她心中十分不愿意承认，但宋绾清楚，阿舟其实已经死了，医生只是在做最后的例行抢救。只是，在医生没有宣布死亡时间前，阿舟在医学上还不算是死亡。
即便人生交换局可以替人交换人生，即便江娜可能有什么高明的办法，但终归她们不是神，她们不可能让已经被医生宣告死亡的人再复活过来，所以，她要救阿舟，她要把自己的人生换给阿舟，只能抢在医生宣告阿舟死亡前进行。
“不想听听，那是什么样的代价吗？”
“不管是什么，我都欣然接受。”
“但我还是想要说明一下。那个代价便是，从此之后，你便不可以再见阿舟，直到他死。否则……”江娜带着些许幸灾乐祸的笑容说，“后果你知道的——阿舟会因为你死掉的。”
“好，阿舟有生之年，我再不见他。”宋绾轻且坚定地说，“让我们开始吧。”
江娜轻声念动咒语，少倾，便有七色的光自急诊室里一路飘出来，最后凝聚在江娜的掌心，形中一枚灰色的“人生果子”。
江娜看着那枚“人生果子”，微微笑起来，眼角却有些湿润，她轻声说：“陆舟，几生坎坷，几经人世，独爱一人。”
然后，江娜慢慢抬起头来，示意宋绾，现在轮到她了。
宋绾轻轻点头，回想这漫长的一生。伴随着江娜连续不断的咒语，宋绾的脑子里仿佛播放快镜头一般，快速闪过这百余年的种种。
桃花灼灼的春天，她遇见笑起来眉眼弯弯的陆舟。
他将那双白色长纱袜递到她的面前……
他对她说，绾绾，你若嫁人，我也就活不成了。
转眼百年，他遇见她，四目相对之时，他朗声说，这个漂亮小姐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叫她，小蜜獾。
他给她写长长的邮件。
他对她说，绾绾，好久不见。
最后的最后，他说，绾绾，能再见到你，真好。
然后，她就看见了新的原本不属于她记忆中的片断，宋绾知道，那是江娜用她的方法塞进她脑中的记忆。
在这段记忆里，陆舟的车开得飞快，应该是刚从婚礼上跑出来，在前往寻找她的路上。他神情焦急，车速却飞快，根本没有注意到远处疾驰而来的卡车。
便是在这时，宋绾看见在这个记忆片断里，她自己突然从路边冲出来，不顾一切地挡在卡车前面……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来，她因为惯性被撞得高高抛起，又重重落在远处的地上。她伏在地上，艰难地抬头看一眼后方，陆舟的车就停在她身后不远处，他毫发无伤，她便安心地慢慢闭上眼睛。
宋绾知道，这便是江娜所说的，从此之后，她要陷入的那个新的无限循环了。她以前，烦透了那个循环，现在却觉得每天可以陷在这样的循环里，已然算是上天和江娜太仁慈——至少，她还可以每天在循环里见到他。
有泪自她眼角慢慢淌下来，但宋绾并不难过，她只是觉得高兴，太高兴了。
阿舟，这一生，这漫长的一生，能遇见你，真好。
那么，阿舟，再见了。
宋绾缓缓伸出右手，有七色的光慢慢聚集到她的掌心，形成一枚红色的“人生果子”，她轻声说：“人生交换局，第1052位客人，宋绾，一生顺遂，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宋绾轻声念着，将自己的那枚“人生果子”轻轻抛到江娜手里。
“不后悔吗？”江娜歪着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宋绾，“他不会记得你是谁，更不会知道你曾经为他做过什么。”
宋绾毫不迟疑地说：“不会。永远不会。我只要他一生顺遂。”
“好，那便如你所愿。”江娜将两枚“人生果子”揉捏在一起，泄愤般恨恨说，“宋绾，陆舟这一世，我要你，爱他，记得他，但不能见他，否则他便会立刻死去。这一世，你注定只能做他最熟悉的陌生人。永守誓言。”
宋绾回头，望一眼急诊室的方向，粲然一笑，决然说：“宋绾，永守誓言。”
江娜轻轻一挥手，那两枚已被糅合在一起的“人生果子”便以常人不可见的速度飘进急诊室里，瞬间便隐没不见……
————作者有话说：就要结束啦，小伙们可以配合陈奕迅的《一丝不挂》食用结局部分。鞠躬，感谢追文的小可爱。今晚还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