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夜未眠,天刚蒙亮,他们就悄悄来到了山上,果然看到半山腰一座废弃的建筑物,赫然是当年的永川疗养院。徐福看到照片的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地方。他对比着照片,找到了那棵矮松,摘星扛着铁锹跟在徐福身后。
山中雾气重,露水打湿了两人的裤腿,两人神色凝重,宛如赴死。
“就是这儿了。”徐福把铁锹插入土中,二话不说就刨了起来。
摘星一言不发地埋头挖坑,两人哼哧哼哧分外卖力。
前几日下过雨,山上的泥土松软,没多久,摘星的铁锹就碰到了一块坚硬的东西,她心头一凉,与徐福对视了一眼,手脚不由自主轻了起来。
果不其然,一具完整的骷髅露了出来。看盆骨是男性,身高和照片上的男尸差不多,应该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摘星颤抖着声音道:“爷爷,我果然杀人了。”
徐福看看照片,又看看尸骨,最后才把目光落在了摘星脸上,一字一顿给她分析:“首先,照片上只是你站在尸体旁边,并不能说明是你杀了他。其次,你顶多就是一个参与抛尸的人。你可别上了陆启明的套,他那小子从小就不是个好东西,一天到晚鬼鬼祟祟的。看样子,他是盯上咱们了。”徐福的目光在松林中瞄了瞄,他虽然年纪大,但视力却很好,自他们爷孙出门开始,陆启明就跟在身后了,他是故意引摘星来挖尸骨的。
徐福几乎可以想象陆启明正躲在暗处按动相机快门,一脸兴奋地拍下了挖掘的过程。
如果之前的只能算是间接证据,这次就是证据确凿了。
徐福捂着肚子说要去方便,交代了几句就往废弃建筑物跑去,那儿他熟门熟路,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就蹲了下去。
摘星看着森森白骨,心中难掩悲痛,就算人真不是她杀的,但是照片中那个凝视着尸体毫不留情抛尸入坑的人,的确是她。
她坐在湿漉漉的地上,用脏兮兮的双手抱住脑袋,拼命敲打,想要回忆起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具尸体到底是谁的……她捏着拳头一下下敲打着太阳穴,发出咚咚的闷响,整个身体都在晃动,但是依旧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摘星绝望地大哭起来,脚下一滑,摔进了坑中,和白骨贴在一起发出了一声骇人的尖叫。
“爷爷……爷爷……”摘星又惊又怕,扯着嗓子大喊,但徐福仿佛掉进了茅坑里,半点动静都没有。
天一点点亮了起来,坑上突然出现了一张笑眯眯的脸,陆启明举着相机对准摘星就是一顿咔咔猛拍。
摘星捂着脸,拼命躲闪,陆启明越笑越大声:“你爷爷拉屎被石头给砸晕了,正躺哪儿呢。”
摘星一听,急得想要爬出来,但坑有些深,泥土又滑又湿怎么也使不上劲儿。
陆启明正得意,突然相机绳子往后一扯,猛地勒住了他的脖子,憋得他面红筋涨,无法呼吸。
别看徐福瘦小佝偻,力气却很大,一脚蹬在陆启明的腰上防止他挣扎,两手死死拽住相机绳子,勒得陆启明直接晕了过去。
徐福把相机交卷全部扯出来曝光后才把陆启明踹到了坑里,气喘吁吁招呼摘星:“踩他身上,手给我!”
摘星毫不犹豫照做,徐福一把把她拽了起来,两人坐在地上心有余悸地对视了一眼。
“爷爷,你不是晕了吗?”
“晕屁,我知道那小子肯定在偷窥,所以装作一脚踩滑倒地上,为了逼真我真摔了一跤。他先看我倒了,再过来找的你。不然他怎么会得意洋洋地出现拍你的照片。”徐福擦了擦满头的汗水,“可怜我这把老骨头,差点没给折腾断了。”
“爷爷……”摘星含着眼泪,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好了好了,你可别这样看着我。”徐福笑笑爬起来,腰上的伤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看着摘星,郑重道,“你也曾经这样救过我的。把我从坟包里挖出来,带着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只是没想到,多年后我们又重来了一次。”
“你在说什么?”摘星一脸迷糊。
“没什么……”徐福笑笑,举着铁锹撬了一把土,洋洋洒洒抛如坑中。
摘星沉思片刻,按住了徐福的手,轻轻摇了摇头:“算了,爷爷,咱们回去搬家吧。别把他活埋了,这里已经有一具白骨了。”
徐福缩了缩肩膀,把铁锹丢在地上,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看吧,你还以为自己杀人了,就你这德行我还不知道。今天不埋了这小子,只怕他出来也不会饶了咱们。”
“不怕,我们走得远远的。”摘星把相机丢进了坑里,拉着徐福就走。
徐福啐了一口唾沫,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跟在了摘星身后。
他回头看看身后的断壁残垣,想起了那个月光很亮的夜晚,摘星背着他一摇一晃吃力地往山下走的情景。
命运的齿轮,咔嚓咔嚓,时而分开时而咬合在一起,宛如诡异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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