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专注地寻找着消失的白芨和摘星，用吱吱声交流，歌声消失了，魔力也消失了，船舱门开了一条缝，几双闪着精光的眼睛盯着在甲板上弹跳的鲛人，手在身后做了几个手势，侍卫们立刻整装待发。
响亮的口哨声穿过重重浓雾，把消息准确传到了其余船只，很快，急促的口哨声在海风中时断时续，装备精良的侍卫们纷纷用棉花塞住耳朵，戴上头盔披上铠甲，防止鲛人尖锐的獠牙咬到身体要害。
“嗖嗖嗖！”锋利的箭簇从暗孔中刺破夜风，准确射入了浓雾中，零碎的“吱吱”声伴随着咚咚倒地的声音。
夏泉的歌声再度响了起来，没有了香艳的呻吟，转而变得急促而诡异。
船外攀爬的鲛人听到歌声，加快了速度，吱吱鸣叫着奋力翻上了甲板。
大雾愈加浓厚，侍卫们靠着口哨声整齐列队布阵，齐齐大吼着“杀！杀！杀！”
人类的声音，与鲛人的歌声在空气中博弈。
当鲛人噗通噗通落在甲板上时，还未支撑稳身体，侍卫立刻举着长戟冲出去一击惯胸。几乎同时，鲛人的喉咙也被贯穿，再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大秦宫中最精锐的队伍与深海骇人的鲛怪在甲板上展开了厮杀。
利爪、獠牙和诡异的歌声和巨大的鱼尾是鲛人的致命武器，但它们终究没有双腿行动不如侍卫灵敏，且数量上侍卫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当鲛人一个个倒下，歌声越来越微弱时，侍卫早已杀红了眼……甲板上鲛人的尸体越来越多，侍卫也死伤不少。
武艺高强的吴川芎一连砍杀了五六个鲛人，终于被鲛人盯上。
两只雄鲛冲着他吱吱了几声，背后一个鲛人突然了扑了上来，吴川芎弯腰躲开，长戟把偷袭的鲛人定格在了半空中，分身乏术之际，两只雄鲛一左一右把他夹了起来，一条巨大的尾巴当胸山闪来，吴川芎只觉得胸口一闷，眼前黑了一下，一个踉跄往后栽了下去，眼看着鲛人的两只利爪和獠牙冲着他的脖子扑了过来——
“滚开！”
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娇小的身躯猛地把他拉开，一脚踹开了一个鲛人，拉吴川芎的胳膊却被鲛人死死咬住，疼得她牙根都咬紧了。
“阮青——”吴川芎说不出是惊还是喜，脱口而出，这才发现阮青被咬了，顺手操起地上的长戟，狠狠一挥，鲛人的脑袋瞬间搬了家，脖子处喷涌出了腥臭的血液，但脑袋还死死咬住她的胳膊。
吴川芎不敢声张，悄悄把阮青拉到暗处，手指缓缓伸进鲛人的口中，暗暗用力，咔嚓一声，鲛人的脑袋就被撕成了两半，獠牙这才从阮青的胳膊中脱了出来。
“真疼。”阮青嘶了一声，甩了甩手臂，四个深可见骨的血窟窿，她惨白着脸笑道，“从来都是我咬别人，今儿算是知道被咬是什么感觉了。”
吴川芎铁青着脸，压低声音怒道：“你怎么上船了？不是早就离开皇宫了吗？”
阮青扬起娇俏的脸，一脸挑衅：“我爱上哪儿上哪儿，和你有什么关系。”
吴川芎被呛得说不出半句话，只恨恨地捏了捏拳头：“你……”
“你什么你，哼！”阮青翻了个白眼，转身要走，胳膊却被吴川芎牢牢拽住。
“你去哪？”
“要你管。”阮青回头，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放手，呆子。”
吴川芎又气又急：“你能去哪儿？这船上全是武艺高强的侍卫，被人发现你插翅都难飞！水下又全是鲛怪，你以为你一条蛇能斗得过鲛窝？”
阮青嘻嘻笑道：“我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宫女罢了，除了你没人知道我是谁，捉妖师又不在，谁能发现我的真实身份。”
“你不吃东西？船上天天都在点人数，生病的，死了的，和宫里没任何区别，少个人立刻就会开始调查……你忍得了多久？”吴川芎的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浓雾中，鲛人的歌声越来越微弱，已经不再有新的鲛怪爬上船，剩余的鲛人在甲板上仓促逃窜，很快就被重重包围，数只长戟纷纷把它们扎得稀巴烂。
“那我抓紧吃点，毕竟还没吃过鲛人呢？你要不要走开，免得吓到你——”阮青还在嬉笑着开玩笑，抬头却看到吴川芎的双眼布满了血丝，脸上还有喷溅的鲜血……红的，黑的，铠甲上也沾满了腥臭的脏东西，他的眼睛在雾中显得格外地亮，亮得——
好像里面闪动着泪光。
阮青缓缓闭上双唇，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待在宫女堆中，保证不吃人。放心吧，我不会连累你的。虽然吃你们的食物开始有点难受，但吃习惯了也还行，就是浑身有点没力气，不然也不会被那死鲛怪咬得这么惨。”
吴川芎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缓缓消散的大雾，夜风把阮青的衣衫吹得像蝴蝶一般翩翩飞舞，他低头才能看清楚她的脸，小小的，白白的，大大的眼睛，嘴唇也没什么颜色……她大约是真的没有再吃人了吧，瘦得纤腰一掐就会断一样。
他的心咚咚地狂跳着，忍了许久，指甲都快把手心掐出血了，终于还是一把把阮青拉进了自己怀里，他的脸埋在她的纷飞的长发中，猛地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嘴角勾起了一丝复杂的微笑。
“阮青……”他的嗓子依旧是沙哑的。
她的小手环着他的腰，用力贴在他冰凉的铠甲上。
“你别走了，待在我身边……我不在乎你是人，还是妖……我想和你在一起，如果你实在响吃人了，你吃我……一个月吃一点肉，应该可以吃个十年八年。”他笨拙地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声音哑得特别深情。
真是个呆子啊，分明想要说些甜蜜的话，脱口而出的却是这些傻乎乎的句子。
阮青想笑，声音却堵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眼角的泪水滚滚落下。
她定了定神，缓缓松开他，小手捧着他的脸，用袖子用力擦掉他脸上的血污，盯着他那双亮晶晶的双眼笑道：“你知道我是蛇妖的，一旦现出原形，只怕这甲板都要被我占一大半了。你那点肉骨头，我一口就能吞下去。你不够我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