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川芎挂断电话，陷入了沉思。
上头的意思不周山如今承受不了这么多的囚犯，结界时隔多年已经不再如当初那样牢固，老神仙们玩的玩，散的散，纷纷去风景圣地颐养天年，哪还有什么心情修复结界，而妖怪的能量却因为随着数量的增多而逐渐增强，若不押送一些妖怪到其他监狱去，只怕不周山会承受不了这样的能量博弈而崩塌。
吴川芎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在这儿任职了几十年，虽然也曾听闻各地在建造新的监狱以缓解这里拥挤的囚犯，但真要把犯人疏散到各地，他还有些不舍，总觉得权势被瓜分了是小，带走他的犯人是大，无形间，他把这些妖怪也当做了自己的人……不，更确切的说是宠物，一群不听话的坏宠物，心情好了摸摸头，心情不好揍几鞭。
那群该死的神仙，一贯的爱忽悠人，需要人手的时候吹得天花乱坠，说什么假以时日让他名列仙班，放狗屁，他本来就是个活了几千年的不死人，除了不会那些神仙的破法术，他和他们没什么区别。这个世界哪里还需要你腾云驾雾呼风唤雨，早已经不是他们说了算的世界了。天气预报能预测天气，旱了能人工降雨，涝了能疏洪筑坝，谁他妈还需要你神叨叨的念咒语，装神弄鬼。飞机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再飞一个试试，没准就一头给撞晕了。偏偏那群腐朽的家伙还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老大，不肯承认时过境迁也不愿与时俱进，总爱装腔作势。在吴川芎这里碰了几回软钉子，那几个传话小神也不敢再拿架子了，吴川芎可不是普通人，更何况这等苦差事，没几个SB愿意来了。
午夜，一辆绿皮旧火车在不周山上翻山越岭。悬崖峭壁上寒风呼啸，鹅毛大雪仿佛从未停歇，那辆旧火车却稳稳行驶在网状结界中。
一个车厢一个囚犯，两个狱警。狱警穿得像防爆部队，手里紧紧握着武器，丝毫不敢懈怠。囚犯穿着特制的囚服，铁链把他们从头到脚捆粽子一样锁得严严实实，头上罩着黑色的头罩，从离开囚室开始就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车窗上结了好看的霜花，白芨懒洋洋地躺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
耗子虽然也被捆成了一只麻花状，但头罩被拿了下来，嘴里还啃着一条鸡腿，吃得满嘴油腻。
“听说我们要去永川？”耗子吃完，心满意足地把骨头舔了一遍，这才依依不舍地吐在了地上。骨头刚落地就被烤糊了，耗子嘶了一声，仿佛自己被烫了一样。
“嗯。”白芨缩成一团，准备睡一会儿养养神，火车上的温度和外面一样冷，就是为了冻结妖怪们的力量，不然这一个个的重刑犯早兽性大发逃之夭夭了。
“永川……”耗子嘎嘎干笑两声，“那儿是个好地方。”
“哦？”白芨懒懒睁开眼睛，赫然有几分天真的姿态。
“你竟然不知道？哦，也难怪，你才活了几千年而已。”耗子眼中闪过一丝悲情，“当初永川屁都没有，一马平川，神仙和妖怪在这儿大战了一场，结果显而易见，我们失败了，不是被杀就是被关。天庭对人间妖怪的大清扫持续了许多年，差点就要把我们断子绝孙了，来的都是狠角色，什么天蓬元帅，二郎神，……妈的，杀得我们片甲不留。”
白芨那张好看的脸上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波澜：“成王败寇，太正常不过了。不仅你们在战斗，人间的王朝更替什么时候断过？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输输赢赢日子还不是一样过。再来一次世界大战，没准地球都给炸了。”
“也是，谁他妈不是活一天算一天。现在是人类的天下，神仙妖怪都得靠边站。”耗子没有了在监狱时的癫狂，佝偻的身子反倒有几分哀伤，“你呢？你想一辈子当狱警吗？在吴川芎手下，你一辈子也别想升迁。”
白芨打了个哈欠，缩着肩膀像个弱不经风的少年：“当初也是无聊在他手里混口饭吃，你们妖怪不用吃喝，我可是要吃饭睡觉的，除了不容易死，我和一般人类没什么区别。干了几十年，真是腻了，可惜不让我辞职，说得找到新员工才行。谁愿意来这地方受罪，我也像在坐牢，没这车，我连不周山都没法下，半路都给冻死了。”
“渺渺呢？”耗子放心不下他的隔壁邻居。
“也在名单内，放心吧，我打过招呼了。”白芨翻了个身，冲着旁边一言不发的同伴挥挥手，“我先睡会儿，别喊醒我。”
另一个狱警重新给耗子戴上头套，枪口再度对准了耗子的脑袋。
火车开了七天七夜，窗外的风景从漫天飞雪到绿野茫茫，车厢每到一个目的地就断开几节随着新的车头开往陌生的监狱。铁路在夜晚神秘地变换着轨道，车厢像子弹一样射向了黑暗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