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香在神农氏的指引下挖出了院子里树下埋的一罐药酒，专制腰腿不好，百里香整日奔波，劳心劳苦，看似乐呵呵其实心中苦。
他倒了一杯，缓缓抿在嘴里，酒中千丝万缕的药味竟然像一个女人温暖的怀抱，暖得他昏昏欲睡。自从遇到渺渺后，他开始频繁地想起卯二姐，想起他们在山洞中无法无天的岁月，肆意，张狂，自由……两人当然也要打架，卯二姐那脾气比女丑还臭，重话都说不得一句，但身子骨极软，软到他张开手臂，她就能瘫倒在他的怀抱里。
百里香也曾在某些寂寞的夜晚问过自己：如果老天爷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不会留在洞中，任由卯二姐故意说什么过分的话激怒他，他也会死死抱住那个嘴硬心软的臭娘们儿不让她走？
每一次的答案都是——
我会。
“我大约是要死了。”神农氏看着昏昏欲睡的百里香，低声对女丑说道。
“你是神，自远古时期就存在了，你哪里会死，你，我，百里香我们都不会死，我们会一直活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和时间对抗，我们才是永恒，我们才是真正的时间。”女丑低着头，认真捏着神农氏的肩膀，但是眼角却有泪水将落。
她的手，当然感觉到了神农氏垂垂老矣，他脆弱的骨头，收缩的肌肉，他每喘一口气都那么的艰难。
他妈的，神竟然也会死！为什么老的人死的人不是她？！
“我一直努力想要改变世界，却发现它变化得实在太快了，我不仅无法改变，甚至还无法融进去。我以为自己一身医术可以救万民于危难中，但事实证明……我不行。就算我不想承认，每一次的时代更迭，战乱频发的年代，都是我最无力的时候……就算是神，也改变不了我只有一双手，一个大脑的事实。我教过许多徒弟，他们走的走，散的散，老的老，死的死……唯独我还活着。这个时代已经不需要我了，原本只想和药罐子待在一起，想用一身医术悬壶济世，没想到这年头连个徒弟都找不到，大家说起中医的口吻就像在说一个骗子。阿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女丑轻轻闭上的双眼，滚下了两颗冰凉的泪水：“不，您好好活着就是意义。神仙，是不会死的。”
神农氏笑了：“阿丑啊，你忘记啦，我和你不同，我不是天生就是神仙的，我最初也是个人呐。没有了香火，神就会衰弱。没有了信徒，神就会死去。而我，则是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永恒的活着对我来说只是磨难，被困在这四方之地，看的是那些达官贵人……这些早已违背了我成为神的初衷和信念。”
女丑把头埋在神农氏瘦弱的肩窝，哽咽道：“那我带您走，”
神农氏回头，爱怜地拍拍她的头：“我能去哪儿？去你的诊所，只怕你也无法过清净日子了。不了……我已经被束缚，你不能。你这样自由自在是最好了，而百里香，他有他的考虑。他啊，苦得很……得空多帮帮他。”
“我知道的。”女丑听话答应，问出了多年的疑问，“药王，对神仙来说，死亡是什么？”
神农氏微微一笑，轻咳了两声：“阿丑，死亡是虚空。”
百里香躺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很轻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是啊，死亡是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