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点点头：“可以的，等你好起来了姐姐就陪你玩，给你辅导功课。”
跪在地上的女人脖子转了过来，双眼从浓密的发丝中看着摘星，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怎么救护车还没有到呢？摘星焦急地望向大门，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世界安静得不可思议。
“住手。”一双黑色的皮鞋走了过来，那两个字带着重重回音，疼得摘星猛地捂住了耳朵。
男孩和女人见着黑衣人，立刻缩在摘星身后。
“已经七天了，该走了。”黑衣人微微抬高伞，露出了苍白的脸，脸上没有口鼻，只有两个又黑又深的眼窝，“你们找错替身了。”
男孩死死环住摘星的腰，呐喊道：“不！这个小姐姐说了要当我的朋友，我要带她走！我好容易才找到一个朋友。”
女人也攀上了摘星瘦弱的肩膀，歇斯底里道：“我们要带她走！今天是我们的头七，我们可以把她带走！你是什么东西？小心我们把你一起带走！”
空气随着他们说话的声音剧烈震动，摘星觉得鼻子湿漉漉的，抬手一摸，流了好多鼻血。定神一看，天早已黑了，哪里有什么大太阳，小区内黑灯瞎火，寂静如坟墓。
环在腰间的双臂扭曲着，男孩的小臂上森森白骨刺出了皮肤，断裂的五指死死扣住摘星的身体，想要掐进去。女人的身上布满了尸斑，脖子上一条黑黑的印记，舌头伸得老长，胸前还垂了一条长长的麻绳。
黑衣人的声音像在笑：“我都带不走她，更何况你们。”他的黑鞋若隐若现，越靠越近。
“不，我不信。”女人掐住摘星的脖子，想要把她的魂魄拖走，但是她的身体沉得根本无法挪动半分。
“儿子，用力，我们把她带走，你就有朋友了——”女人尖啸着，发出乌鸦般沙哑的声音。
摘星头痛欲裂，身体无法动弹，只觉得两股可怕的力量在撕扯着她的身体，她看着地上发光的试卷，挣扎着抓了一张在手里，想要看得清楚一下，触碰到试卷的瞬间，整张卷子如灰烬般碎裂了，齑粉洋洋洒洒飞在半空中，落在地上，又恢复成了一张完整的试卷。
她突然想起自己前几天见过这个小男孩。
——姐姐，你会做这道题吗？
她狂奔下楼的时候，一个坐在楼梯间的男孩举着试卷，焦急地问她。因为赶时间，摘星匆忙地瞄了一眼：“姐姐不会做，你问问别人吧，我现在要赶时间出门，拜拜！”
那是一张只得了30分的数学卷子。
就是那天晚上，男孩被妈妈打了一顿，拽着卷子悲愤地从楼上一跃而下，她的母亲在儿子跳楼的阳台上上吊自杀了。
今夜，刚好是他们的头七。
“人生在世，因果循环。你们和她无冤无仇，就不要苦苦纠缠了。”黑衣人收起伞，锋利的伞尖指着二人说道。
“不！我们被困在这里，每天都重复着跳楼，上吊，我每天都在呼救，可是没有人看得见我们，但是她不一样……她看到了听到了，还走过来帮助我们，这不是因果是什么？如果那天她帮我儿子解答了那道难题，我也不会因为自己不会做而更加恼羞成怒迁怒于我儿子，我也就不会打他，我不打他，他就不会跳楼！他不跳楼，我就不会上吊！这一切不是因为她是什么？”女人掐住摘星的脖子，缩在她肩膀后，只露出一双野兽般的灰双眼，恶狠狠反驳道。
女人用力拖扯着摘星，但她的魂魄怎么也不肯乖乖从她身体内出来，反而整个人陷入了地面中。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女人难以置信，再度用力掐着摘星的脖子，男孩双臂扣住摘星的腰，拼命往后拽，但都没有用，摘星的身体如同泰山一样沉重。
“我要带她的魂魄走！”女人疯了一样各种撕扯，男孩又哭又闹摆动着扭曲的身体用力帮忙，但都没有用。
摘星的身体如同木偶一般摆动着，空气中诡异的说话声如拳头般震荡着她的耳膜，疼得她晕了过去。
黑衣人竖起手指，摇了摇，弯下腰轻轻说了两句话，女人灰色的眼眸瞬间瞪大。
“她没有魂魄。”黑衣人再度打开黑伞，一股黑色的旋风从伞底涌出，瞬间吞没了女人和男孩。
“因为她是不死人。”黑衣人收拢伞，平放在掌心，低声道。
“我不甘心……不甘心……”两个魂魄咆哮着试图冲破黑伞，但只能在伞面上撞出一张张狰狞的面孔轮廓，黑衣人大手轻抚过那些不甘的轮廓，黑伞瞬间又恢复了平静。
“不死人。因为各种因缘际会而拥有了漫长的生命，从此跳出了三界轮回，不再受生老病死的影响，以同样的面孔身体行走世间。他们的生命没有尽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黑衣人冲着黑伞，耐心解释道。
“你又是谁！你要带我们去哪儿……”女人嘶吼着，却再也无法动弹，她和他的儿子被困在了无边的黑暗中。
“我是无常。”黑衣人仰着头，黑漆漆的眼窝中看不到任何情绪，只有那声音仿佛自宇宙深处传来。
“我要带你们去……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