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疑云密布山中人,蜀山五骑入江南
黄伟杰、潘晨2016-04-25 18:5220,201

  凌云峰大殿内,众人屏住呼吸,如临大敌,只待屠媚揭晓那“山中人”的身份。屠媚眼神脉脉环顾一周,便轻扬起手,单手一指,正指向一直站在公孙无我身侧低眉顺目的苏阳,苏阳一愣,根本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诸葛驭我震惊道:“你……你说什么?”

  大厅中倏然寂静,十几道眼光齐齐射向苏阳,每个人的脸上写满震惊与愤怒,戒备的神情中分明透出逼人的寒意。苏阳惊恐地看向各人,一点点往角落缩去,口中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掌……掌门,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在胡说!”

  屠媚却在一边盯着苏阳,狠狠说道:“如果不是你放给神宗假消息,我也绝不会沦落到你们的手上!阴风谷给了你不少好处,没想到你竟然敢出卖宗主!宗主一直说‘山中人’是阴风谷的朋友,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小人!”

  屠媚说到此处,分外激动,整个人发疯似地挣扎着,想要冲向苏阳,众弟子七手八脚地将她压在地上,堵住了她的嘴巴。

  百草仙人望望屠媚,又望望苏阳,向公孙无我冷声道:“公孙无我,看你教的好徒弟!掌门,我看这苏阳是留不得了,不如我替你清理门户吧。”

  诸葛驭我伸手示意百草稍安勿躁,他看向公孙无我,只见公孙无我此时也一脸震惊,呆立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徒弟。

  这时苏阳忽然惊恐地跪下,疯狂地朝着诸葛驭我磕头,叫喊道:“不!我真的不是什么内奸!掌门,我平日一向恪守门规,怎么可能替魔宗卖命,我真的不知情,求掌门明察!”

  百草对苏阳这副跪地求饶的模样颇不待见,冷哼一声,哂道:“屠媚都认了你,我看你再解释也是没用的。”

  苏阳又是惊恐又是畏怕,吓得嗓音也变了声调,一面磕头央告,一面杀猪似的嚎叫起来:“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说着又连滚带爬扑到公孙无我身边,抱住他大腿喊叫道:“师父,弟子平日为人如何,您最明白了,我真的无辜啊!师父——”

  公孙无我一脸沉痛之色,当下未去理会苏阳,转向了诸葛驭我,沉吟道:“掌门,我觉得此事大有蹊跷,苏阳的为人我最清楚,他没这个胆子。若贸然杀了他,中了魔宗的奸计,只怕得不偿失。”

  百草抢白道:“他没这个胆子,难道是你这个师父干的?我看你根本就是包庇徒弟!”

  公孙无我却不示弱,淡然道:“百草,这内奸若真是苏阳,我绝不包庇。可如今你这么着急杀人,可是想要隐瞒什么?”

  公孙无我说来平淡,词锋却很凶险犀利,百草自觉讨了没趣,便狠狠盯了公孙无我一眼,没好气道:“不管了不管了,掌门,由你定夺吧!”

  诸葛驭我捋了捋胡须,看了看屠媚与苏阳,向身边的晓如真人询问道:“晓如,你怎么看?”

  自屠媚指认苏阳开始,大殿内场面陡然变得喧杂聒噪,先是苏阳惊恐万状、方寸大乱,再是百草与公孙无我的一番针锋相对,唯独晓如真人始终维持着从容。诸葛驭我看在眼内,是以询问她。

  晓如真人便说道:“回禀掌门,这‘山中人’事关重大,不能全信屠媚一人所言,还是先将苏阳收押,待询问清楚后再做定夺。”

  诸葛驭我点点头,冲着殿下挥了挥手,于是就有几个弟子上前要带苏阳走。此时苏阳已吓得涕泪横流,死死抓着公孙无我不放,几个弟子使了一把力,才将他按倒在地,苏阳口中还在大喊:“师父,真的不是我——我是被冤枉的,您救救我!救救我!”

  公孙无我忍痛一拂手,将苏阳隔开,口中道:“苏阳,若真不是你,关你几日又何惧之有?你先听从掌门吩咐,师父一定会将此事查清楚!”

  众弟子拉着苏阳的手脚,要将他拖出去,苏阳一边挣扎,一边还在嚎叫:“不!”

  众长老见到苏阳这般模样,心中也有几分不忍,纷纷摇头叹息。正在这当口,屠媚突然暴起,挣脱了弟子的束缚,手中亮出一把匕首,直往苏阳胸口刺去!诸葛驭我大惊,乾坤剑气已经出手,将屠媚重重扫倒在一边。但屠媚出手极快,一把匕首已经刺入苏阳胸中,他睁大眼睛,慢慢倒了下去。

  “苏阳!”公孙无我冲上前去,将苏阳抱在怀里。只见苏阳双眼圆睁,口中不断冒出血沫,仍在哀叫伸冤:“师父,救我,我不想死,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公孙无我连忙为苏阳输入真气,可是已回天乏术,不一会儿苏阳便一命呜呼。

  公孙无我脸上已是老泪纵横,他转过身,长剑在手,指向屠媚,暴喝道:“屠媚!你欺人太甚!”似要当场将她手刃,好为爱徒血仇。却听诸葛驭我一声喝止:“师弟!够了!”公孙无我这才颓然丢下宝剑,虎口犹在颤动。

  遭此惨变,大殿内一时间鸦雀无声,众人目睹了屠媚的凶残手段,都心有余悸,也为苏阳的惨死唏嘘。

  诸葛驭我长叹一声,谓晓如道:“且将屠媚带去牢房关押吧。今日之事就到此为止。”说着又缓缓走到苏阳尸身前,俯下身去,为死不瞑目的他抹上双眼。

  于蜀山而言,擒获屠媚本是快事,各峰聚集大殿彻查“山中人”,也该是一桩乘胜追击的事。眼下却因为苏阳的惨死,变得分外沮丧悲忧,阴云密布。很难说得清楚苏阳到底是不是“山中人”,但公孙无我的丧徒之痛乃是确凿。

  黄昏一场冷雨,浇得整个蜀山凄凄切切。凝碧崖外,公孙无我正在雨中长跪不起,诸葛驭我劝了几回,他也不肯起身,只不住道:“屠媚冒死下毒手,看来断然是苏阳所为无疑,是我教导无方,请掌门责罚。”

  诸葛驭我撑了柄油纸伞来为师弟遮雨,开解他道:“此事不能完全怪你,不必太过自责。”

  公孙无我说道:“就算苏阳曾经做过对不起蜀山的事情,他也终究是我的徒弟。我对他的所作所为就必须负起责任。”说着又对诸葛驭我连磕了三个头。诸葛驭我闭眼长叹,缓缓扶他起身,一时也不知该做什么言语。

  这时何清撑了柄黑伞远远走来,他手中捧着一个陶罐,面色凄凉,眼睛红肿,向诸葛驭我肃然施了礼,口中道:“禀告掌门,我已经将苏阳师弟尸身火化,是否应该通知他的家人过来接他还乡?”

  诸葛驭我点了点头,有些动容道:“去吧,落叶归根。”

  公孙无我这时接过何清怀中陶罐,向诸葛驭我道:“掌门师兄,我有一事相求。”诸葛驭我示意他但说无妨。却见公孙无我神色肃穆,缓缓道:“当初苏阳拜我为师,我曾经答应过他的父母一定会好好教导他,如今却是这样一个结果。请掌门允许我亲自送他的骨灰还乡,也算是尽一尽我为人师表最后的一点责任。”

  这番话说得恳切诚挚,令人动容,虽然魔宗随时可能兵临城下,但父母之托、师徒之情焉能置之不顾?诸葛驭我当即道:“难为你一片苦心,就由你吧。”

  公孙无我施礼道:“多谢掌门。”何清便撑起伞,一路护送着他离去。

  诸葛驭我望着冷雨中二人远去的背影,心中涌起许多思绪。

  不多时,晓如真人又匆忙而至,将几张尚未燃尽的纸片交到诸葛驭我手中:“掌门,这是在苏阳房间发现的,是他和魔宗之间的通信往来,我已经查问过,的确是他的笔迹没错。听闻他也常常去喂点苍峰所养信鸽,有接触到信鸽的可能。”

  诸葛驭我痛心疾首,似在责骂,又似自语:“堂堂蜀山弟子,为何要为虎作伥?”

  晓如推测道:“想必是被魔宗提供的利益诱惑,迷失了心智。”

  诸葛驭我无奈地摇摇头,却又拿起纸片仔细端详起来,忽而眉头紧皱道:“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晓如闻言一愣:“掌门的意思是?”

  诸葛驭我先不答她,反而问道:“晓如,这次诱捕内奸,你有没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总觉得有些不着力?”

  晓如却很笃定:“已经有这么多证据,证明苏阳便是那内奸‘山中人’。”

  诸葛驭我又说道:“就是这些证据来得太顺理成章了,好像全部是为苏阳准备好的。这个内奸既然能在蜀山隐藏如此之久不露痕迹,应该是个胆大心细之人,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干出烧毁信件只烧一半这种蠢事呢?”

  晓如寻思道:“掌门是怀疑……那苏阳只是个替罪羊,真正的内奸另有其人?”

  诸葛驭我一时殊难判定,唯有沉吟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次的抓捕太过顺利了,心中反而有些不安。”

  晓如若有所思:“我已经吩咐过看守监牢的弟子守紧口风,丁隐已经下山的消息,应该还没有多少人知道。”

  诸葛驭我长叹一声,看向远方,缓缓道:“事到如今,只能见机行事了。但愿丁隐他们能够一路平安,他们接下来的路程,恐怕会更加艰难。”

  翌日黄昏,阴风谷外。冷风扑面,残阳如血。

  一声鸽哨刺破天空,一只信鸽如箭矢般飞降下来,落在九毒神君肩头。九毒将它腿上铜管取下,取出其中的信件,转身送回谷内。那信件的背后,赫然还是“山中人”落款——“山翁曾约旧交欢,中间转徒废书传,故友舟楫定如何,人生得意须尽欢。”

  绿袍尊者阅读着“山中人”的信件,面无表情,不辨悲喜。看完之后,绿袍用内力烧尽信纸,淡淡看向九毒:“屠媚中了蜀山的埋伏,现在正被囚禁在蜀山。她不在期间,宗中事务就先由你暂时处理吧。”

  九毒紧张:“宗主,副宗主千金之躯,万不能有所损伤,不如让属下带人前去蜀山营救,否则天尊……”

  绿袍闻言,眉头一皱,淡然道:“那也不必了。”

  九毒有些惊愕:“宗主,属下不明白……”

  绿袍嘴角微扬:“呵。你不明白,为何我一点都没有觉得意外,是吗?”

  九毒作揖道:“宗主……是否宗主早有部署?”

  绿袍有些自得地“哼哼”一笑,谓九毒道:“你猜的没错,如今丁隐体内赤魂石渐稳,这点你和五鬼同他交手之时已经很明显,而蜀山却在这时候着急把他送到极北之地,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九毒寻思道:“宗主是怀疑,蜀山此番设局,是想引蛇出洞?”

  绿袍又是冷冷一笑,说道:“诸葛驭我想要抓出‘山中人’,还想顺便折损我魔宗羽翼,这样一箭双雕的计谋虽然是绝妙,只可惜他忘了,我与他同门十多载,他如何骗得了我。所以我让屠媚去试一试真假。如果真的能抓住丁隐,当然最好,但是如果失败被俘,对阴风谷也未尝没有好处。”

  九毒记挂屠媚安危,又问道:“属下只是担心,万一蜀山对副宗主有所不利该怎么办?”

  绿袍淡然道:“放心,诸葛驭我为了从屠媚嘴里问出‘山中人’的身份,一定不会伤她的性命。而屠媚刚好可以趁这个时机搅一搅浑水,让蜀山这个内奸的迷局更加混乱。更何况没有屠媚的这番试探,我们怎么会知道丁隐真正的下落。”

  九毒这才释然道:“宗主深谋远虑,属下明白了。”

  绿袍便点了点头,谓他道:“九毒,我不会放着屠媚不管的,我会亲自去救她出来。”

  绿袍说话的时候,从容的表情一贯看不出悲喜。然而此刻,他的指尖正轻触到随身衣袋中的晶石,在他心中分明有个声音在说:“素因,为了你,我要去故地重游了。”

  即将故地重游的人不止绿袍,小张也算一个。

  此时在阴风谷七百里外的玉水镇,一架马车正在山路疾行。丁隐挥着马鞭赶车,小张坐在车辕上,正眉飞色舞地介绍沿路美景:“大哥,再有一段就要到我的家乡玉水镇啦,这是去太湖的必经之路,不如咱们一起去城里落个脚,刚好可以看看玉水镇的风光。”

  车厢内的青云诧异起来:“咦?张馅饼,你不是阳城人吗?怎么玉水镇又变成你的家乡啦?”

  小张一脸豪情道:“江湖儿女,四海为家嘛。玉水镇可是我混熟的地盘!”

  丹辰子见他说得眉飞色舞,出言提醒道:“我们这次可是带着任务,并不是来游山玩水的,越快赶路越好。”

  “就算耽搁一下又如何?”紫英冷冷瞥了丹辰子一眼,态度甚为冷淡。丹辰子忙赔笑道:“紫英,你还在生我的气?”紫英依旧不冷不热:“我哪里敢生大师兄你的气。不过爹叮嘱过我们,要找到神剑的下落,必须先到陶然居内的藏经阁查探。大师兄,你知道陶然居在哪里吗?”

  丹辰子答不上来,一时间好生尴尬。多得丁隐解围道:“大师兄,我看大家劳顿一天了,既然小张认识路,咱们不如就先去玉水镇休息一下,顺便打听一下陶然居的消息也好。”

  丹辰子无奈点头,紫英爱理不理,却是冲小张笑得温柔,故意凑近他身旁:“哎,小张,你倒是说说这玉水镇有什么好风景。”

  小张难得见到紫英态度温和,兴奋万分,连珠价似的说开:“这玉水镇呀就坐落在太湖边儿上,依山傍水,风景秀丽。不过可惜咱们这次下山晚了点儿,如果赶上春天三月桃花开的时候,太湖就好像罩在一片粉红色的云雾里一样,比咱们栖霞峰的桃林还要壮美几分呢。”

  紫英有意让丹辰子气恼,便作出与小张相谈甚欢的样子,瞪大了水汪汪的眼睛,憧憬道:“哎呀,那岂不是可惜……”

  小张怎能让神仙姐姐扫兴,万分殷勤道:“不可惜不可惜,这阵子也好,太湖里的鱼虾正是肥美,咱们到了落脚处,就好好吃上一顿河鲜!”

  青云最是嘴馋,听得小张这般说,当即拍手称快:“太好了!那我一会儿要吃螃蟹,还要吃大虾。”

  为了让神仙姐姐大快朵颐,小张自是什么包票都敢打。只怕青云说她喜欢吃深海鲨鱼,小张也会说成是玉水镇的特产。只见他一脸豪迈道:“哎呀,没问题没问题!什么虾啊蟹啊的,统统包在我张馅饼身上,今天我请客!” 一面在说,一面还将胸脯拍得咚咚作响。

  紫英自是嫣然一笑,款款道:“那就谢谢小张了。”

  丹辰子看着紫英故意与他置气,心中隐隐不悦,谓众人道:“也不知道到底是出来找剑,还是游山玩水。”这一说,又惹来紫英白眼。仍是丁隐出来圆场,向丹辰子道:“大师兄,这一路好山好水,咱们难得出来一趟,小张有意做东,也是盛情难却,就让二位师姐尝尝他的家乡菜好吗?”说着又问小张:“小张,到玉水镇还有多远?”

  小张四下一看,欣然道:“前面山路一转,不出二里地就到!”

  丁隐见丹辰子再无异议,便挥起马鞭,驾车全速向玉水镇驶去。

  玉水镇坐落吴越之地,太湖之滨,与姑苏、乌程相遥望,不仅是千百年来的鱼米之乡、漕运要津,更是南北际会、人潮往来的繁华市集。

  丁隐安置好车马,小张便熟练地领了众人在市集中穿梭而行,不时跟贩北货的阿伯打打招呼,与卖藕粉的大姐问个平安。市井中的商贩们也对小张极为熟悉,纷纷笑骂着与他回应。这时小张顺手从水果摊子上抓了几个苹果,冲着卖水果的中年大婶抛了个媚眼,便又嘿嘿嘿地蹿了回来,讨好地将苹果递给丁隐和青云。

  青云诧异道:“你还没有给钱呢!”

  小张头发一甩,一副玉树临风的样子:“用不着,用不着。这玉水镇可是我的地盘,吃点果子还要用钱?!”说着又将手上的苹果在衣服上使劲擦了几擦,小心地吹吹灰尘,递到紫英面前:“神仙姐姐,一路辛苦了。”

  紫英接过苹果,却被丹辰子挡下:“别贪小便宜。我们带够了盘缠,想吃的话我们自己会买。”丹辰子边从腰带解下布包,随手打开,露出了整整一袋金叶子。

  周遭的人群甫见到金光闪闪,便发出啧啧惊叹之声。小张慌忙抢前一步,将丹辰子的钱袋捂住,低声道:“江湖险恶,财不外露。你懂吗?”丹辰子虽有不悦,但小张所言非虚,他便谨慎其事,当下收了钱袋不再多言。

  这时人群中有了一阵骚动,只见一个披麻戴孝的少妇神色凄凉地推着板车缓缓挤上前来,板车上一条薄毯盖住了一具男尸,仅仅露出头发。板车蹭到了丹辰子和紫英的身边,少妇猛地上前抱住了紫英,抬起头,满脸泪水。

  那少妇哭诉道:“求姑娘行行好,奴家的相公暴病而亡,如今连给他下葬的钱都没有了。奴家愿意做牛做马,只求给相公换一副棺材,让他能够入土为安。”

  紫英为之一愣,与青云交换了一个同情的眼神,正要去取钱袋。又是小张猛地冲上前来,一把抓住少妇的手,喝道:“等等!小娘子,卖身葬夫这种伎俩,我张馅饼早就用腻了!”

  那少妇赶紧抽回手来,气势汹汹地对着小张又哭又骂:“这位小哥,奴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死者为大,不要侮辱了我家相公!”

  小张不以为意,上前又抓住那女人的衣服,破口大骂:“小娘子,别给脸不要脸,玉水镇我可是从小混到大,要骗人别处骗去!”

  少妇突地尖叫起来:“非礼啊!救命啊——”于是便有许多路人纷纷涌了上来,霎时间将小张围在中间,令他施展不得。丁隐不动声色,径直上前掀开板车上的毯子,猛地往那“男尸”的腰间一点,那“男尸”竟然从板车上跳了起来,接着意识到露馅,赶紧和少妇并到一处。

  青云见状大叫起来:“是活的!果然是个骗子!”

  那“男尸”眼见露馅,与少妇对视一眼,猛地扑向丹辰子,想强行抢走钱袋。可惜两人哪是蜀山众人的对手,三两下就被丹辰子和丁隐踢倒在地。围观的人群见几人武艺超群,也都纷纷叫好。

  小张得意洋洋地上前揪住两人的衣服,啐道:“让你们在爷爷我的地盘上撒野!”

  那少妇眼见讨不到好,倒是软了下来,连声哀求道:“大侠饶命!我们也是逃难过来的灾民,实在是走投无路,以后……以后再也不敢了。”

  青云乃是心软之人,挨不过人家讨饶,便说道:“小张,我看他们也挺可怜的,不如送他们些盘缠,下不为例就是了。”

  小张不愿就此罢休,仍要开骂,丁隐走上前来一步,低声对小张道:“看咱们的人很多,不要多生事端了。”说着便取出一些碎银子,给了少妇与男子,口中道:“你们拿了钱赶紧走吧,以后不要再招摇撞骗了,好手好脚,自食其力才是正路,知道吗?”

  那少妇与男子连声称谢,左一句“多谢大侠饶命”,右一句“大侠恩重如山”,便连滚带爬地去了。小张望着他们的背影,啐了一口,又转头望望丹辰子,说道:“看到没,论打架,你们行,混街头,还是得看我小张。”

  丹辰子有些不是滋味,皱眉道:“你这也是三教九流的本事,上不了台面。”还是丁隐爽朗一笑:“不管什么本事,能有用就行。”

  小张见丁隐力挺,很是满意,高兴道:“还是丁大哥懂我!”又望望丹辰子众人,手臂一挥:“走,我带你们去吃整个玉水镇最好吃的东西。待我们吃饱喝足,再分头打听打听,这陶然居到底在什么地方。”说着便携了丁隐的手,以当仁不让之势为众人领路,直奔镇中最著名的几家食肆。

  想到琳琅满目的江南美食,青云自是满心欢喜,当下拉了紫英的手雀跃,丹辰子也只得陪着笑跟上来。

  却不知在街角一边,蜀山五人的一举一动早被几个壮汉收入眼底。

  一个皮肤黝黑、面带刺青的年轻人低声道:“万马哥,那两个姑娘漂亮是漂亮,可看起来都不是好惹的货色。”

  身旁一脸横肉的秃子附和道:“对呀,和她们一起的那几个男的,看起来也是武功不弱。”

  那被称为“万马哥”的人身形矮胖,双目射着精光,太阳穴上轻微鼓起,一看便有些内家修为。他此时正面露狞笑,压低声音说道:“怕什么,到嘴的肥肉,我还会让她们飞了?”

  那秃子猜不出万马的心思,又问道:“那咱们怎么办?”

  万马望了望街中熙熙攘攘的人群,遥指道:“小五、柱子,你们去把刚才那对骗子夫妇抓过来,我自有对付他们的办法。”

  玉水镇地处太湖之滨,与姑苏、乌程两地隔水相望,镇上食肆均以地道的江南菜系著称,本就享有盛名,如今再加上小张好一通费心张罗,摆在众人面前的菜色更是经过精挑细选,琳琅满目。桂花酒酿鸭、香糟毛豆海带丝、南乳醉花蛤、咸蛋黄焗南瓜、四喜烤麸、葱油鲜炒蚕豆瓣、罗汉斋、话梅蜂蜜叉烧……盘盘都是色味俱佳,令人垂涎。

  可是桌边坐着的丹辰子、丁隐、青云、紫英四人,却个个是一脸沮丧,食不知味。

  青云喃喃道:“这偌大的一个玉水镇,竟然谁都没有听说过陶然居,可真是古怪。”

  丹辰子也皱起眉头,寻思道:“师父叮嘱过,陶然居是武林望族范氏的府邸,范家一向行事隐秘,这镇子上都是些俗世百姓,恐怕无人听说过也是正常的。”

  这时小张忽地从众人背后蹿出来,一屁股坐到了桌边,抢过桌上的水杯开始牛饮。

  青云连忙问他:“小张,你问到陶然居的消息了?”

  小张抹了抹嘴角的茶水,应声道:“消息倒没有,不过我找到了一个更重要的线索。”便从怀里掏出两根簪子,递到紫英和青云面前。

  青云不解道:“小张,你这是搞什么?”

  小张先不回答,指了指着四人的佩剑,低声道:“掌门嘱咐低调行事,可你们看起来不是打架就是去讨债的,就算真有人知道陶然居的事情,敢告诉你们吗?把剑收起来,把簪子戴上,这可是最紧俏的货色!”

  青云三人听后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所措。这时丁隐凑到小张耳边,低声道:“费了这么大劲,你其实就是想给紫英送件礼物吧?”

  小张赶紧把簪子塞到丁隐手里,使个眼神道:“呐呐呐,不是还准备了青云的份吗?”说着便走上前去,将一根簪子恭恭敬敬递到紫英面前,紫英瞥了一眼丹辰子,丹辰子面色略有不满。紫英冷哼一声,故意甜笑着看向小张,悦然道:“小张,你说得有理,那就请你帮我戴上吧。”

  小张连连点头,兴奋万分地为紫英戴上簪子。丹辰子冷哼一声,将头扭向一边。

  青云拿着簪子,有些羞涩地去问丁隐:“丁大哥,你能帮我戴上吗?”丁隐点点头,笨手笨脚地给青云戴上,两人面孔相对,青云一下子面色绯红,冲小张吐了吐舌头,小张却对她甩出一个得意的眼神。

  丁隐见小张与青云一阵挤眉弄眼,颇有些不明所以,正待询问,小张却靠了上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耳语说:“丁大哥,你独自随我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丁隐向来信得过小张,猜测此去必然事关陶然居的所在,当下便找个借口与小张匆匆离席,留下一桌子的珍馐美味供丹辰子三人品用。江南菜肴,不仅精致工巧,风味也是一绝,青云越发吃得欢畅起来,更不时与紫英品评说笑,大赞美味。唯独丹辰子被冷落一旁,自顾着夹夹菜,饮饮汤,胃口着实一般。

  丁隐随着小张离开食肆,在玉水镇蜿蜒曲折的青石巷间辗转前行,不多时,眼前出现一顶小竹棚,“半仙神算”的旗子正在迎风招展,旗下摆了个摊,摊上坐着个身形瘦削的中年人,一脸的高深莫测,一看便是市井中常见的盲派算命先生。

  小张遥指道:“这便是本地的神算刘瞎子,是整个玉水镇消息最灵通的人,在市面上打听不到陶然居的消息,说不定他能有线索。”丁隐点了点头,正望见刘瞎子给一个中年妇女作法,只见他眼睛上翻,露出白眼,手中摸摸索索,点燃的符咒四处挥舞,口中还在念念有词。

  丁隐眉头一皱,谓小张道:“他能行吗?怎么看都像个骗子。”

  小张偷笑起来:“丁大哥看人真准,他确实是如假包换的骗子。但骗子有时候也有几分真本事的!”

  说话间那妇女正起身离开竹棚,还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不住对着刘瞎子欠身施礼,脸上隐隐还有泪光,刘瞎子稍微点了点头,面上表情高深莫测,点钱的指法倒很是娴熟。这时小张已带了丁隐冲到了摊前,小张一拍刘瞎子肩膀,刘瞎子吓了一跳,向小张摸索起来。

  小张大叫道:“刘瞎子!别装了,是我,张馅饼!”

  那刘瞎子顿时一激灵,翻着的眼睛瞬间变得正常起来。一双眸子,细看之下乃是黑白分明,眼神也颇为清澈,只是脸上却挂着无奈的苦笑:“呐呐呐,张馅饼,大家都是出来混江湖,就不能给条活路吗?当着外人的面儿,非要拆我的台!”

  小张不由分说道:“少废话,向你打听个消息!你开个价!”一边说,一边操起钱袋摇得叮当作响。那刘瞎子一听见钱币撞击的声音,便如闻仙乐,满脸推笑,殷勤道:“不是我刘瞎子吹牛,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通晓不少武林秘史,不管你有什么问题,我包你有答案!”

  丁隐从钱袋里拿出三片金叶子,放到刘瞎子手上,刘瞎子捧起金叶,面上表情更加温润亲和,如被三月里的春风拂过一般。

  丁隐便问道:“先生知不知道一个叫做陶然居的地方?”

  刘瞎子闻言一惊,皱眉道:“二位要去那里?”

  丁隐见他反应,眼前一亮,急说道:“这么说,先生知道怎么去?”

  刘瞎子果然点了点头,缓缓道:“知道,离此地不远,就在几十里外太湖边上,离玉水镇只有一日脚程。”

  小张却有些不忿起来:“那怎么玉水镇的人都没听说过,刘瞎子,你不是骗我的吧?”

  刘瞎子倒是恼怒起来:“骗你我就不姓刘,范氏一族向来低调行事,不是武林中人,一般也不会去拜会。不过嘛……”

  丁隐、小张一起问道:“不过什么?”

  刘瞎子叹息一声,口中道:“我劝你们还是别费工夫了,传说范家主人范夫人脾气古怪,从不肯轻易放别人进入。”

  小张冷笑一声:“我们都给你这么多钱了,你总该想点让我们进去的办法吧?”

  刘瞎子却摆摆手,说道:“我只能帮各位到这里了,要进陶然居的话,恐怕还得两位自己想办法。”

  丁隐心知刘瞎子并非作态,那陶然居绝非等闲所在,绝非刘瞎子之辈可以引见,当下便点了点头,对刘瞎子一拱手:“那也罢了,既然已经知道陶然居所在,总会有办法的,多谢先生指教了。”说着又拿出十片金叶子放到刘瞎子手里,刘瞎子碰到丁隐双手,却忽然一把抓住,口中说道:“英雄留步——劫孤二煞怕同辰,你是天煞孤星!”

  小张一脸不屑,打开刘瞎子的手:“去去去,少骗人了,刘瞎子,你见谁都说人家是天煞孤星,哪儿来这么多天煞孤星。”

  丁隐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一副茫然神情。小张见了,有些恼火起来,啐了口刘瞎子,又对丁隐道:“丁大哥,你别听他瞎扯,他都是骗人的!”

  刘瞎子却很不服,大声喊道:“张馅饼,我这次可没骗人,你这兄弟,注定孤独一生,凡是接近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尤其是女人!怎么会有如此命格……怎么解,怎么解?”刘瞎子说着,竟然颤抖了起来,一边还伸出五指,不由自主地掐算起来。

  小张却不以为然,上前就要开打,口中还在骂道:“好嘛,你个刘瞎子,看我不砸了你的招牌!”他一边叫骂,一边要踹翻刘瞎子的摊位。却是丁隐一把将小张拉住,要他不可无礼,随即又对着刘瞎子作揖道:“多谢半仙提点,我自己这个命,估计无解吧。”

  说着,丁隐落寞地转身离去,也不理会小张。小张又骂了两句,这才追了上来,见到丁隐一脸颓然,心知是刘瞎子的话触动了丁隐心中悲愁,便唯有小心劝慰道:“ 丁大哥你别放在心上,刚刚刘瞎子的话真的都是胡说八道。”

  丁隐轻叹一声,沉吟道:“其实仔细想想,他说的话也没有错。妙一师伯、还有整个卧云村,还有玉……”丁隐此时联想到玉无心,一阵心酸,半句话竟教他硬生生憋了回去。他顿了顿才继续道:“凡是我在乎的,或者想要在乎的人,最后都没有好下场。说不定,真的都是因为我是天煞孤星……”

  小张上前拦在丁隐面前:“那不是还有我吗?”

  丁隐有些茫然,小张又说道:“我知道你是在内疚,觉得这次蜀山大祸是你造成的。可是我跟在你身边这么久,怎么都没有被克死?还有青云,我们都陪在你身边,那么多困难都闯过来了,还不是活得好好的!丁大哥,别再想那个魔女,也别再想什么天煞孤星,根本就是狗屁,没有玉无心,还有我张馅饼陪着你丁隐,看看那个孤星能拿我怎么样!”

  丁隐看着小张,目光渐渐恢复神采,接着才缓缓笑开。小张紧张地打量着丁隐的笑脸,问他道:“笑什么?你怎么又笑了起来?”

  丁隐先不答话,忽地上前揽过小张肩膀,大声道:“走,走,走!咱们喝酒去!”

  却说当夜丹辰子与紫、青三人已在玉水镇安顿好客栈,丁隐与小张喝到临近二更方才迟迟归去,次日直到午时才睡醒。丹辰子三人用过早饭之后,紫英和青云又说要去逛集市,看看江南的胭脂丝绣,也一并探听陶然居的所在。丹辰子说要同行,自然又遭了紫英一番白眼奚落,只好待在客栈中独自消磨时光。

  紫英和青云虽然从小在蜀山习武,终归也是爱美的女儿家,二人甫一来到集市,便在琳琅满目的水粉胭脂、香囊刺绣间穿梭,直逛了快两个时辰,这才肯坐进路边的茶铺稍事休息。二人各点了一杯清茶坐定,紫英又要了些香榧、松子来做茶点,与青云吃得好不欢喜。青云剥了个香榧,小心刮开榧衣将果仁送入口中,只觉得清香可口,美味无穷,忽又想起客栈中那可怜兮兮的丹辰子来,便向紫英问道:“师姐啊,你一路上都在故意气大师兄,是真的不打算原谅他了吗?其实屠媚那件事,大师兄真的有苦衷。”

  紫英淡然道:“理解他的苦衷,和原谅他是两回事。”看着青云一脸茫然,紫英苦笑起来,轻拍了拍她脑门,又说道:“你整天没心没肺的,当然不懂。对男人就是得严厉一点,再小的错也得重重地罚!这样他们才能知道做错的后果,才能不再犯!”

  青云似有所悟,口中仍嘀咕道:“可是大师兄这样……也太惨了吧。”

  紫英却替她惋惜道:“哎呀,像你这么心软,才是早晚会被男人欺负的啦。”

  这时茶小二正上来为两人添倒茶水,他有些奇怪地打量两人的衣衫打扮,斟酌着对青云道:“两位姑娘敢情是外地来的吧?在玉水镇,还是打扮得低调一些为好。”

  青云一愣:“为什么?”

  小二打量四周,一脸神秘道:“这里的马贼猖狂得很,镇子里最近有不少年轻姑娘都被马贼抓走了。两位姑娘这般貌美,还是小心为好。”

  紫英听到别人称赞自己容貌,得意微笑。青云则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忽地前方一阵哭喊声传来,两女循声望去,只见前方巷子口,昨日那个行骗的少妇,正拉着路边一位须发皆白、身形佝偻的老人家哭诉:“求求您行行好,赏口棺材给我家相公吧!”

  青云和紫英皱眉对视一眼,哂道:“又是这人!真是辜负了我们的一片好心!师姐,不能让这些骗子得逞,咱们过去看看!”说着也不待紫英答话,便站起身来,快步向前,一把拉住那少妇的肩头。

  少妇正拉着老人表演,见是青云,顿时大惊失色,转身想跑。青云脱手将剑柄上的铃铛掷了出去,钢丝绕着少妇的腿一周,将她结结实实绊倒在地上。青云上前一步,用剑抵住少妇的脖子,冷冷道:“想跑,没那么容易!”

  这边紫英也跟了上来,指着那行骗的少妇,向惊呆了的老人解释道:“老人家且莫惊慌,那家伙是个骗子,千万别信她的话。我们昨日刚施过银钱,谁知她今天故技重施……”

  老人这才缓过神来,向紫英谢道:“原来如此,多谢姑娘指点——”话音未落,老人猛地将手一扬,只见一只指甲大小的绿色蝎子从老人手背肌肤穿出,向紫英袭来。紫英大惊之下拔剑挡开,却已慢了一刹,被那蝎子的毒钳刺中手臂,竟来不及挣扎,当即瘫软在地。

  青云见势不妙,赶紧上来救援。先时被称作“万马哥”的壮汉竟由巷子另一头飞速窜了出来,取出撒了迷药的布条,自背后一把蒙住青云口鼻,将青云也迷晕过去。万马抱着倒下的青云,又小心地试过鼻息,这才恭恭敬敬地向那老人拱手道:“还是二当家的有本事,又逮住了两只嫩羊!”

  那佝偻着的老人忽地直起身子,方才那刺中紫英的蝎子此时也爬回他胳膊,化作了一片蝎子纹身。老人默默点了点头,卸了面上伪装,现出本来面目。他看上去颇为年轻,生得倒也英挺,只是看来十分冷酷。此人便是万马的头领,众马贼的二当家——林天逸。

  万马又见林天逸沉默不语,便请示道:“方才在市集上我就盯上这两个女的了,她们身上有武功,底子硬得很,要不要索性一刀杀了,以防万一?”一边还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林天逸喝道:“住手!”又打量着青云和紫英的面容,摇了摇头,斥道:“大当家要的是活人,你要是送了两具尸体给他,看他不要了你的命。没脑子的话,就少说话,多做事!”

  万马被林天逸一顿训斥,虽恭敬地低头,神色却有些不服。林天逸也不与万马多言,先用黑布遮住了两女的眼睛,再吹了声口哨,瞬间巷子里窜出了好几条大汉。林天逸点了小五与柱子的名,令他们小心将两女带回,又示意大汉们将两女扛上板车,并为板车蒙上薄毯。

  大汉们个个点头领命,推着板车离开,无人注意到,紫英头上的簪子掉落在地上。

  待丁隐与小张转醒,只见到丹辰子一脸焦急在客栈门口守候,小张正要和他说起昨夜探知陶然居的消息。丹辰子哪里有心去听,只一把拉住两人,说是紫英、青云久出不归,恐怕遭了意外。

  丁隐问明情由,心想两女武功不弱,多半是蜀山待得久了,好容易来趟江南集市,怕是流连忘返起来。当下安慰丹辰子与小张不必惊惶,安心等候。谁知待了两个时辰,眼看黄昏将近,依然不见紫英和青云归返,三人这才万分紧张,心中不祥的预感越甚,赶紧决定出门寻找。

  丁隐、小张、丹辰子分为三路,各自在玉水镇中探听寻找,约定一个时辰后再行汇合。

  丁隐三人将玉水镇寻了个遍,只差没有掘地三尺,却怎么也觅不到紫英与青云的踪迹。饶是“地头蛇”小张,也急得跳起脚来,最后只得找那刘瞎子探问,依然也问不出半点头绪来。

  原来此时紫英与青云已被马贼掳到玉水镇外十数里地的一处山寨中。这寨子唤作天龙寨,位于太湖西向的群山间。吴地的山峦并不以高峻著称,概是低缓连绵的形势,加上植被茂密,鸟兽罕至,山中也藏着一些幽僻隐秘的所在。这天龙寨就倚着一片断崖,修建于密林深处。

  这时,一队马贼在万马的带领下进入山寨。山寨防守森严,各个马贼拿着武器严守位置,不少人正好奇地向万马的队伍方向看去。青云、紫英两人被黑布蒙眼,被推搡着入内,青云颇为恼怒,狠狠骂道:“偷袭暗算,算什么英雄?”紫英也叫喊起来:“你把我们绑来这里,到底想要做什么?”

  万马揭开两人蒙眼的黑布,一脸淫笑道:“我们大当家没别的爱好,可就喜欢欣赏姑娘们的花容月貌。”说着就要上前揩油,众马贼随之骚动起来。忽地林天逸从后面现出身来,神情一冷,一把打开万马的手,呵斥道:“放肆!大当家的女人,若是被你碰脏了身子,你的命还想要吗?这两个姑娘先锁在寨子后院,其他人准备喜宴,静候大当家回山!”

  林天逸示意手下将青云、紫英妥善收押,便转身走向内堂,也不再看万马一眼。万马见他走远,便一改刚刚低眉顺眼的架势,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呸,仗着大当家宠你,如此嚣张!”一旁的小五应声道:“人家那是有本事!” 柱子却帮腔道:“万马哥,你不是巴望着二当家的位置很久了吗?” 万马不与他们分说,狠狠瞪了一眼林天逸的背影,愤愤走开。

  这一边,紫英和青云正被推搡着走入后院。青云有些放慢了脚步,那负责押解的马贼便照她背上猛地一推,口中喊道:“快走快走!别在这里东张西望!”青云一个踉跄,险些跌倒下去,那马贼一把扶住她,口中又是一阵骂骂咧咧。

  就在此刻,紫英袖中忽地白光一闪,那马贼分心之际,小宝便已跃出了院墙之外,径直往镇子里窜去。

  天色已晚,明月初升。

  丁隐、小张、丹辰子三人聚集在白天青云紫英被掳走的巷子附近,各人都是焦头烂额,心焦如焚。小张问丁隐道:“大哥,你说在这附近之后,就没人见过他们了?”

  丁隐一边细细在地面查看,一边点点头。丹辰子又自语道:“可两个大活人,总不可能就这样消失了。”丁隐也是不住摇头,忽地从墙角边拾起一根簪子,小张上前一看,不由大声惊叫起来:“这簪子,是我昨天送给神仙姐姐的!”

  丁隐眉头紧锁,推测道:“青云性子烈,肯定不会乖乖束手就擒的,但这里连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只能说明一点——”

  却是丹辰子说出了后半句话:“她俩被下了迷药。”

  丁隐和丹辰子对视一眼,两人都是面色严峻。丁隐思忖道:“对方应该没打算伤她们性命。但究竟是谁?劫走她们又有何目的?”丹辰子也难觅头绪,在原地不住踱步。

  小张忽地喊起来:“我知道是谁抓了他们了——”

  丁隐和丹辰子猛地回过头来,只见小张正指向地上的一对脚印,那脚印边缘分明有淡淡的马蹄铁形状。小张脸色惨白,战栗着说道:“这是带马蹄铁靴子留下的脚印,我认得……”

  丹辰子闻言,竟十分激动,上前一把揪住小张,大喊道:“是不是你在玉水镇的仇家?为了报复来找上她俩的?”丁隐上前拉开丹辰子,示意他稍安勿躁,且待小张慢慢说来。却在此刻,墙头突然闪过一道白影,丹辰子警觉,飞身上前一抓,触手是一片绒毛,低头一看竟,是紫英的貂儿。

  小宝见是丹辰子,瞬间又惊又喜,吱吱地叫了起来。

  丹辰子急忙道:“小宝!紫英呢?”

  小宝识得人语,当下猛地跳出丹辰子掌心,窜出几步,对着三人龇牙咧嘴,示意三人跟上。

  三人便跟着小宝一阵疾奔,直奔出十多里地,才见小宝在一处山坡上的密林间停了下来,三窜两跳,跃上了高处枝头眺望。丁隐三人从山坡后探出头来,山坡下方遥遥可见灯火通明的山寨,寨子里有不少马匹兵器,还有马贼们来回走动。

  小张恨恨道:“方圆百里,就他们这个贼窝子。我猜紫英、青云也是着了他们的道。”

  丹辰子问道:“这群马贼到底是什么来头?”

  小张缓缓道:“之前我见到的马蹄印就是他们的标记,以前他们也算是个劫富济贫的义帮。没想到几年前来了一个叫马元龙的人,他不仅武功高强,还会些邪门歪道的法术,这帮马贼跟了他,就变得无恶不作。”

  丹辰子看了看小张,口中道:“我看你八成也是他们一伙的吧,否则怎么会对他们的底细那么清楚。”

  丹辰子这般说,原是揶揄小张出身市井,与玉水镇的三教九流颇为熟稔。谁料小张当真回答道:“是啊,我的确进过那个寨子,但我不是马贼,而是肉票。”

  这可将丹辰子和丁隐吓了一跳,两人都是一脸惊讶地看着小张。小张又说道:“那群马贼进城绑架百姓要挟银两,我是个孤儿,根本就没有人来赎我,他们把我关在寨子里打了三天三夜,后来我趁着马元龙带队出门的时候,偷偷从寨子里逃了出来,从此离开了玉水镇再也没敢回来。”

  丁隐笑了笑:“哈,原来是段历险记,我还以为你跟他们同流合污。”继又推敲道,“这么说来,这帮马贼无非是要钱,能不能用钱把青云紫英赎出来?”

  小张却眉头紧锁,摇头道:“恐怕再多的银子,马贼也不会放人的。那个马元龙武功邪门,听说每次抓了年轻女子都是为了拿来修炼妖术。青云和神仙姐姐花样年华、貌美如仙,恐怕马贼抓了她们就是为了要献给他的!”

  丹辰子和丁隐都是面色大变,丹辰子震惊道:“你说什么?他敢!”丁隐却更为冷静些,谓丹辰子道:“师兄,这山寨张灯结彩,看样子是要摆喜宴,我想他们应该还没对青云、紫英下手。”接着又问小张:“你当年逃出寨子的时候,走的是哪条路?”

  小张指了指远处:“山寨后面有条土沟,当年我就是从里面爬出来的。”

  丁隐点头道:“好,我们想办法潜入后院救她们。”

  丹辰子这才心下稍安,情势虽险,两女毕竟暂时安全,再说于他的武艺而言,这帮山寨马贼实也不足为惧,于是微微一笑握住长剑,恢复了以往的气度:“一旦救出青云、紫英,马贼难免惊动。不如我们兵分两路,我从前门进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们带着青云紫英再趁机撤离寨子。”

  小张反而为他担心起来:“马贼人多势众,师兄你——”

  丹辰子微笑道:“对付这么些人,我丹辰子还有自信。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两个了,事后我们依然在这里会合。”说着持剑潇洒离去,留下小张和丁隐两人。小张望着丹辰子飞身而去的飒爽背影,嘀咕道:“想不到这大师兄还有些胆色!”丁隐脸上一笑,又催促道:“少废话,快带路吧。”

  此时青云、紫英两人被捆在山寨后堂,青云一阵奋力挣扎,无奈那迷药十分霸道,将她周身的气力全都封闭起来。她向紫英求助道:“师姐,这感觉就像穴道被制,令人浑身无力,不知能否强行运气冲开?”紫英摇了摇头,也是一脸无奈。

  后堂的门忽被推开,只见林天逸冷冷打量着两女行动,口中说道:“没用的,你们中了毒,几个时辰内都没办法用内力。你们只要乖乖待着,我不会为难你们的。”

  青云和紫英一时间愣住了,不知道林天逸用意,惊疑不定地瞪着他。紫英面无惧色,索性问道:“抓我们的是你,现在示好的也是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林天逸抬起头,表情竟然没有以往的阴冷,却是深深的无奈:“别害怕,我带你们来这里,只是想请你们帮一个忙。”

  “帮忙?”青云不解地问。

  林天逸似乎不愿多说,只答道:“你们再多忍耐一阵,等时机一到,我一定会放你们离开,我林天逸说到做到!”说完这句,他便径直离开了房间。

  紫英啐道:“惺惺作态!”

  青云却思量道:“可是他刚刚的眼神,看起来的确不像是坏人,倒像是有什么说不出的苦衷。说不定他真的有什么隐情——”

  紫英不愿细想分辨,便对青云说道:“一帮贼众,管他什么好人坏人,但愿小宝快点找到大师兄,我是一刻也不愿在这里待了。”

  青云也是一脸迷茫,虽谈不上畏惧,但身陷此间,总归是忧心忡忡,忐忑难安。

  囚禁两女的后堂之外,是一条回廊通道,沿着通道经过后院与中堂,直至天龙寨的大堂。此时寨中各处张灯结彩,院子里摆着十来桌酒席。马贼们正在奔忙着,布菜摆酒,场面热闹十足。

  却说厨房之内,有个精瘦赤膊的厨子正独自对着大锅用力翻炒,大锅中满满的虾仁个个白白胖胖,看来煞是美味。那厨子炒得来劲,索性用锅铲捞起一只来自行享用,一边咀嚼,一边念念有词:“哎呀,近水楼台先得月。”

  谁知“月”字才说出一半,那厨子就眼前一黑,教人击晕过去。却见小张从他身后冒了出来,手中拿着一把水瓢,一边忿忿道:“妈的,你一个马贼还这么有文采,打的就是你!”

  这句骂得颇有水准,逗得丁隐也差点笑出声来。此时小张与丁隐已换上马贼服饰,二人之前料理了两个传菜的小厮,此番潜入厨房,乃是另有算计。小张打晕了厨子,还觉得不够,又顺手从锅子里抓出两只虾仁塞进自己口中,边说道:“偷菜就偷菜,你还吟诗,你还吟诗,我要你吟诗!”说着又往那晕倒的厨子身上踹了几脚,看来他对马贼吟诗一事颇有芥蒂。

  丁隐见势,忙提醒他加紧动作:“大当家的喜酒马贼们肯定都得喝。你有什么药可以先拖住他们的?”

  小张一撩腰间衣服,露出腰部捆着的一大排各式小瓶子,嘿嘿笑道:“我可什么毒药都带齐全了,就看大哥想拖他们多久。比如这七魂散,只要一点点下在酒里,就能让这群马贼全都七窍流血而死,谁都救不回来。”

  丁隐吃惊道:“有必要这么狠?”

  小张却是一脸的嫉恶如仇,铿锵道:“我这是为民除害,斩草除根!”又见到丁隐面有不忍,叹了口气,摸出另一个小瓶,拿捏道:“哎呀,算了,既然丁大哥不忍心,我就当行善积德,让他们吃点苦头就行。”

  两人相视一笑,便将药粉撒入一排酒坛之中。

  话说大当家的喜宴过半,院子里忽然混乱,数十名马贼个个捂了肚子,甩开酒席,纷纷如飞蛾扑火一般朝着茅厕狂奔而去。无奈天龙寨规模不大,厕位有限,几名性情中人竟为争夺厕位大打出手。

  “你惹龙惹虎也休来惹恼我!”

  “妈的,我今天忍屎忍尿也绝不忍你!”

  “赵大哥,平常我敬你是兄长。哼,老而不死是为贼!今天你若不让我,信不信我要你血溅七步!”

  “你个直娘贼不讲信义在先,休要怪我用拳头说话!”

  “哪个阻我扑天雕拉屎,我便负尽苍生!”

  这帮马贼虽是粗鄙,叫骂间倒气势恢宏,颇有些文采跃然而出,小张混在人群中听得大摇其头。更有些饮酒多的马贼,蹲在墙角边吐边骂,有几人已吐得晕死过去。

  此时后堂之中,囚室的门却被悄然推开,青云惊喜地看向门口,却见万马带着一脸淫笑,出现在门外。

  青云便骂道:“你们二当家的说过,不许你们来骚扰我们!你不怕吗?”

  孰料万马毫无惧色,轻薄道:“反正大当家消受不了这么多女人,分给兄弟们享用一下也是应该的。”说着凑近了紫英,伸手就摸了上去,紫英厌恶避开,狠狠瞪了他一眼,反而激起万马兴致:“唷!都绑红了,那林天逸真是不懂待客之道,小美人,你只要好好服侍我,我不会亏待你的。”

  想不到青云却大声叫道:“别碰我师姐,你非要找女人的话——”她一张俏脸绷得通红,咬牙道,“你找我!”

  万马只觉闻所未闻,登时一脸坏笑,转身打量着青云,一脸淫笑:“哦?贞洁烈妇我见过不少,这主动送上门来的,还是真少见。好!老子就喜欢主动的。”说着就要向青云逼近。紫英又惊又恼,大喊道:“青云,你别干傻事!”万马甩手一个耳光打在紫英脸上,又从身上取出布条将紫英双眼蒙住,口中道:“你急什么?你们姐妹俩,排着队,一个个来!”

  说着他转身向青云走去,见青云虽是怒目圆睁,贝齿紧咬,却是一张掩不住的俏丽容颜,万马忍不住在她脸上轻薄地摸了一把,再是狠狠将她青裳扯开,将她雪颈下的一片肌肤暴露出来。裂帛之声响起,青云含泪咬牙闭上了眼睛。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闪入,丁隐已经冲进了屋子,一脚踢晕了万马。青云惊呼起来:“丁大哥!”丁隐见青云衣衫不整,眼泛泪光,一抖身上的外套,就把青云严严实实裹在里面,忙问道:“没事吧?”

  青云噙着泪,分明又笑得明媚如花:“我……我没事。丁大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说着猛地抱住丁隐,丁隐虽然一愣,却只是一笑,并没有推开。

  一边的小张亦赶紧上前给紫英松开手上的绳子,正想解开蒙眼布。紫英却忽然扑上前搂住了他,小张瞬间僵住,怀里的紫英娇弱无比,实在美艳。丁隐和青云也愣住了,青云正想开口,丁隐向她示意先不说话。

  小张渐渐放松了下来,幸福地笑开,他终于缓缓伸出手,搂住紫英的背。

  却听紫英带着哭腔说道:“大师兄,我终于等到你来救我了!”

  小张一愣,接着露出了认命的苦笑,刚刚搂住紫英的手轻轻放下,无奈道:“神仙姐姐,是我,张馅饼。”

  紫英浑身一抖,接着扯下蒙眼布,猛地推开了小张。

  小张也颇尴尬,只好道:“神仙姐姐,这里危险,我看还是先逃开这里——”

  紫英猛地挥手,就要给小张一巴掌,丁隐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放开!”紫英叫道,丁隐迎着她目光,正色道:“师姐,怎么说都是他救了你。”紫英顿了顿,这才收回手去,又问丁隐道:“大师兄呢?”

  不待丁隐回答,门外已传来了一阵骚动,林天逸的声音回响在山寨中:“有人强行闯寨,所有兄弟去前门支持!准备弓箭!”

  丁隐环顾一周,谓三人道:“大师兄在为我们争取时间,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去接应他!”

  此时山寨正门,已经围上了不少马贼,随着林天逸的一声令下,马贼们的弓箭齐齐射出。丹辰子轻巧一掠,滑行数丈,轻松将飞箭打开。林天逸又一声呼哨,马贼们骑马而来,将丹辰子围在中央。双方对峙着,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林天逸示意众马贼按下刀剑,大声发问道:“来者何人?”

  丹辰子从容应道:“蜀山丹辰子。我的两位同门被你们绑入山寨之中,赶紧把她们放出来!”

  林天逸冷笑起来:“放人?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话音未落,林天逸单手一挥,众马贼便全数上前袭向丹辰子,一时间刀光剑影,煞是骇人。

  丹辰子何等样人,焉能为马贼所困?只见他一阵左冲右突,剑光闪烁,近身的马贼便像靶子般纷纷倒下。林天逸见他气势逼人,唯有指挥马贼且战且退。

  不远处的岩石后,丁隐、小张、紫英、青云已然赶到,正看见丹辰子在群人间挥剑穿梭,游刃有余。小张嘀咕道:“啧啧,看来大师兄厉害得紧,根本用不着我们帮忙嘛。”

  紫英却皱眉道:“不对,这些马贼还没使出全力。”

  果见林天逸又一挥手,再次放出玉蝎,身边无数手下也同样卷起袖子,瞬间无数只蝎子蜂拥而至,向丹辰子扑来。丁隐和小张等人看得心惊胆战,丹辰子也是一惊,将手中长剑舞得更快,不敢有丝毫怠慢。无奈蝎子数量众多,杀之不尽,眼看就要围困住丹辰子。

  “大师兄!快走!”青云大声叫道,因为身上迷药未退,她自己的行动却很迟缓。丹辰子闻声回头,只见紫英艰难地站起身来,冲着他示意。丹辰子心头一暖,压抑已久的情绪终于绽放成一个笑容。他见紫英、青云已被救出,当下不再与马贼纠缠,手中长剑一转,口中说了句:“那就不打扰各位了!”没等林天逸等人反应过来,丹辰子便御剑而起,冲出了马贼与毒蝎的包围圈。

  丹辰子刹那飞到紫英身前,拉起她手,两人相视一笑,丹辰子问道:“紫英,你没事吧?”紫英点点头,笑着喊他:“大师兄……”

  丁隐见二人和好如初,心中也甚欢喜,却又担心他们在此地执手相望,互诉衷肠,不知要用多久,便喊道:“话不多讲,先走再说!”

  其时青云紫英两人尚不能自如行动,丁隐和丹辰子便背起两女,向着后山突围,所过之处,倒下成片马贼。林天逸见势不妙,咬牙切齿,忽然翻身上马,向后面马贼们高吼一声:“追上他们!”

  马贼小五又叫了起来:“二当家,起雾了!”

  林天逸惊讶抬头,只见丁隐一行人的方向飘来一阵白雾,来势汹汹地蔓延了整个包围圈。林天逸心知不妙,又喊道:“不对,这雾有古怪,大家掩上口鼻——”却看身旁的小五已两眼翻白,昏倒在地,身后的马贼随之一个个全都倒下。

  烟雾中,丁隐几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林天逸看着身边倒下的马贼,只能一咬牙,撕下衣角蒙住口鼻,向着雾气冲了过去!

  山路崎岖复杂,丹辰子背着紫英,丁隐背着青云匆匆赶路,小张一路断后,腰间的葫芦里还在冒着白烟。眼看终于远离了山寨,小张终于停下脚步,喘了口气,收起葫芦。

  小张环顾四周山林,得意道:“丁大哥,不用再跑了,马贼已经追不上了!”

  青云好奇道:“小张,你刚刚用的什么毒烟,这么厉害?”

  小张更加得意起来:“呐呐呐,这是师父给我的神仙降,共用了六千三百零八种药材精炼而成,只要闻着一点点,就可以让人动弹不得,神仙也不例外。”说着又瞪了丹辰子一眼,意味深长道,“所以呢,光靠打架是没用的,关键时刻还是我有办法,不费一刀一枪就能歼灭这批马贼——”

  忽地丁隐大喊一声:“当心!”

  只见树林中一个人影猛地扑出,一把将小张扑倒,正是抄近路赶到的林天逸!两人瞬间厮打了起来,小张丝毫不是林天逸的对手。丁隐见状不妙,赶紧上前救援,他和丹辰子联手,三两下就将林天逸点了穴。小张狼狈起身,上前踹了林天逸一脚,骂道:“我早就看你们这帮马贼不顺眼了,我这次就是要报当年的仇——”

  不料那林天逸竟说道:“你懂什么?只要再有两个姑娘,计划就能顺利进行了!你们这时候来节外生枝,捣的什么乱?”

  小张登时冒火,又踹出一脚:“妈的,节外生枝,你们这帮马贼个个都长学问了!你们强抢民女,还有理了是吧?”说着还要挥拳去打林天逸。

  青云忽然一愣,她回想起关押在山寨时林天逸对她说过的话,不由眉头紧锁,上前拉住小张:“小张,等等!也许他有苦衷。”丁隐也一把拦住小张的拳头,对他摇了摇头,示意青云上前。

  青云走到林天逸身前,意味深长地直视他的眼睛,问他道:“在山寨里面,你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丹辰子不以为然道:“青云,这群人都是烧杀抢掠的马贼,和他们有什么好说的?”

  青云却说道:“大师兄,这林天逸虽然抓了我们,但在山寨里却帮我们解围。我觉得他不是坏人,说不定是另有隐情。”

  丹辰子看向紫英,紫英犹疑了一下,也点点头。

  丁隐见紫英点头,便上前为林天逸解开穴道,对他说道:“如果你真的有苦衷的话,不妨讲出来,也许,我们能帮忙。”

  林天逸惊疑不定地打量着这一群人,思忖了一番,犹疑着问道:“你们当真是蜀山剑侠?”他见众人昂然点头,眼神也都清澈温润,当下再无怀疑,从怀中掏出了解药,对着众人跪下,双手将解药奉上,恭敬道:“诸位,这是蝎毒解药,两位姑娘服下便可恢复。先前诸多误会,还请诸位不要见怪,求求你们帮帮我,卉儿的命就靠这两位姑娘了!”

  青云惊讶起来:“卉儿?谁是卉儿?”

  众人给林天逸说得一愣,唯有面面相觑。

继续阅读:第十二回 里应外合剿马贼,除恶务尽诛元凶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蜀山战纪之剑侠传奇·第三部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