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上官锦,他来到营地已有好一段时日,可与之对战的青丘国和东灵国,却不见一点动静。他每每站在营地上远望,得到的答案却都让他疑惑不解,而被他派去青丘的探子竟然也一个都没回来,他心中的疑问像是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青丘的夜寒冷如雪,不见半丝月光。此时,宏泰和阿治正穿梭在青丘的宫殿屋脊上,他们轻车熟路地来到了青丘王的寝殿,飞身而下。
阿治早就将王性情大变的事对宏泰说了个大概,两人刚刚进屋,宏泰便已察觉。
“似乎这不是王惯用的熏香?”宏泰看向阿治,想要确认。
阿治微怔,轻轻点头:“是,你还记得?”
“关于家里的一切,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宏泰说罢,眼神里又不经意地流露出丝丝哀伤,阿治看得分明。
忽然,殿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两人急忙躲到屏风后面,静静观察。
青丘王将所有人遣退之后,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只听几声骨骼的清脆响动后,他来到了早就准备好的水盆前,开始用绢布细细擦脸,而后,他又缓缓撕下了脸上的面皮,将其扔进了水盆之中。
阿治和宏泰皆是大惊,两人屏息立在原地,不敢乱动。
此时宏泰忽然回想起那日在九黎看到的一切,九黎大祭司也是像他那般,在水盆前阴狠一笑。
“我的秘密都被你看到了,出来吧。”青丘王恢复成孙巨的样子后,神色淡然地说。宏泰和阿治相视一惊,但又立马恢复如常。
待两人从那屏风之后踱步走出,孙巨对着宏泰说道:“我等你很久了!原以为你们收到消息便会立刻现身,没想到竟然拖了这么些时日。看起来你们也没那么爱你们这个家嘛。”
“你是何人?我们的王呢?”阿治面色愤然,双拳紧握,怒声斥问。
“王?不就在那里喽!”孙巨说着随手指了一下水盆中的面皮。
阿治面色大变,浑身一颤:“你到底是什么人?又有何目的?”
“目的?呵呵,很简单。”孙巨说着看向了宏泰,“你家少爷。”然后又看向了阿治,“你的少主!”
“我要杀了你,为王报仇!”阿治说着抽出长剑朝孙巨狠狠挥去。此时的他已在暴怒状态,出招毫无招数,孙巨也是只躲不攻。
不远处的柳若霜和扶司马听到殿中的响动,迅速赶来,两人推门而进后,直接朝宏泰攻来。
“果真是百里寒的人!”宏泰心中大惊,思索着对策。
可扶司马和柳若霜却丝毫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两人出招毒辣,丝毫不留余地。
站在一旁的孙巨轻松自在地看着几人的战斗,摇摇头说:“只回来一个家臣,看来我们的计划还不够诱人。”
“少爷是不会回到青丘的。”宏泰跃身挥剑,怒声吼道。
“有你这么好的诱饵,我还担心他不来自投罗网吗?”孙巨心情不错地对宏泰说道。
宏泰有些吃力,节节败退。
“咦,刀剑无眼,我还是躲开一点……咦,我最怕打架了……”孙巨说着便躲到了一边,饶有兴味地看着。
“宏泰,我拖住他们!你快走!去通知羽公子!”
阿治说完,宏泰有些犹豫,但此时的状况容不得他意气用事,他看准了形势,躲过柳若霜挥舞的长鞭,飞身逃离了寝殿:“保重!”
宏泰逃开后,阿治因要拦住柳若霜,被她一脚踢中胸口,吐血而亡。
而就在柳若霜要继续追赶时,孙巨却悠悠地从那柱子后面走了出来,拦住了柳若霜,他神色淡然地让柳若霜和扶司马回去休息。柳若霜大怒,却又碍于百里寒的面子,终究忍了下来。
逃出青丘王宫殿的宏泰,一路飞奔到了宫墙之外,此时,鬼使神差般,他又来到了幼时父亲与他分别的那个墙角。
“竟然又回到这里了……”宏泰嘲讽一笑。
可他话音刚落,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粗厚的男声:“现在竟然还有心思念旧?”
“你是谁?”宏泰大惊,回头而望,只见那夜色中一个粗壮大汉正抱臂看着他。
“用拳头说话!”大汉说着便朝宏泰攻来,他力大无比,身手敏捷,虽肌肉鼓凸,但也有飞燕之身,不过几招,宏泰便落了下风。他被大汉一把抓住,不得动弹。此时他忽然瞥见大汉裸露在外的小腿上有一个闪着蓝光的“箕”字。
“青龙箕宿!”
大汉拖着已经被他捆得失去了反抗能力的宏泰,大步回到了宫殿。此时正怒火中烧的柳若霜见到两人,皆是一惊,而孙巨却像早就料到了一般,悠然喝着茶。
“大人,这是你要的人。”大汉将手里的宏泰往地上一扔。
孙巨轻笑,连看都没看一眼。
“很好,枭阳,你干得不错。”
“大人总是用这些下等的货色糊弄我。”
“呵,你就当是练手,总会有遇见高手的时候。”
听着两人的对话,站在一旁的柳若霜惊言:“你一早就安排了这个人?”
“柳姑娘,什么这个人那个人的,我跟你们介绍,他叫枭阳,是青龙箕宿。”孙巨放下茶杯,佯装怪罪地看着柳若霜。
此时柳若霜和枭阳皆是各自打量着彼此。枭阳看着拿着长鞭的柳若霜,几步上前,咄咄逼人地俯视着她:“你拿着鞭子,很能打吗?”
“枭阳,对待姑娘家,一点礼貌都没有。”
“她能打吗?”
“你想试试?”柳若霜说罢,就见一旁的扶司马绿着眼睛就上了前,他发出狼一般的低吼,警告着枭阳。枭阳也丝毫不惧,他挺着胸膛,和扶司马剑拔弩张。
“嗨,都是自己人,怎么搞得紧张兮兮的。我说枭阳,你也太心急了,说了会遇到高手的嘛。”孙巨和事佬般站在两人中间。枭阳见状,立马温顺地退后立在他身旁。
宏泰看着不和的几人,面露嘲讽,虚弱地咳嗽一声,吐出一口瘀血:“一窝小人!”
宏泰的嘟囔让孙巨听进了耳里,他蹲在宏泰面前,假装皱眉不忍道:“枭阳,你下手太狠了。”
孙巨的话对枭阳来说就像是夸奖,他不屑地冷哼一声,转而又继续与扶司马怒目对视。
孙巨狠狠地捏着宏泰的下巴,平静地说:“柳姑娘,这个人的命,现在可得留着。”
“你要用他做饵,诱那个叫赤羽的回青丘?”柳若霜抱臂询问。
“嗯……不过,要是他乱说话可就很讨厌了。”
孙巨的话刚说出口,就见他飞快地从袖中抽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而他捏紧宏泰下巴的手则向上一滑,撬开了宏泰已血淋淋的口。一丝凉风拂过,他的匕首在宏泰口中落下,瞬间,地上便躺了一条血淋淋的舌头。
宏泰痛苦低号,七尺男儿瞬间便蜷成一团。然而除了蜷缩在地,他无法做任何事情。
柳若霜看到孙巨的手段,眉头一皱。
“呵呵,我一定要让他看到最震撼的一幕再死掉。好了,柳姑娘,把他带到‘云无踪’,记住,他可不能死。”
孙巨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了一方干净的丝帕,将沾上血的匕首细细擦拭干净。
而宏泰唯一的想法却只剩下了——为什么不让我死?
宏泰被抓的消息,在次日清晨就传到了上官锦耳中。他神色大变,立马召唤将军府的黑鹰,想要为赤羽送去消息。可上官将军却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赶了过来,目的却是阻止上官锦传信。
“青丘王倒行逆施,如今朝野已分为几派。多年来一直在暗地里支持羽公子的势力,如今已是蠢蠢欲动,四处寻找羽公子的下落,请他回来继承青丘王位。宏泰的出现想来也是为羽公子回国做准备。”
“父亲想说什么?”
“宏泰若是死去,势必会激怒这些支持羽公子的势力,到时候两派相争,这个仗,他们不打便已经输了。”
“可宏泰要被处死!”
“这是青丘的家务事,你是九黎的锦公子,难道还要管别人家里的事吗?”
“不行,我一定要告诉赤羽!”上官锦说着便将手中的黑鹰放飞,可上官将军吹了一声口哨,便又将黑鹰召了回来。
上官锦此时已经焦急万分,但又怒火冲天。
上官将军丝毫不管他对自己的不满,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黑色口笛,厉声说:“以后动用上官家的飞鹰,必须通过我。”
“父亲!”
上官锦还想哀求,上官将军却抽身拔出腰间的剑,直指上官锦的脖间:“你若任意妄为,我就当没生过你!”
上官将军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而上官锦眼中的决绝已然明显。他将自己腰间上官家的令牌郑重地交给了一旁的副将:“难为你了,帮我交给父亲。”
上官锦说完,还不等副将回应,便召回了自己的骏马。他翻身上马,疾驰而去,而他身后扎营作战却没有一丝战火的营地,从此时起也与他再无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