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穆天云刚刚安葬完父亲,慕容秋水却突然出现在门前。
穆天云见到他真是怒火中烧,抄起金鞭几步冲了过来,指着慕容秋水喝道:“慕容秋水?你竟然自己送上门来,我要用你项上人头,祭我父亲在天之灵!”
慕容秋水一脸茫然,看着满堂白绫,瞠目结舌地问道:“贤侄且慢动手,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我要杀了你,给爹爹报仇!”穆天云挥动手中鞭,猛然进攻。
慕容秋水一路躲闪,无辜地道:“贤侄住手,你就算要杀我,也得有个说法,让我死个明白。二师兄他是怎么了,我还怪他未准时赴约呢,怎么会出了这样的事情?”
穆天云闻听,更是一头雾水,他用鞭指向慕容秋水怒气冲冲地问道:“我爹爹是不是你害的?快说!”
慕容秋水看了看他手中金鞭,摇头道:“贤侄真是说笑话,师兄若是我杀的,我今天还会出现在这里吗?那天我和师兄约好见面,可我临时有事,耽搁了。
当晚,我还留下字条约他转天再见。可转天我到了地方见到的只是满地残枝败叶。与周围的人打听才知道师兄竟……唉!”
慕容秋水的一双眼睛骨碌碌地四下打量,最后将目光落在廊檐之上,他抬手一指,道:“不信你看,那里还有我留下字条!”
穆天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屋檐之下果然有一枚飞镖牢牢钉在那里。这几日自己陷于悲痛之中,竟没有发现那个东西。
穆天云取下飞镖,见纸上写道:‘师兄,小弟今日有事耽搁了,见谅。明日午时,老地方见,慕容秋水。’
“当真,不是你?”穆天云迷惑不解了。
“这还用问,当然不是我。我们同门多年,怎么可能下此毒手?”慕容秋水像是得了理,语气硬朗地回道。
穆天云却不怎么相信他的话,继而又反问道:“可是,谁又能证明这张字条就是你当日所写?”
“贤侄若不相信,师叔也是百口莫辩。”慕容秋水摊开双手,一副无力辩解的样子。随后,他又义正词严的说道,“但是,谁又能证明我是凶手啊?侄儿现在心情不好,师叔不与你计较。”
穆天云无言反驳,问道:“那你约家父出去,想干什么?”
慕容秋水并未回答。只见他踉跄地来到灵位前, 开始顿足捶胸、痛哭不已,口中还念念有词:
“师兄啊,小弟来迟一步,未能见上你最后一面啊!你若在天有灵就告诉我是谁害的你,小弟即使以死相拼也定会为你报仇啊!”
穆天云被他弄得如坠五里雾中,他实在不能断定眼前这个人是敌是友,纵是他报仇心切也不可乱杀无辜啊。
慕容秋水走了,穆天云陷入无限的悲伤与迷惑之中。
两日后朝廷传来圣旨,边关战事告急,特命穆天云为大将军帅军出征,即日点兵。
浑浑噩噩的穆天云正在收拾行囊,只不过,他不是为战事,而是自语道:
“不行,我不能让师叔这样走了,我要查出杀害父亲的凶手,我要去找师叔问他还知道些什么?”
就这样,穆天云在那传递圣旨的官员面前踉跄地离开,一个月后才回来。他没能找到慕容秋水,却为此错过了点兵时日,受到圣上责怪,按军法重罚……
他恨苍天无眼,让他报仇无门,他恨圣上无情,不体恤他的痛苦,反而重罚,悲恨交加,口吐鲜血,一病不起,大半年之久。
“爹,究竟是谁干的?您在天有灵告诉孩儿吧,他是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多年,天云如同被蒙在鼓里,我好闷,我好闷啊!”想起那些让人迷惘的往事,穆天云猛捶自己胸膛,恨不能剖开才痛快。
傍晚,穆妍儿望着门前树上的鸟窝,心里琢磨着:‘上次爬上去看还是几只鸟蛋,不知现在变成小鸟了没有,再爬上去看看吧,正好爹爹没在家。’
打定主意后,她便开始轻手轻脚地往树上爬。
鸟巢里面的情景果然不出所料,几个小脑袋正叽叽喳喳地左摇右晃。
“呀,小鸟真的孵出来了!”穆妍儿惊喜地叫出声来。
突然,她又捂住自己的嘴巴,回头望去。还好,没有爹爹的影子。
“你们怎么这么小啊?哈哈!还叫,还叫,是不是饿了?”她伸着手指,轻轻触碰着每一张小嘴,开心地道,“妈妈去哪了呀?哦,一定是去抓虫虫了,喂你们这些小馋猫!”
“妍儿!”
正在得意之际,忽听一声大喝,差点儿没让穆妍儿从树上掉下来。她急忙捂住嘴巴,却已经来不及了。
“下来!”穆天云近乎怒吼。
小姑娘乖乖地从树上滑了下来,低声道:“爹!您回来了。”
“你别叫我爹!”穆天云铁青着脸,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他用手指向面前的小丫头,沉痛地说道,“我没你这个女儿,你不是我的女儿,你根本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
穆妍儿从没见过父亲如此摸样,蹙起眉头,不解地盯着父亲的脸。
虽然自己经常因为淘气被骂被罚,但这一次父亲的表情实在是太吓人了。
“你这个不祥的灾星,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你,爹他老人家就不会死,”穆天云异常激动,也很愤怒。他猛然抓住穆妍儿的肩膀猛然将她推倒,喝道:“都是因为你,你给我滚!”
“天云,你要干什么?”母亲苏燕闻声从屋里跑出来,大声喊道。
南雨蝶也跟着跑了出来,呆呆地站在一旁。
苏燕拉起女儿,问道:“妍儿,你没事吧?”之后,她又转头看向穆天云,责怪道,“你心情不好,可以冲我发火,跟孩子吼什么?她又没有错!”
“她还没错,当初若不是因为她……”穆天云的话说了一半,仅存的一丝理智让他欲言又止。
他挥了挥手,继续道:“好、好,不说当初,就说现在。你倒是看看,她都成什么样子了?刚刚是我从树上把她叫下来的,读书练功不刻苦,玩的花样一大堆。”
“妍儿,你又干什么了?”母亲低头轻声问道。
“我去看小鸟生出来没有!”穆妍儿指了指树上的鸟窝,解释道。
穆天云的怒气一点未消,继续吼道:
“我要求她早睡早起,练功刻苦点,这过分吗?可她就是不听,平日言行举止更是不可救药,粗枝大叶、调皮捣蛋,像个女孩子吗?真不知道你这个当娘的是怎么教的!”
母亲见他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索性推了一把女儿,叮嘱道:“妍儿,进屋去!”
“站住,我的话还没说完呢!”穆天云厉声喝道。
“够了,你再这样借题发挥的说下去也只会伤害她。妍儿,和雨蝶先进去。”苏燕不容分说将两个孩子推进了屋。
穆妍儿和南雨蝶急忙跑进了房间关上门。穆妍儿不甘心,透过门缝向外张望着。
“你还敢看啊?”南雨蝶拉了拉她的衣角。
“嘘!别吵,我想知道爹爹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穆妍儿急忙向他摆手。
“这么多年,你的心情我明白。可孩子有什么错,这件事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妍儿是淘气,因为她还小,但你教的功课她哪样落下过,她懂事、细心、上进,这些你都知道吗?
你不知道,因为你从来没跟她好好说过一次话,你根本就不了解她。我知道你不喜欢她,甚至恨她,可她毕竟是你的亲生女儿。你问问自己的良心,你这样对她,算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吗?”苏燕的心中似乎也郁积了不少的委屈,滔滔不绝地开始唠叨。
“我怎么不是了?我教她读书,教她练功,我这样做不一样是为了她好?”穆天云争辩道。
“你这样做,只是因为她姓穆,是你们穆家的子孙。她必须做好、必须出色。而你呢?你真正关心过她吗?你没有!”苏燕继续指责道。
“谁说没有?”穆天云怒吼道,继而,他又点点头,“好,你说没有,那就没有,从今往后,她就不再是我的女儿!”
就在两人争吵之时,一位银发银髯的老人悄然走进小院。见他们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老人家不得已一声大喝:“好了!都别吵了。燕儿,你既然知道他心情不好,就少说两句吧!”
两人这才转身,看到老人家,急忙招呼道:
“师父!”
“世伯!”
老人家无奈地叹息道:“唉!我一年才来你们这里一次,怎么每次都能看见你们吵架?自己还如此,怎么管教孩子?”
来人正是苏燕的师父,也是穆峥的结义兄弟——飞仙老人何碧天。
夜深了,穆天云与老人在院中饮酒聊天。
好一阵沉默之后,穆天云道:“世伯,天云真的无心伤害妍儿,只是……”
“我知道,明白,义弟之死,我又何尝不是痛心疾首,造化弄人,直到今天竟然不知凶手下落。”老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世伯,天云的意思还不只如此,家父之事已是过去,更何况这是上辈人的仇恨,我不想让它困扰到下一代。”此刻,穆天云像是已经平静下来,冷静地说道,
“我对妍儿发脾气并不是因为恨她,她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恨她?
但是我真的看到她就……尤其是每次从爹的坟上回来,情绪似乎根本不受我所控,就是想骂她,可事后又很后悔!”
“唉!”老人叹了一口气,都不知该如何劝慰了。
“世伯,天云有一事相求!”
“你说!”
“我想请世伯带走妍儿抚养一段时间。她还小,我不知道自己以后还会给她带来什么伤害?我不想把父女的感情伤得太重。”穆天云为难地说道。
“带走?”老人先是震惊,后又犹豫地道,“这样,不太好吧…”
“天云让师伯为难了,我知道抚养燕儿已让您花掉很多心血!”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倒是愿意有个小家伙和我做伴呢。只不过,这不是要硬生生夺走属于妍儿的……”何碧天说了一半又停下来。
在这样的环境下,想必也没有他愿意看见的小儿无忧,承欢膝下的景象了。于是,他改了话风道:“再说,燕儿她…”
“我想她会同意的。她总说我迟早会毁了这段父女之情,她应该会同意分开一段时间。若是让您带走,她也会放心。”穆天云语气不怎么确定,如同自我安慰一般地说道。最后,又是将半壶酒一饮而尽。
就这样,穆天云一句一句地说着。何碧天则耐心听着,听着那字里行间撕扯不断的情感和抛弃不下的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