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只见一层薄薄的寒烟飘起,穆妍儿也随之收剑停手。
东方明月看得正出神。她这一停下,他顿觉心中空落,视线恍惚,急忙问道:“怎么又停了,还是不可以么?”
穆妍儿摇摇头,向他走来,“每到此刻,我就控制不住它,全身都觉得冷。杀伤力更谈不上了,杀到自己倒是很有可能。”
见她开起了玩笑,想必心情也是好了很多。东方明月接过她手中的宝剑再次打量,“这寒气,究竟需要多深的内力来驾御呢?”
“我也不知道!”
“剑舞轻烟起,问心心亦寒,无意多杀伤,送君归天山!”东方明月凝视那剑身良久,忽然说道,
妍儿,我觉得这几句不是剑诀,而是铸剑人要表达的心意。
是不是这柄剑根本就是寒意无法掌控,他才会劝持剑人将剑送还天山,不要再自伤伤人?”
穆妍儿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见解,不禁也思索起来。
片刻后,点头道:“听上去是这个意思,但我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啊。
因为义父说过‘死亡之舞’不是这柄剑的最高境界。凭义父的剑术和才华,一定是领悟到了其中的什么奥妙,只是来不及把它实现。”
穆妍儿百思不得其解,抬手猛拍自己的头,遗憾地道:“可我的脑袋实在是愚顿,什么灵感都没有。”
“喂!你这是干什么?”东方明月一楞,急忙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嗔怪道,
“这么用力啊,小心真的变成傻丫头。其实,你把这剑用到如此程度已经很不简单了。”
穆妍儿转头看着他,立即转移了目标,说道:“你和大哥都是剑神之子,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们了。从明天开始,你们两个每天除了练习自己的剑,还要加练这把剑,好不好?”
不想,东方明月连连摇头,推脱道:“你去找大哥说吧,他的内力浑厚。我可是绝对不能再碰它了。执意练习的话,和自废武功也差不多。”
“有那么夸张么?”穆妍儿不甘心地盯着他,眼神中的期盼之情毋庸置疑。弄得东方明月心中好不烦恼。
帮吧,事关性命。就算退一步,舍了自己这条小命,那也不见得能练出什么效果来,肯定是开不出花来。
不帮吧,接下来她会变成何种的失望表情,真是不忍想象啊……
不知何时开始,帮她达成心愿,也成了自己很在意的事情。
可眼下这个愿望,又不太一般……
正在焦灼之际,身后想起了熟悉的声音:“你们在这儿说我什么呢?”
东方明月闻听,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即回身说道:
“大哥,你来得正好。是她呀,舞不出什么‘死亡之舞’不甘心,还要拉上我们兄弟陪着练。我是不干呀,你看着办吧。”
穆妍儿见他说得夸张,一拍他的手背拿回了那柄剑,责怪道,“怎么话到你的口中就变了味道?我是让你们帮忙完成义父的心愿,舞出这把剑的真正风采,谁想要你们的小命了?”
“让我看看。”皇甫剑心笑着摇头,接过穆妍儿手中的剑,随手舞了起来。
时间不长,但见微烟轻起。加快速度,那寒雾愈发浓烈。
皇甫剑心逐渐停了下来,感叹道:“果然是寒气逼人,不同寻常!”
“这回你相信了吧,还要不要帮她?”东方明月说道。
皇甫剑心频频摇头,“还是算了,我想我已经适应了‘醉心’,就不要再试这个了。”
穆妍儿顿觉失望透顶,不曾想两个人竟然联起手来要打破自己的期待。
她将剑举在手中,凛然说道:
“可是,剑神的风采必须重现江湖。否则,义父义母如何瞑目?你们是正宗嫡子,不可以推脱。”
一番话,语气沉重,用词又严重,说得两人竟然一时无语。
再看那柄寒剑,冰冷寒凉之气在夕阳余晖的照耀下竟然还熠熠放着光辉。
东方明月又开始质疑,那四句剑诀究竟是不是暗含归隐之意?
“剑是有情有义的兵器,它的终点一定不是让人死亡!”穆妍儿再次说道。
虽然她亲眼看到义父义母是如何离开的,自己也反复质疑过这句话的真伪。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还是选择了相信。
她相信,义父临终时的遗憾之词不是凭白而来,他只是真的没有时间去做了。而一向温和的他又不忍心将这份沉重的期待寄托在别人身上。
只是反复叮嘱,让大家放下仇恨好好生活。也让她,好好珍藏这把剑而已。
穆妍儿的目光又在那柄剑上停留了良久,坚定地说道:“我一定要为你找到真正的主人。你被珍藏得太久了。义父不是说过,他很后悔没有早日让他们看到你么?尽管他们当时万般期待……”
她把那剑当成人物来对话。
顷刻之后,她的目光看向那双兄弟,开始对他们说:“因为他从没有想过会那么快和你们分开,他想等到你们长大一些。可是……”
她停顿片刻,眼中泪花闪动,“义父在和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掉着眼泪,他说这是他一生最对不起你们兄弟的事情。”
这番陈述,无疑让两人心情沉重。他们也是在她的回忆中再现父母当年的音容笑貌。
但之前,她只说开心的事情。不曾想,还有这般沉重的细节。
若非到了情不得已,她是不愿与人说这些伤心往事吧。
东方明月看了旁边的皇甫剑心一眼,安慰道:“你也不要太难过了。大不了,从明天开始我们大家一起练习,总有一个会先顿悟,了却父亲心愿。你看可好?”
穆妍儿长长的睫毛闪动几下,掸落了串串泪珠,含笑点头,算是达成默契。
这一天,东方归雁回到木屋与大家汇合。
“师父,联盟之事怎样了?”
“各门派听说此事很热心,毕竟关系到大家的存亡,只要威龙教有动静,这边定会一呼百应。”东方归雁坦然说道。
“太好了,师父,您看这张名单,”东方明月拿出一张书写工整的纸,“这是这些天我们暗中观察的结果,我们能够认出的写了门派和人数,不认识的只写了人数,您先过目。”
“好,”东方归雁接过来,看过之后满意地道,“不错,你们收获不小啊。”
“是雨蝶的主意,要求我们这样记录。”东方明月如实说道。
的确,如果按照他的意思,恐怕连这张名单都不会存在了。
但这些天他也想明白了,如果真的那样做,恐怕有会生新的事端,于大事也无益。
“这个孩子,细心沉稳,很有头脑。他走了真是可惜。”东方归雁称赞道。
“他走了也会有更好的用武之地,他的父亲可是当朝重将,说不定哪天他会成了少将军。”皇甫剑心期许地说道。
“可他说他不喜欢做将军啊,他情愿像我父亲那样,闲云野鹤、自由自在的。”穆妍儿坐在桌旁的木凳上,一手托着腮,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提到你父亲,我正要去找他,”东方归雁接着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也别再闲云野鹤了,希望我这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能让他给个薄面。”
“您要去见我爹爹?什么时候?”穆妍儿闻听,忽地坐直了身子,略显惊讶地问道。
“过几天,你有事吗?听何前辈说你一直在他身边,是不是好久没见到爹娘了,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看看?”
“不用了。”穆妍儿急忙摇头。
“那,你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去?”东方归雁竟然好心地细细寻问。
穆妍儿迟疑片刻,勉强说道:“如果您见到我爹爹,就说妍儿谢谢他的小鹰。”
“小鹰?”东方归雁不解。
“是呀,您这样说,他就明白了。”穆妍儿用力点头。
其实,一旁的东方明月也看得不甚理解。
他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提到父亲时,穆妍儿不是回避,就是略显紧张。
好像那个人很陌生,也很让她恐惧似的。
“好吧!”东方归雁点头,对众人范,“过几天我去静云山,你们也换个地方。”
“需要换吗?我们觉得这里很好啊。”众人不解。
“主要是安排紫叶她们母女,她们不会武功,跟着咱们太危险了。”东方归雁明确地说道。
“威龙教应该已经知道这个地方了。只是他们从未来偷袭过,确实有点奇怪啊?”皇甫剑心说道。
东方归雁点点头,“这只能说明他们计划的事情很重要,不想节外生枝。
不过,他们按兵不动,我们也刚好有空间活动。现在,局外人的安全就是首要的事情。”
这会儿,皇甫英松与何碧天散步回来,走进门问道:“你们商量什么呢?”
“我们觉得大家应该暂时离开这里,您两位老人家有什么想法?”东方归雁道。
“离开也好,整天守着这鬼气森森的城堡还真让人不舒服,我没意见。”皇甫英松说道。
“我也同意,不过这次,不能再去你的空灵山了,他们认识那里了,随时会过去,太扫兴,反正天气渐渐凉了,不如去我的沉星山吧。”何碧天建议道。
“也好,就去看看你的老巢是什么样子。”皇甫英松爽快地应着。
“就按何前辈的意见,剑心,你们几个有什么打算?”东方归雁继续问道。
“我们趁这个空闲继续寻找仇人。”
“寻找仇人真如大海捞针一般,你们有什么具体想法或方向吗?”东方归雁寻问道。
东方明月,穆妍儿,皇甫剑心,三个人互相看了看,心照不宣地点头说道:“我们有信心。”
入夜时分,东方明月见师父还没有去睡,忍不住走过来关心一下他。
微凉的小院中,东方归雁坐在木桌前,手里摆弄着那个小酒壶。
自从找到师父之后,他也不用每日靠它度日了,只是作为一个纪念之物随身收藏着。
“师父,需要陪您喝两杯么?”东方明月笑嘻嘻地坐在他面前。
“不用,酒后误事。”东方归雁果断地说道。
“哦。”东方明月收敛笑意,识趣地点头。
但没过多久,他便微皱眉头,故作深沉地说道:“其实,有些时候吧,太过清醒了也会误事啊!”
东方归雁还是了解这个徒弟的,他是有话要说,恐怕还是不得体的话。
于是,他看着他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别兜圈子。”
“呵呵!”东方明月笑得清清淡淡。他和东方归雁相处最为轻松。
为人,东方归雁直来直去,不留半分心计。可信,可靠。
为师,他平和近人,没有一点驾子。可学,可敬。
论本领嘛,他又那般出众。即便他对你完全不设防,你也不容易伤他半寸毫毛。
总之,东方明月对他是崇拜至极。因为他认为,一个好人,一个有能力的好人应该具备的素质,师父都具备。
当然了,人无完人,师父同样也是有缺点的。
那就是,做事太过执拗,甚至有些木讷。事情总是做完一件才去着手另外一件。
这不,为了寻找师父,他就耽误了婚事。
如今,这武林之事又是大事,他自己这段事儿恐怕是要拖到姥姥家去了。
无奈,谁让自己是他唯一的徒弟,怎能袖手旁观?
想到这些,东方明月底气充足了很多,轻咳了一声道:“师父,那位程姑娘,最后可找到您了么?”
对于他的问题,东方归雁似乎并不意外,淡然回道:“找到了。”
“那,可有进展?”东方明月好奇地问道。
“你想看什么进展?”东方归雁问道,一脸的严肃之情。
看到师父那副冷若冰霜的面容,东方明月也是没了力气,干脆,换了一句问道:“那程姑娘,可与师父说了些什么?”
“你又想听什么内容?”东方归雁继续发问,还是不苟言笑。
“嗯……”东方明月抚了一下额头,感觉有汗要冒出来,自解尴尬地说道,
“毕竟是个姑娘家嘛,一人在外总是让人担心啊,见到师父就好了。”
“你大可不用担心,前些天路过芙蓉镇,我已经安排她回家去了。”东方归雁爽快地说道。
“回家去?”东方明月瞬间睁大了眼睛。
“不然呢?”他反问。
东方明月不免一皱眉头啊,彻底没了台词。
心想,师父若是也用这种姿态与姑娘家聊天,别说是那个娇娇弱弱的程萧萧了,就算是哪家心性刚硬的姑娘,恐怕也得让师父把话给聊死了。
“没事就去休息吧,明早还要上路。”东方归雁一语终结了对话,起身向房间走去。
这一日,南枫刚刚回到府中,南雨蝶便迎上来,“爹爹,已近中秋,这出征之事,怎么还没有消息?”
南枫走进侧厅,接过仆人递上的茶水,喝了一口说道:“我刚刚见过圣上,传来的秘报说青山王那边迟迟未见动静。你也知道,出师最忌无名,他们既然没有行动,我们也只能静观其变。”
“没见动静?”南雨蝶思索着问道,“爹,您说是得到的消息错了,根本就没有谋反这回事。还是青山王改变主意了,不与皇帝争这个宝座了?”
南枫褪去了朝服,换成了朝服,说道:“都不太可能,我觉得这不是好现象,行动越沉稳,谋划得也就越周详,将来一定会有硬仗可打。不过现在也只能等,这样也好,你也可以多些时间做准备。走吧,出去过过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