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儿说得没错，报仇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不该独自去冒险。”不知何时，皇甫剑心也来到了他们身后。
“大哥。”两人招呼道。
“药仙爷爷走了，只留下这张字条，我来问问你们知不知道他的去向？”皇甫剑心举起一页纸张，对二人说道。
“走了？”穆妍儿急忙接过那张字条，既难过又焦急地嗔怪道，“他又是这样，只留张字条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也不管别人会不会担心。”
“走了也好，留下又该如何面对？”东方明月说道，眉间掠过淡淡的忧愁。
“如雪，那个威龙教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去，那是什么地方大家都清楚，你纵是无心同流合污，可日后认敌为友的恶名却再也洗不清了。”皇甫剑心话题一转，严肃地叮嘱道。
东方明月看了一眼旁边的穆妍儿，淡然说道：“大哥，我自有安排，你们无须再说什么。”
“这几天战事很紧，雨蝶需要我们的帮助，你也不管了吗？”皇甫剑心追问道。
“我只希望在见到爹娘的时候，能够给他们一个满意的交代。其它的，也顾及不了那么多了。”东方明月再次回复，语气依旧坚定。
“你听好，你要是敢去，我绝不会原谅你。今生，也决不再认你这个弟弟！”不料，皇甫剑心语气决绝，给他下了最后通碟。
谁知，东方明月并没有被这番言语所触动，语气平淡地说道：“我们一别十年，本来这兄弟情义就已淡去，认与不认又有何妨？趁早把我忘掉，也好！”
说完，他便大步向前走去。
“你站住！”皇甫剑心喝道。
东方明月没有半点儿要驻足的意思。
看着弟弟的背影，皇甫剑心倍感痛心，“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了报仇药不择手段吗？”
穆妍儿收起字条，又来安慰他：“大哥，你先别急。我想他只是报仇心切。我们再慢慢劝他。”
黄昏时分，皇甫剑心一人在屋中坐立不安，他还没有想好阻拦弟弟的好办法。他心里很清楚，依照弟弟的性格，如果没有十足的理由说服他，那他随时随地都可以悄悄走掉。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随后，东方明月推门而入，“大哥！”
“你想说什么？”焦躁的皇甫剑心立即皱眉问道。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但我必须来道别。”东方明月语气平和地说道。
“道别？你还是坚持要去吗？”皇甫剑心几步朝他走来。
“请大哥原谅！”东方明月一拱手，说得诚意满满，也阻止了他的脚步。
皇甫剑心只得止步，气恼地说道：“你别叫我大哥，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我们兄弟重逢不久，没想到又要分开，想想真是遗憾！”东方明月满心伤感地说着，那份不舍之情是真真实实的。
“你既然执意选择，还说什么遗憾？”皇甫剑心甩手背对着他。
“是，你说得没错，的确是我自己的选择。
如雪只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若在黄泉相聚，能否让我们继续做兄弟，还让我叫你哥哥。
而你，也不再怪我？”东方明月对着那背影幽幽地说道。
这一次，他的语句比较顿塞，眼睛有些湿润。
皇甫剑心没有说话，泪水同样注满了眼眶。
东方明月见他没有回复，微微笑了一下，自语道：“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保重！”
说完，他便退了出去。
关门声一响，皇甫剑心立即转过身，对着那紧闭的屋门说道：“如雪，你这又是何必，究竟怎样做才能阻止你？”
不久之后，穆妍儿来到东方明月的门前，轻轻敲门，“我可以进来吗？”
里面的人没有回复，而是片刻后直接打开了门。
“有事吗？”东方明月站在门口问道，好像没有打算请她进去。
穆妍儿从他身体的侧面闪身而入，同时说道：“我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你的？你究竟遇到了什么麻烦？”
“你若真的想帮我，就帮我照顾好身边的人吧。”他轻轻关上房门，轻声说道。
穆妍儿站在他面前，一边打量他一边问道：“你最近精神不是很好，脸色尤其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东方明月看着他，很欣慰地笑了，“你这么关心我么？谢谢！”
“我觉得你有心事，却不肯对我们说，你的决定不是你的初衷，对不对？”穆妍儿语气轻缓，信念却很坚定。
“谢谢你的信任，有你这样的红颜知己，明月真是不枉此生！”东方明月由衷地说道。
“究竟是什么事情，说出来我们可以一起解决。”穆妍儿继续寻问道。
东方明月摇了摇头，答非所问地道：“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不是所有的问题都能够解决，我想这话是对的！”
见他言辞闪烁，穆妍儿也只好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可是，你的决定太过分，你没有权利这样做。”
“别无选择，我没有时间了！”东方明月很无奈地回道，转身来到桌边。
他拿过两个杯子，将里面斟满了淡淡的热茶。这几天，他全靠这种温热的清茶来缓解身心的不适。
穆妍儿几步跟过来，继续说道：“我不阻拦你报仇。但你也要考虑义父义母的遗愿啊，你难道不记得他们的临终叮嘱了吗？”
东方明月将一杯茶递到穆妍儿手中，另外一杯自己一饮而下，之后说道：
“我当然记得，也正是因为记得，才要必报此仇，让他们的在天之灵 得已安息。”
穆妍儿哪有什么心思饮茶，她将茶杯放回到桌子上，略有焦急地问道：
“可是，你想过没有，万一你有什么意外，只能让他们更加痛心，又怎么会安息？”
“我若死了，就可以去陪他们了，又有什么不好？
我一人独活十年，早已经厌倦了，那种寂寞你不能理解。若不是为了寻找仇人恐怕早就随他们去了，生死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差别。
所以，今日为报仇，我不惜粉身碎骨！我的苦衷还请你谅解。”他说这些话时，脸上露出平日很少见的悲伤与脆弱。
穆妍儿的心情更是复杂，她似乎可以完全了解他的感受。
这世上真的有一种痛楚是人们抵御不了的——那就是亲情的淡泊和亲人的离去。
不管你自命坚强还是豁达，面对那种痛苦时只能默默忍受，根本没有好的解决方法。
有人说时间可以淡化它，也有人说来自其他方面的情感可以弥补它。
可这些究竟需要怎样去平衡呢？至少到现在为止 她还没有想清楚。
自己的父母均在，只是父亲对她的冷漠态度，这些年就已让她觉得难过不已。
而他们兄弟两个，自小失去父母，而且是亲眼所见，他们的仇恨又岂是三言两语就可以化解的。
想着想着，穆妍儿竟然轻声说道：
“你的心情我当然明白，忘掉仇恨，这只是前辈人的心愿，我们却有自己的处境。
如果恶人真的可以放下屠刀，也可另当别论。
可他们偏偏没有这样做，所以今天，就算没有家仇，为民除害也是义不容辞。”
“说得好，既然如此，就请你对我的复仇计划不要再横加阻拦了！”东方明月扫去脸上的愁云，重新振作精神。
他也重新拿起桌上的茶盏，再次诚意地端给她。
穆妍儿不明白他今天怎么如此纠结这杯茶，见他执意要求，她也没有再推脱，顺从地接了过去。
东方明月很是满意地微笑，一双目光很温柔地看着她。
幻境中，对面的人儿俨然换了一身装扮。红色罗裙，凤冠霞帔，笑容可掬地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那杯子里面的 应该是一杯甜甜的美酒。
看着看着，他便觉得心头酸涩，眼前模糊。他急忙转动目光，向窗边走去，隔着半开的窗望向了茫茫暮色。
穆妍儿的脑海中却还在思索其它理由，她喝下那杯茶，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继续说道：
“可是，义父一生光明磊落，清风亮节，东方叔叔亦是正直不屈，江湖人的楷模。你这样做 会让他们多失望？
改变你的计划吧，毕竟报仇的方法有很多，不一定非要玉石俱焚。”
“就算方法很多，机会却是难得，纵使玉石俱焚，这也是我的宿命。失望与否，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东方明月语气消沉地道来。
“那他们的名声呢？你也不管了吗？”穆妍儿再次来到他身边。
“江湖人最终唾骂的是东方明月，是花如雪，与他们有何相干？请你不要枉费心思了！”面对质问，他云淡风轻地安抚道。
“你是东方归雁的爱徒，江湖谁人不知，你是‘玉面剑神’的爱子，相信亡魂中也早有传闻。
亲人疼爱你，朋友关心你，你的命又有几分属于自己？是你想送就可以送的吗？你做决定之前应该为别人多想想。
你这一走，会把痛苦留给多少人？东方明月一向自恃聪明，这其中利害，相信你可以想明白！”
穆妍儿真的生气了，很气很气。她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地道来，恨不得一口气将身旁的人唤醒。
东方明月听后，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而是面色温和地看着她，语气也很温柔地问道：“这就是你，挽留我的全部理由吗？”
“不然呢？这些还不够吗？”穆妍儿反问道，眼神凶巴巴地看着他。
东方明月不再说话，只是默默注视着她的脸庞。谁能知道他的心中又有多少不舍呢？他的眼神之中，也是只有在生离死别时才会出现的凄楚啊。
“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我们等着你最后的决定。”穆妍儿终于放缓了语气。
对面人近日的憔悴之态和今日掩饰不住的凄凉情绪让她觉得十分心疼。
穆妍儿转身走到了门口，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湿润的眼睛，“你好好休息吧，需要帮忙时记得告诉我们！”
叮嘱完，她便开门向外走去。
东方明月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好不难过，轻声道：“妍儿，对不起！如果有来生，希望我们不只做朋友，还可以共结连里！”
穆妍儿止步站在门外，却没有回头。苦口婆心的劝说，换来的竟是来生之约么？
她痛心，更不甘心，负气说道：“今生空留遗憾，怎敢企盼来生？”
“对不起，我今生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仇也必须要报。我的苦衷还请你谅解！”东方明月默默地说道，也清清楚楚地表明了态度。
穆妍儿只感觉一阵心悸，快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