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东方明月低声说道：“找到凶手，杀了他。这曾经是我活着的唯一目标。”
“我也恨他！可他…却也是秋风爷爷活着的唯一希望。”穆妍儿艰难地说道。这个矛盾的现实同样令她困扰。
东方明月不再说话，穆妍儿也不敢看他。好久之后，她才轻声问道：“让你放弃杀他的念头，是不是很难？”
“不是很难，是根本就不可能！”东方明月依然低声说道。但那几个字，就像是粒粒钢丸，弹落得强劲有力。
谈话无法继续了，两个人都各自沉默着。
过了好一会儿，东方明月看着树上纷菲的桃花，怅然说道：“人面桃花，多么让人留恋的美景。妍儿，如果哪天我走了，能留下些什么给你呢？”
“你究竟想说什么？怎么还要走啊？我们是不是真该用绳子把你绑起来？”穆妍儿沉着一张小脸，不悦地说道。
东方明月回头笑道：“不用绑，我的心永远和你们在一起。”说完，他从怀中拿出那块玉佩，递到穆妍儿面前，说道，“这个玉佩留给你吧。”
穆妍儿轻轻摇头，摸了一下胸口处，回道：“我不要，我已经有了这个。况且，那是你父母留给你的祝福，怎么能轻易送人？”
见她将上次的礼物保护得如此妥帖，东方明月很是欣慰，暖暖地说：
“送给你，他们不会有意见，你同样是他们疼爱的女儿。”说话间，他执意将玉佩放在她的手心里。
穆妍儿将那玉佩紧紧握住，心头却异常沉重，她轻叹一声道：
“你有事却不肯直说，如果不是不信任，就是担心连累了我们吧？真不知道这种情况，算是有缘，还是无缘？”
缘。这个字也足已撩拨东方明月此时脆弱的情绪。
这个话题他无法再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给不了她任何承诺和幸福了。
沉了片刻，东方明月迈步继续向前走去。望着幽幽湖水，他不禁低声自语道：
“燕雀山的桃花镇，青山的桃花岭，还有这里的桃花湖，都是很美的地方。但无论哪里，都不比静云山的桃花溪。”
他的笑容苦涩，不想，梦寐以求的静云山之约，竟会变得那么望尘莫及。
“你的话有一种生离死别的味道，我看你最喜欢的是黄泉之约，对不对？到时候别忘了叫上我。”
这时，身后想起了穆妍儿清亮的声音，她应该也听到了那番感慨。但她不想让气氛凝结在绝望和悲伤中，故意声音清朗地说道。
东方明月顿时想起了当日峭壁之险时的玩笑话，立即叮嘱道：“你不要再犯傻了，那条路可不是好玩的。”
当时，他曾戏谑地说过：“没错，黄泉路，不知道姑娘是否愿意奉陪？”
当时，她竟然不假思索地回复：“好啊！”
也不知道，那会儿，她是信口拈来，还是心有所想。无论是哪一种，现在也不是那么重要了。他只希望，她平安。
紧接着，另外一番对话又浮现在脑海中……
“那你为何几次拼死相救？就让我葬身谷底岂不是很好吗？”他问。
“那不可以，还是留着你吧！”她坚定地回答。
“留着证明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之后再消灭掉？”他那时疑问过。
“不是啊，你离‘十恶不赦’还有万里之遥！”她却笑容坚定。
“未必，也许只在一念之间。”他故意与她对抗，心中感觉很是温暖。
“希望你的一念之间，不会让世人遗憾！”她曾经，这样期许过。
收回思绪，东方明月轻声说道：“希望我的一念之差，没有让你失望过。”
穆妍儿咬着嘴唇看了他一会儿，坚定地将玉佩塞回到他的手中，轻语道：“如果你不在了，我也没有机会保存它。所以，还是请你和它都平安吧！”
东方明月没有回应，这个要求恐怕他真的做不到了，也会让她失望了。
看着眼前的人儿，他心中百感交集。在泪水涌出之前，他将她揽入怀中，并紧紧抱住。
“你怎么了？”穆妍儿还是看到了他瞬间变化的表情，挣扎着想要推开他。
“没事，别动，让我多抱你一会儿吧！”东方明月没有半点儿放松，低声在她耳边呢喃着。
穆妍儿没有再挣脱，双臂环住他，伏在他的胸口默默掉眼泪。
她除了焦急和担心、更多的就是恐惧，因为这情景太像诀别了！
傍晚，幕后主人将皇甫杰传唤到内室，叮嘱道：
“东方明月真是个又臭又硬的家伙，我已经给过他很多次机会，这是最后一次。明日一早，你再去请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明白吗？”
“是，主人！不过，属下担心我一人之力……”皇甫杰犹豫地说道。
“放心，他现在决不是你的对手！”幕后人，信心满满地说道。
“是！”
转天清晨，天色阴沉得厉害。黑云从天边涌过来，很低很低，几乎要压到人们的头顶上。
滚滚的雷声由远及近，时不时就会在耳边炸响，惊得路人毛骨悚然。
这种黑云漫天、大雨将至的景象在春天可是不多见的。
“看样子，这雨不小啊！今年的天气可真奇怪，这才什么月份，怎么会下这么大的雨呢？”士兵们一边苫盖着物品，一边议论着。
“我看呀，不是什么好兆头，说不定会有反常的事情发生。”有人不乐观地猜测道。
“还找什么反常的事情，那个青山王还不够吗？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和他侄子争什么皇位。
本来太平的年月，害得我们出征在外有家不能回，还要自己人和自己人大动干戈。”也有人如同找到答案一般痛斥。
最近几日，东方明月都是一早出去散步。早晨新鲜凉爽的空气能够让他精神清爽很多，也能让他的情绪稳定一些。
可今天，阴郁的天气并未让他感到轻松，反而觉得更加窒息了。
转了一圈正要往回走，忽听身后有人说话：“明月贤侄请留步！”
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非常熟悉的，皇甫杰的声音。
东方明月厌恶地回转身，看着皇甫杰冷冷地说道：“怎么是你？”
“是呀，是我。怎么？听贤侄这口气，不太欢迎我呀？”
皇甫杰似笑非笑地说着，一双眼睛却上上下下把东方明月打量了一个遍。
他很想知道，主人为什么会说他现在不是自己的对手。
“我们不是同路人，也请你不要这样称呼，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东方明月平静地说道。
若换在平日，他一定不会与他善罢甘休。但今天身体实在很不舒服，那中毒的症状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他转身准备继续上路。
“你就这么走了？”皇甫杰纵身过来，挡在了他面前。
“你还有什么事？我跟你无话可说！”东方明月眉头一拧，硬声说道。
“贤侄讲话，怎么这么见外啊？是教主关心你，让我过来看看。
那件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是不是今天可以随我回去复命了？”皇甫杰没什么诚意地邀请道。
“那就麻烦你回去转告他，我堂堂东方归雁的门下弟子，不可能与他这等贼子同流合污。”东方明月索性更加明确地说道。
“哼哼，这话还真高傲。只可惜，主人认定的事情没那么容易放弃！”
皇甫杰冷笑一声，再道，“今天请不动你的人，就请尸回去！”
“主人？”东方明月又一次从对方口中听到这个称呼，他很想知道那慕容秋水现在是一个什么心态，于是追问道，“是教主让你来的，还是主人让你来的？”
“你罗嗦什么？当然是奉教主之命。”皇甫杰忽觉失言，立即改口道。
东方明月听后，冷笑一声道：“对，主人、教主，‘秋水与长天一色’，的确也没什么差别。”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拿命来！” 皇甫杰说罢，举掌进攻。
他的确没有听明白，因为他不懂得诗句，不知道那两个词语有什么关联。
更何况，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被迫效命的那个主人叫作慕容秋水……
早饭时间已过，穆妍儿仍未见到东方明月，问过皇甫剑心也没有结果，她便急急地跑到军营之中寻问南雨蝶。
南雨蝶摇头道：“没看到他啊，他不是每天早晨都要出去散步吗？”
“可今天的时间有点儿长，他近日心情和身体都不太好，如果没来过这里……”穆妍儿瞬间更加焦急了，回身向外跑。
“你慢一点儿，先别着急。我们一起去找他。”南雨蝶也紧紧跟了出来。
皇甫杰的双掌又迎面拍了过来。东方明月却没有躲闪，他想看看自己究竟虚弱到了什么程度。
接着，他便举双掌回击。四掌相对的一瞬间，东方明月顿觉头晕目眩，情况果然不乐观，他不觉心头沉重。
刹那间，皇甫杰调整步伐再次进攻，再又是一掌落下。
这一次，东方明月踉跄了几步，跌坐在地上。
“我看你情况不太好啊。”皇甫杰颇为意外地看着他，打败东方明月，要说这也是他期盼的事情之一了。
一时得意，他竟然心生恻隐地说道：“你还是不要硬撑了，现在随我回去应该还来得及。”
但这句话也仅限于说一说，皇甫杰很快便开始在心中盘算：‘既然主人有令，活的死的都行，那我何不趁机……’
“少废话，我们只有决一死战！”东方明月说着，勉强站起身来，同时抽出了腰中宝剑。
这一用力，才发现身体已是不受控制。那熟悉的痛苦感觉也越来越清晰，尤其手掌，更加燥热难耐。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发现皮肤的颜色好像不太对。
糟糕！他心中暗道不好，痛恨自己真是昏了头，早就听说过他的毒风掌，今天却忘了个干干净净。
“好，看你能死撑到什么时候？”皇甫杰也亮出兵器寻找机会进攻。
东方明月攒了些许力气，对皇甫杰发起了猛烈地进攻。那一连串的灵敏刺杀竟让皇甫杰手忙脚乱。
几个回合之后，悦心剑唰地一下削在了皇甫杰的剑身之上。
结果，那剑当场便断为了两截。
“哎呀！”皇甫杰一声惊叫，真是又恼又气。那种耻辱之感，尤如自己的手臂被人家斩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