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飘楼的老巢。
小阁楼的背后便是京城流淌的河水,华宛记得真真切切。
沈岐细致的整理血迹,不到片刻,房间里变得十分干净。
仿佛凌秋从未来过。
华宛心里不禁想到,自己会不会也这样?被沈岐杀死抛尸河中?
沈岐拿了毛巾擦手,边擦边道:“华宛,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了,认为我会放了你?”
华宛干笑说:“不会。但凌秋死了,你要打探飘飘楼的消息就只能靠我,万事好商量,我们还是盟友!”
“说的不错。”沈岐扔下毛巾朝她走来,每近一步华宛的心就跳的越快。
沈岐朝她笑道:“凌秋说你喜欢我?这作何解释?”
华宛心里犹如擂鼓,这句如果回答不慎,她很可能就去追随凌秋了。于是华宛低下头,羞涩的说:“是……我其实暗恋你很久了……你那忧郁的眼神,稀稀拉拉的胡渣,有型的鼻毛,都让我梦魂萦绕不能忘怀……”
华宛是什么样的人沈岐很清楚,他不去考虑她话里的真假,因为华宛说的不错,现在飘飘楼他只能靠她。沈岐一把将华宛从柜子中捞出来,华宛正在酝酿暗恋的少女情怀,突然失去重心,脱口就道:“你妈蛋!”
沈岐将她放到那张床上,拍拍她的脸蛋,说:“别骂脏话。做我的女人,就要有做我女人的样子。”
华宛饶是在能装见了这场景也忍不住了,她惊声道:“沈岐!你干什么?!”
沈岐一边说话一边解开她的衣带:“凌秋是因为你死的,你刚才说了,我们还是盟友。”
“我说做你盟友,没说做你女人!”
“你刚才说喜欢我。”
“滚,我还喜欢你老爹呢!”
沈岐很善解人衣,他道:“做我的盟友,也兼做我的女人。”
对于这种贱人华宛完全没有办法,眼看着衣衫一件一件被褪去,心也一寸一寸沉入黑暗。
她多希望有人来救她,可是谁会来救?
任萍踪?别开玩笑了,他丫的正在外面和赵敬搞基,哪有功夫来救她!
可华宛想来想去,心里也始终只有任萍踪一个人选。华宛觉得自己肯定出问题了,关键时候竟然只能想到他。思想不受控制,华宛越不去想,就想的越多。特别是临别之前,任萍踪问什么时候会喜欢上他,华宛霎时便感到很难受。
她不敢保证自己的心意,但是——
谁能把她面前的这个禽兽沈岐赶走,她就嫁个那个人一辈子!!!
“砰——”
房门突然倾倒,灰尘散尽,一人负手而立,正对着沈岐微笑。
沈岐惊诧万分,道:“任萍踪。”
任萍踪踱步进屋,扫了眼床上的华宛,对她暗示不要害怕。
华宛却似乎傻了一样,呆呆的望着他。
任萍踪心情又好了起来,他已经能猜到华宛此刻的心理,对面前的沈岐都不是那般的厌恶了。
任萍踪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的?
沈岐简直不能相信。
他不由自主说了句很笨的话:“你本该在和赵敬在一起!”
任萍踪摸摸胡子,说:“窃取国库的果然是你。”
沈岐眯眼道:“你什么时候猜出的?”
任萍踪说:“这件事本不难猜,你一心想将我引入歧途,我也的确着了你的道。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无论你怎么做都会被人发现。”
沈岐道:“绝不可能!”
任萍踪道:“世上没有绝对。”
沈岐说:“我明明让赵敬缠住你,并且……”
“并且让他将案件疑点引向玲珑夫人?”任萍踪摇了摇他头,“你从一开始就错了,因为不管是封妙手还是赵敬,都是我的朋友。”
沈岐冷笑道:“那又如何?不要忘了,你我也是朋友。”
任萍踪闻言苦笑,说:“是我识人不清。封妙手是不会说出雇主的名字,而世上也没有人能强迫他。可他再怎么厉害也是个贼,贼都怕公门中的人,能逼他的人只有你。本来仅凭这么一件我也不能怀疑你,但你万不该用绿姝的性命要挟赵敬。”
沈岐道:“可他还是受了我的要挟。”
任萍踪道:“的确。他最初是想骗我,但是被我看出了马脚,再三询问你以为他会不说出真相?”
“赵敬是不想要他绿姝的性命了!”
“你又错了。”任萍踪笑道:“他告诉我百利而无一害,只要你认罪伏法,又有什么办法去要他手下人性命?”
沈岐神色一怔,久久没有说话。他低头看了眼华宛,突然笑起来,抓着她的头发提起来,说:“你知道又怎么样?我在公门近三十年,留的是奉公执法的好名声,就凭你任萍踪一句,怎么可能扳倒我!”
“凭他一句就够了。”华宛一直没说话,这时候却坚定无比的道了一句。
沈岐眼神一暗,厉然道:“他敢轻举妄动,我就杀了你!”
任萍踪怡然的神色总算出了一丝裂痕,他惊道:“沈岐,你不要伤她!”
华宛心下一暖,面上却笑的苍然,她越笑越大声,最后竟然笑的嘴角流出鲜血。
“任萍踪,不用管我。方才凌秋已经给我吃了剧毒‘立时毙命散’,不管怎样我都没法活下去……”华宛惨然一笑,紧紧的看着他,边吐血边说:“一定要记得……替我……报仇……”话音未落,脖子一歪就咽了气。
“华宛!!”任萍踪顿觉五脏六腑都挤到了一处,然后被人狠狠打碎。他忽又笑了笑,笑声中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悲痛和愤怒。
“季云舟他们要来了,你逃不掉。”
沈岐眼看华宛死了,恨恨的将她推开,华宛的头“砰”的一下撞到墙上。
“那也要看你有没有本事留得住!”沈岐声音未落人便如离弦之箭,手中那把银亮弯刀直朝任萍踪颈脖擭去。
没人能形容出这一刀的迅速。
就连任萍踪也吃惊不已,他绝没想到沈岐的武功已经高到这种地步,只能说,沈岐一直在隐藏实力。
这一刀包含着拉枯摧朽的力量,可当刀锋被两根手指紧紧夹住的时候,一切力量都烟消云散。
任萍踪接的住武擎苍的刀,就能接住沈岐这一刀!
只一招,两人高下立分。
沈岐一直以为自己的真正实力在任萍踪之上,可当使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他还是不够。所以沈岐趁任萍踪夹住刀锋之际,右手从怀里掏出一把粉末朝他撒去,任萍踪身形一顿,倒退数步,待药粉消失,沈岐人也消失了。
屋里恢复宁静。
华宛了无生机的倒在床上,脸上身上全是血,脑门被磕了个大包。
任萍踪望了她一会儿,才发现她还是衣衫不整。于是走上前,将她轻轻扶起来,下意识揽在怀里。
只有这样华宛才很安静,任萍踪想笑,可怎么都笑不出。
比起安静,他还是宁愿华宛闹腾些。
任萍踪叹了口气,伸手给她紧了紧袭衣,正要给她穿好,手背就“啪”的挨了一下!华宛披头散发从他怀里跳出来,捂着衣领哇吱大叫:“靠!死人的豆腐你也吃!!”
任萍踪缩着手,满脸震惊的看着她蹦跶。
华宛摸了摸脑门的大包,恨恨道:“沈岐那个王八蛋!去他奶奶的腿儿!幸好我足智多谋,装死躲过一劫……喂,你那什么表情!没见过装死么?装死也是一门技术,妈的,差点把嘴上咬块肉下来……”
华宛在那骂骂咧咧抱怨不停,任萍踪却觉得她现在一脸血的样子美丽极了,可爱极了。他很想将她继续抱在怀里,于是就真的这样做了。
华宛突然被他紧紧抱住,僵了僵之后便放松下来。先前那股害怕不断扩散,蔓延到四肢百骸,她现在才知道自己是真真在鬼门关逛了一圈。
任萍踪不来,她都不敢想象之后的结果。再怎么不在意,被强迫都会抑郁的。
华宛缓过神来,发觉两人态度是不是过于亲昵。她强压心神,将任萍踪推开,走到桌边倒了杯茶,喝了口说:“沈岐是幕后主使,这是事实。你准备怎么做?”
任萍踪复杂道:“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做样做,他是一个好捕头。曾经。”
华宛冷笑:“得了吧,那人虚伪的没边!面子是好的,里子已经烂透了!”
任萍踪仔细一想,华宛这话也没有说错。沈岐一直在隐藏武功,他隐藏了多少年,那就是坏了多少年。
任萍踪拿起华宛喝过的那只茶杯,也喝了一口,笑叹道:“他现在逃了,不知道……”
“白痴,你干什么!”华宛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夺过他手里的茶杯摔的稀巴烂。
任萍踪看着地上的碎瓷,还维持着喝水的姿势,傻愣愣说:“我喝茶啊。”
华宛瞪大了眼,眼神包涵万千情绪,悲壮、可怜、蠢材、同情……
任萍踪心下一突,鼻尖嗅到一丝淡淡的兰花香味。
他迟疑的问:“茶里有毒?”
华宛点点头。
“可你刚才在喝。”
华宛道:“女人喝了没事,男人喝了会变太监。”
任萍踪觉得胸口有些疼,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他艰涩的问:“是什么毒?”
华宛同情的看向他,一字字从牙缝里蹦出来:“淫、荡、烂、香、蕉!”
任萍踪脸色有些发白。
“淫荡烂香蕉,夜夜度春宵。若是没得度,香蕉死翘翘。”华宛叹然的吟出一首诗,末了又道:“这首传诵千古的名诗,就是讲这种剧毒的。”
任萍踪僵硬着身子,问:“我怎么没听过?”
华宛笑了笑:“这是我即兴为你创作的,等你嗝屁之后,一定会传诵千古。”任萍踪也笑了,丝毫没有一个中毒之人的害怕,他正要开口,腹下忽然一抽,笑容陡然变的纠结。华宛见他如此,也收起玩笑心思,问:“你武功不是很高么?能不能把毒逼出来?”
“怎么逼?”任萍踪抬眼看着她,眼底有些发红。
华宛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她比划着说:“盘腿坐着,两只手放膝上,捏成兰花指,头上不停冒烟,然后吐一口血。”
任萍踪哭笑不得:“你从哪学的乱七八糟。”
华宛哑然,正欲开口却听门外传来喊声,听音色正是李光定、月织几人。
“他们怎么找来的?”
任萍踪拧着眉头,语气却很轻松:“我从赵敬那里得知真相,怕你出事,便匆匆去京城分社找你。但那时你已经被人掳走。好在光定从你房里找到一张地图,上面墨迹未干,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果然找到了你。”
华宛心下觉得甚险,便想说声谢谢,却听任萍踪率先道:“幸好你没事。”
任萍踪看向华宛,眼睛一瞬不瞬。华宛心下一动,脸莫名有些发烫,她转身道:“你还是试着逼一下毒吧,我出去看看。”
这间屋的门已经坏了,但是月织几人识趣的站在外面没有进去。
华宛出现都拥簇上来,见她头上一个大包,嘴角血迹没有擦干,皆是担忧的询问。华宛三言两语将大致情况说完,表示没有大碍。
李光定松了口气,笑的贼眉鼠眼:“帮主,你可不知。任主编听你被人掳去,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也亏得将你找到了,否则我都替他捏把汗。”
华宛心里感动又复杂,脸色越发愁苦:“他……中毒了。”
月织捂嘴惊呼:“任公子他中毒了?!”
尤殿双闻言两眼一翻,“砰”的晕死过去。
李光定问:“什么毒?!”
华宛于是将那毒的性质说了,大家都是一片沉默,只有宋岂怪道:“听药性很像西域毒药‘一淡兰香椒’,可是帮主你说的什么……什么烂香蕉……”
“可能我听错了?”华宛想了想,说:“那种毒药很香,像兰花。”
宋岂点头道:“这就是了,因为有兰花香气,外形酷似椒类,故此得名。”
华宛见他说得头头是道,睁大眼问:“有没有什么解毒的方法?”
宋岂道:“有,找个女人给他。”
月织低了低头,夜色下看不清表情。
有人愿意,不出半盏茶时间,任主编……”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