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论一向不是我的强项,我好说歹说,苦苦哀求,张洛伊勉强同意把这个女人推到学生会去,不把调查结果告诉韩丽。在东区门口分手的时候,她用轻蔑的眼神扫了我一眼:“她和你有关系吗?”然后不等我回答,转身离去。
这个问题让我在回去的路上一直郁闷,不知道该什么回答。
“其实是个好事,”老聂看问题的角度总是那么奇葩,“韩丽一直那么傲气,这次得让她明白一下,她不是什么公主。这么一打击,她还不乖乖投进你的怀抱。”
“我对她没兴趣,”我一千遍的解释,“再说她也没有那么傲气,就是个性如此。”
“没兴趣你关心她干什么,”老聂哈哈大笑起来,“爱怎么着怎么着。我倒想看看韩丽知道这件事以后是什么表情。”
“她的性格就是这样,人不错,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对她这么讨厌。”我叹口气。
“凭什么?就凭她学习成绩这么好,还这么漂亮,还整天不搭理人,凭什么啊!”老聂高兴的在床上翻了跟头,“看看,心疼了吧。”
“什么事?心疼谁?阿迪你心疼谁?”大排兴冲冲的走进宿舍,听了个尾巴。
我和老聂不说话了。估计类似的问题很快就会在女生宿舍那边讨论开来。我突然担心起来,在这种地方,没有什么秘密能够保守住的。
我一直到第二天才理清了思路,可是并没有机会和张洛伊再辩论了。上课的时候她不理我,下课的时候,考虑到我们之间的过往,我不好意思在众目睽睽之下找她。直到快上课的时候,她才有意无意的白了我一眼,然后微微的点了点头。
我放心了。
“人们通常认为,爱是相互的,总是希望自己的付出能得到更热烈的的回报。但我最近想明白了,爱其实是一个人的事。比方说我很爱你,我希望你幸福,喜欢看你的青春,欣赏你的美丽,我就很快乐,这是我一个人的事,与你无关。比方说,母亲送自己的孩子去学校,她踮着脚尖看着小小的身影背着大大的书包消失在教学楼门口,心里满是踏实的快乐;又比方父亲为了家庭在外面奔波,偶尔打开钱包,看看里面的照片,心里是温情和企盼;再比方我给你写信,你的颜容浮现在面前,这种精神的交流让我沉醉,仅此足矣。”
这就是我想了一晚上的结论。我认为,这个女人可以打听女儿的情况,这是母亲的天性,天经地义。但是,你既然知道了孩子的情况,知道她过的很好,过上了你提供不了的日子,那你就应该很安慰很满足的走开。你可以远远的看上一眼,但不应该打扰她平静的生活。而张洛伊他们期待着母女抱头痛哭的场面,恰恰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你知道韩丽怎么想的,她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你是打算给她带来幸福还是带来痛苦?带来快乐还是带来麻烦?这件事的荒谬之处就在这里。
“这事儿说不过去啊,”张秋立皱着眉头看着我的草稿,“林湄要问了,既然这样,你写信烧了就好,为什么还给她寄过去?”
张晋现在的角色越来越无足轻重,他还在上课,我们这条生产线已经开始运转了。
“是啊,”我挠挠头。
“那么,为什么我如此执着的要让你知道我的爱呢?”
我在图书馆里踱起步来,顺手抽几个本书翻翻,然后塞回去。
在附近的第五教学楼里,小教室里阳光明亮,教授讲的眉飞色舞。张晋在角落里坐着,不时的瞥瞥前面两排坐着的林湄,她和韩丽坐在一起,戴着个碎花发卡,金色的花絮偶尔闪亮,这是我在信里极力赞美过的。一派岁月静好的感觉。
“就这样写吧,”我犹犹豫豫的回到座位上,扯过一张纸。
“你要把歌德的这首诗抄一遍?”张秋立懒洋洋的问,他的文学水平在抄写的过程中大有长进。
“因为我真心希望我的爱能让你感到幸福,希望你因为知道我的爱而感到更加幸福。就像世界上很多完美的爱情一样,我爱你,如果收到我的爱让你更加快乐,那么我的幸福将是双倍的,如果你也爱我,那么我的幸福将是三重。我会因为你爱我而更加爱你,就像两面相对的镜子,感情在你我之间震荡往来,幸福是没有止境的。”
“什么意思?”张秋立抬头问我。
“笨啊,”我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在电梯里见过相对的两面镜子吧,无限反射的道理不懂吗?”
学生会里,那个女人扑通跪下来:“同学我求求你们了,让我和她见一面吧,我是她妈啊!我是她亲妈啊!”学生会的几个干部、张洛伊、刘丽丽愣了一下,都扑上去拉她,可拉不起来。学生会里乱作一团。
“所以,我有必要告诉你,我爱你。”我满意自己的转折。
“也说得过去。”张秋立点评道,“接下来呢?”
“接下来应该见面了。”我兴致勃勃的说,“见与不见,见了以后什么反应,这是个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