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我边开车边想,从张晋的境遇想到了自己。现在顾佩瑶有些时候小心翼翼像个童养媳,有些时候又觉得自己很委屈,有些时候则故态复萌,我的心情也是上下左右地波动。一到不顺心的时候就想离婚。
电话响了,是张洛伊的。自从上海一别,我们再没联系过。她想干什么?我隐隐有些企盼又明白没有指望。
“喂,什么事?请吃饭吗?”
“别想多了。”张洛伊半开玩笑地拒之千里,“我们班建了个微信群,北京就差你了,丽丽找了你几次,你就是不加。丽丽说我的力度大,让我叫你马上加。”
“我加过,好不容易安上微信,就是不好使。他们说,我的手机和微信不对路。我为这个破事换个手机?是不是再换个车,然后再换个房子,换个老婆?” 其实我不是不能换手机,可这么多年,我总是感觉自己那点破事被全班同学关注着,实在不愿意冒个泡出来。
“你哪一年的老手机?”
“不老。”我琢磨了一下,“大概前年办什么活动送的吧。”
“赶紧换了!”张洛伊不耐烦地说。
“很新的,也是全玻璃的,我换它干什么?”我突然发现马路边上情况不对!远远的有两个人靠在行车道边上,探头探脑。是不是碰瓷的?
“换了!赶紧加微信,这是丽丽给我的任务!”张洛伊说。
我的车没有行车记录仪,得警惕,这两个屌人明显就是碰瓷的,刚刚试了试想碰,没敢上。我伸手打开了双闪。
“喂!喂!”电话还在通着。
“好的,等我离了婚就换。”距离越来越近,我全神贯注地注视,同时放缓了车速,注意与左边车道的车错开,给自己留下变道的空间。
“……”电话里还在说什么,我顾不上了:“我在开车,有点事,离了婚给你电话!”然后把手机丢在副驾驶座席上。
那个男人看来对我的车很感兴趣,我放缓车速,在距离他不到10米的时候突然变道,漂亮地晃了过去。这个王八蛋趁势扑向下一辆车,可下一辆车及时停住了。接下来后视镜里是看不清了。我遗憾地摇摇头,该派个记者过来拍一拍,太不像话了。
我很快把这些事都抛之脑后。至于微信和手机,我在上电梯的时候碰上了战瑛,她不情愿地答应帮我踅摸踅摸,回头告诉我。
下午三四点钟,逄丽丽给了我一个电话。她倒没纠缠微信的事,只是口气有点怪,问我有什么事儿没有?
“能有什么事!领导继续开会,我们继续扯皮。上次找我谈,说什么我多次强调指出,关注新媒体是十分重要的。你强调指出有什么用,人呢,设备呢,人才呢?瞎扯淡!”
逄丽丽陪着我笑了一会儿,然后问:“你就没忙活什么?”
“没忙活什么啊?”我警惕起来。逄丽丽不可能没事找我聊天,就以微信的事为例,她自己也知道,张洛伊找我一找一个准。她和张洛伊关系极好,是替谁问的?要问什么?
看来我这段时间疯狂调查新媒体、研究移动端的风声传过去了。张洛伊也真够警惕的,可见,她自己也一直在担心,自己泄露了不该说的东西。
我继续兴高采烈地瞎白话,逄丽丽突然提议:“我们三家周末凑一凑吧!”
“呃~呃~怎么想起这事了?”我别扭了一下。
按理说,我们这种老同学应该阖家凑凑,可别扭不少。顾佩瑶不待见老陈倒也罢了,她会不会和张洛伊打起来,我也没把握。隔了张洛伊,我和逄丽丽感觉生分一点。至于张洛伊的老公,我见过一次,也不打算见第二次。所以这么多年,我们一直默契地不提家庭聚会的事。
“见个面,让孩子也都交交朋友。”电话那头还催着。
“我回去问问吧!”我躲躲闪闪地说,“不知道我老婆有没有事。”
“你一家之主,这么点事做不了主?”逄丽丽又逼了一步。
“不好说。我问问吧,孩子没问题,就是大人。”我纠结道。
“那算了。”逄丽丽说。
“要么带着孩子……”我嗫嚅道。
“也行。”这么个奇葩的提议竟然通过了。
安静一听出去吃饭就瞎开心,顾佩瑶也没对我们单位这种奇葩的聚会说什么,只是把安静好一个打扮。
孩子凑在一起很开心,逄丽丽的儿子很有责任感,我们放心地让他带着两个孩子去花园了。
瞎扯了一会儿,张洛伊问我:“最近心情挺烦?”
“还行。我已经想开了,单位的事与我无关。它爱倒就倒吧!”我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下我们公司现行的“圣主垂拱 副总联席”制度,“辞退一个人,我们两分钟就定了!聘用一个人,一年也没指望!”
她们笑过一阵儿以后,话题又转回来了:“最近心情挺好?”
“还行。没事我就出去逛街,晚上去跑步,已经减了两斤。”我怀疑张洛伊想打听我的工作计划,不过觉得有些不对。再怎么说是公事,把孩子扯进来,不太好吧?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我隐隐有些失望。
张洛伊和逄丽丽的眼神频繁交流,这对闺蜜来说,倒也正常。
“你老婆做菜怎么样?”逄丽丽边吃边问。
“还行。不过不利索,一做完饭就一厨房的碗。我实在看不上眼,我上去干得多利落,一边炒菜一边洗碗,做完饭五分钟,厨房干干净净。”我说到这儿很投入。
“现在是你做饭?”张洛伊惊讶地说,“你带孩子?”
“没有,”我诚实地摇摇头,“大部分都是她做,我早上起不来。周六周日我做。我喜欢做饭。”
逄丽丽看了张洛伊一眼,笑了起来:“好男人啊!”
“怎么他们说你在闹离婚?”张洛伊笑着问。
“谁说的?我们单位的?”我楞了一下,虽然赵总兼容传媒公司老板,但人人知道这种状态不能长久。我的弱点是资历太浅,所以也没有在意谁接班的事。是谁在搞我?电光火石间我脑海里闪过几个身影,人人都有嫌疑。
“他们瞎传的,”张洛伊漫不经心地说,“说你亲口说的,要离婚,说离婚以后要怎么怎么地……”
“是不是我开玩笑的时候说的?”我犹犹豫豫地问,“比方说,等我发达了我就离婚?”警铃大作,消息既然传到了H集团,说明传了很长时间了。是谁在搞我!没准儿还有后手,最近得在集团总部走动一下,有空一定找赵总汇报一次。
“可能吧,阿迪,你这个说话随便的毛病得改改,听上去太像真的了。”
“对,得改。这个社会太复杂了。”我由衷地说。
门突然开了,安静满头大汗地跑进来:“你们忙什么呢?”她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杯水,然后跑到我这儿:“你还吃!你这么胖了,还吃肉!不能再吃了!”
她们俩笑起来了,我尴尬地摸摸鼻子。
张洛伊拉过安静:“好漂亮的小姑娘!你最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
“都喜欢。我爸爸整天捧着个平板电脑,我妈妈就烦,就唠叨唠叨唠叨,你再这么下去眼瞎了,越长越胖,血脂高,高血压,白内障,青光眼……”安静一口气把我们昨天晚上的事说出来,她们俩哈哈大笑起来。
接下来的话题就转了。逄丽丽要我赶紧换手机,我说自己懒,已经安排人去看了。然后逄丽丽说要提前祝贺一下张洛伊。
“什么喜事?”我敏感地问。
“张洛伊要提拔了,新媒体中心主任。”
“啊,这是大喜事啊!”我脑子里快速转着念头,“H集团的网站和影视部都划给你了?有没有电脑部?”
“听丽丽瞎说,还没有公布呢,都是瞎传。”张洛伊轻轻巧巧地滑过去。
这顿饭太有价值了。我回去的路上充满了危机感,反复地琢磨透露出的两个讯息。
回到家的时候,安静已经玩累了,倒头就睡。把她安顿好以后,我惊讶地看到茶几上放了一部崭新的苹果4。
“你又换手机了?”我问。
“是给你买的。”顾佩瑶制止我说下去,“你不用心疼,这是我自己的奖金买的。阿迪,我过去对你关心不够,你早该换手机了。膜我都给你贴好了。”
我其实并没有节俭的意思,只是觉得手机没必要换太频,通讯录倒起来太麻烦。既然买了,那么开心就好。
换了新手机,第一个电话打给郭磊,让他打探H集团的最新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