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去时的心态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近乡情怯。坐飞机的时候我一直很不爽,甚至希望天气再恶劣点,最好飞机转降到石家庄。可是天气偏偏好的出奇,我很顺利地回到办公室,开始发呆。晚上应该是一个大人哭孩子泣的场面,然后韩丽喋喋不休地大声说和,训这个训那个,最后强行把我们的手拉到一起。这么乱想的结果是我连韩丽的模样都模糊了,她大约一年前回来过,可现在我感觉她应该是一个水桶腰大圆脸的老大妈。
不过,真正到了茶馆,我还是眼前一亮,韩丽穿了一套很挺脱的套裙,衬得人精神无比,甚至比以前更漂亮,我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你果然准时,”韩丽笑吟吟地说“来点什么?”
“还有谁?人齐了一起点吧。”我生硬地说。
“没有了,就我们两个。”韩丽很轻松。
我偏了偏头,怀疑地看了她一眼。韩丽恍若未觉,自作主张点了壶茶,慢条斯理地问我母校有什么变化。她是如此地轻松,以至于我一瞬间甚至怀疑她真不知道我们家的烂事了。
韩丽挨个问了她想了解的人或事,我干巴巴地回答。沉默了几分钟,她看了看我严肃的脸,终于忍不住笑起来。
这是很少见的,她一直是个很节制的人,不然也不会给我冷冰冰的感觉。我一直板着脸,她一直笑,终于笑到了我不好意思,感觉自己太小气的地步。我挠了挠头,品了口茶,也笑了。
“你还是没变啊。”韩丽感叹说,“一点儿都没变。”
“哪儿没变?”我尴尬地问,摸了摸鼻子。
“最近心情不好?去上海开什么会?”韩丽根本不理我的问题。事后回想,她比以前开朗活泼多了,过去根本不会这么主动。
漂亮女人的问题很难拒绝回答,我于是讲了讲我们公司参加网络联盟的前因后果。当然,在虚荣心的驱使下,我的作用有所夸大。
“那个网络联盟真的那么重要?”韩丽感兴趣地问,“决定了你们的未来?”
“说不重要就不重要,说重要就重要的不得了。我估计手机端应该会发力了,看电视没问题,遥控电器汽车没问题,交款购物没问题,网上办事也没问题,现在已经水到渠成,我们媒体的作用,就是把新闻和其他社会服务整合起来……”我说的口水四溅,韩丽认真地听着,眼神中满是赞赏,这让我更加来劲。
“智慧家居已经要爆发了。”韩丽提醒我。
“对,但他们缺少一个整合的城市平台,我是媒体,我能把一个城市做透。”这是我在张洛伊的理论基础上自己阐发出来的。
“我是搞风投的,阿迪,我回头给你介绍几个朋友,这件事大有可为。”一个小时以后,韩丽叹道,“阿迪,你是你们单位的希望。”
“关键是不知道单位明不明白,允不允许。”我叹道。
“试试,不试怎么行?”韩丽兴致勃勃,和我大谈了一通她的理解。我很高兴,自己的思路得到了认可。
“对了,阿迪,”韩丽不经意地说,“你们为什么不再要个孩子?”
这才是真戏肉!
“你不说,我猜猜。”韩丽好整以暇地一个指头一个指头扒拉。“她懒?她太不关心你?她父母整天在家里挤占了你们的生活空间……”
她看着我的表情,慢慢列举。她比顾佩瑶聪明多了,已经触摸到了问题的真相,但毕竟是个女人,对男人的心思不会太明白。
“你怎么不猜我外面有人?”我撇撇嘴。
“你不是那种人,”韩丽笑吟吟地一摆手,“我明白。”
我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说说看,不是这些原因还有什么?”韩丽好整以暇。
说什么?有些所思所想连韩丽也不能说的,甚至谁也不能说。我沉默了很久,以至于韩丽都有些隐隐的不安了。
我最后总结了一个比较明白的说法:“我们大家都在进步,你的风度越来越好,我的眼界越来越开阔,而她在不断的退步。”
“这就对了!”韩丽轻轻拍了一下桌子,“我也是这个感觉。你真是说到了点子上。安迪,你总结的真好。”
我莫名其妙的高兴了一下,一回想感觉不对,我们夫妻俩的问题,我高兴个屌啊!
“我努力向优雅的方向挺进,而她向农村保姆的方向滑去。”我又补充了几句。韩丽很有耐心地听着,频频点头,最终是我别扭起来:“我们的事,你就别管了。”
韩丽看了我一眼,笑了:“阿迪,你一点没变。”
“什么没变?”我不满地诘问。
“还是那么……”韩丽斟酌了一下,“我不会用词,你别生气啊,可你就是那么爱害羞啊。”她又笑起来。
我很不爽,但没法说。
韩丽喜滋滋地自己喝茶,然后出去结账。我也懒得和她客套,郁闷地琢磨“害羞”这个评价的利弊。
“走吧。”韩丽回来说,“回家吃晚饭去。”
“不急,晚上我请你吃饭。”我不自然地说。
“不用。我去你们家吃饭。”韩丽很大方。
“你没必要特意跑一趟,我自己能处理好。”她眼睛认真地瞅着我,直到我心虚起来:“放心,我不会怎么样的,你放心好了。”
“我真的很放心,真的很放心,”韩丽笑笑,“可我最近一直住在你们家啊!”
这个女人,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