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术上的喜悦是一阵子,随后陷入了迷茫之中。“早晚新闻”没完没了的和我们进行着缠杀,我已经厌倦了这种压力,把相关事务交代了老梁,他的手法狡猾而果断。H集团又进行了拉粉丝的第三次动员,从气势逼人的动作中,我感觉他们已经陷入了窘境。
办公室外面正在下着雨,我呆呆地望着。然后发现手机收到老陈一条短信:北京妇产医院 产一 27床。什么意思?
然后又是一条:我老婆生孩子 帮我去看看。我抄起了电话。
“喂,”老陈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你好。”
“你什么意思?”我感觉出了异常。
“我现在有事,我回头给你打吧。”老陈平静地说。
“需要找人吗?”我问。
“不用不用,几个朋友在我这儿讨论债务的事儿,”老陈说,“你先忙吧。”
我犹豫了一下,选择先去妇产医院,这里毕竟近一些。到护士站一查就明白,老陈的老婆盛玉宁正在住院,准备生孩子。
“你们不是约得下午两点剖腹产吗?赶快办手续!”护士长不耐烦地说。
“办什么手续?缴费?”我懵懵懂懂地掏出了钱包。
“有几个字要签!”护士长喊了另一个护士,带我去看文件。
“我得问问病人。”我看了看这几份文件,实在不敢签老陈的名字,至少得让他老婆明白吧。
“你是不是她家属?”护士惊愕地问。
“不是。她老公有事,让我来帮帮忙。”我说。
“不是家属你乱看什么?”护士愤怒地把材料抢过来,“你赶快找她家属来,父母、老公都行!”
我进了病房,跟盛玉宁打了个招呼,事实上我们并不熟。护士说过,她的宫缩已经开始。
“老陈呢?”盛玉宁问。
“老陈有点事,让我先过来看看。”我说,“外头这么大的雨,他就算是现在往这儿赶,也得堵在路上。”
盛玉宁笑了笑:“麻烦你了。”
大家都是明白人,她肯定明白老陈遇到了什么事。
“你签字,我也签字,怎么样?”我想了想,和她说,“我老婆马上到。你们既然已经约了手术,那就按时间做吧。”
“不用了,手术推了吧。”盛玉宁坚决地说,“等他来吧。”
“你们算好的时辰,要是拖可就说不准了。”这是老陈的第一胎,他们很早就算了出生的时辰。
“那些都没问题,今天生不了明天生!”盛玉宁撑起身子跟我说:“我这儿没事,你去看看老陈!”
她神情激动,我真担心她出事。
“老陈应该没事,你千万不要冲动,你现在是两个人。”
“没了老陈,我们俩怎么活!安迪,为了我们娘俩的命,你也得去一趟!”
我跑出去找了医生,确定她没事。然后安慰了盛玉宁一句,向停车场跑去。
我能估计出来老陈遇到了什么事,只是拿不准是否要报警。当那个老电梯吱吱呀呀打开以后,尽管已经有了思想准备,远远看到那个屋子里坐着站着的几个汉子,我心里还是“突”的一下狂跳起来。
他们冷冷地上下打量我,不过没有干涉。我大大方方地走进来,敲了敲那扇门,然后果断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个大块头、面色阴冷的男人坐在沙发上,另一个男人靠着书架站着。老陈坐在办公桌后面抽烟。
“你找谁?”那个男人问我。
我静静地指了指老陈。
“我们这儿有事,你先出去等会儿。”那个男人不耐烦地说,那个靠着书架的小伙动了一下,没有做声。
“我是他朋友,进来听听,没准儿能帮忙。”我平和地说。
“让他进来吧,没事。”老陈沙哑着嗓子说。
那个男人看着我坐到窗边的沙发上,然后回过头来。
“既然你还有事,我们就不多说了。行,就给你半个月!不过,陈总不能让我们弟兄们空手回去吧,回去没法交代。你一千万拿不出来吗?”
老陈眯着眼低头抽烟:“老李我现在真困难,答应你的我一定做到。可现在逼我,我也真没办法。”
“老陈你也别逼我。你说给你半个月,我代人家答应了。你张张口就行了?我回去总得给人家一个交代吧。你说说就行了?”
“今天我真没办法。东西都押在那儿,你也明白。你杀了我也是这话。”
小伙子冷冷地盯着老陈,那个男人看了看他,做了个收敛的手势。
“五百万,五百万。不能再少了!”男人的手指头敲得茶几“铛铛”响。
老陈闷头不放声。
“不行?”男人的声音骤然升高——这应该是动手的信号。
那个小伙子很平淡地走上去——“行。”
小伙子骤然停顿,仍然保持着发动前的姿势,那个男人回过头盯着我。
我咽了口唾沫,证实自己刚才确实出了声——行动有时候就是比思维快。
“五百万。我说话算话。”那个男人看着我。
“行。”我想了想,“你把账号给我,我来解决。”
那个男人回过头看着老陈,老陈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我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今天挺突然,我没准备。明天下午以前一定到帐。”
“行。我们就信你一回。”那个男人阴冷地笑了。
留了我的电话以后,他们利落地走了。
老陈丢掉烟头,打开门,确信他们走了。然后回来关上门,低声跟我说:“阿迪,我不多说了。在顺义还有一个三居室,他们不知道。我回头先押给你。”
“你先去陪老婆生孩子。”我冷静地说,然后开始打电话。
顾佩瑶接了电话当场就炸了,痛骂了我一顿,然后开始忙活。
我愧疚了几分钟,第二个电话打给了郭磊,他的理解是我要买官,虽然感觉出乎意料,但答应全力以赴。
然后是第三个和第四个电话。关键的问题是太突然了,所有的人都感觉措手不及。
我算了又算,一直犹豫是不是再打个电话。几次放下电话又拿起来,最后,不能履约的恐惧还是压倒了其他想法,我拨通了电话。
“你找我什么事?”张洛伊态度清冷地接了电话。
“我有急事,能不能借我五十万,今天下午就要。”
“五十万?”张洛伊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你要干什么?”
“有用。急事。”我期期艾艾地说。
“什么事?你赌博了?你借钱你老婆知道不?”张洛伊厉声问道。
“知道,她正在帮我借钱。”我说,“不是赌博。”
“什么事这么急?”张洛伊问,“你说明白。”
“是老陈。”我纠结了好长时间以后说了实话,“他公司遇到麻烦了,如果今天下午凑不够钱就完了。”
“他的事儿我听说了,那是个无底洞,阿迪你别凑合,你家底填进去不够!”
“我就借他五百万。他老婆在医院生孩子,他被人堵住了,我一看没办法了。我借,我借,是我借!”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我几乎要说不借了的时候,张洛伊说:“我试试。阿迪你记着,就这一次!”
“行。”
“我能凑多少凑多少,下午给你电话。”
“谢谢,我打借条。”
张洛伊直接了当地挂了电话。
第二天,我终于履行了承诺。老陈则有了一个儿子。
顾佩瑶则在礼节性地看完了老陈的孩子以后,回家要求我把账单记下来。
“给我看看,我好有数。你也得清楚。”
“我表姐六十万,郭云四十五万,夫子二十五万,我们家四十万,我同事三十五万,你妈家十五万,还有呢?”
“老梁二十二万,张洛伊六十五万。”我小声说。
“张洛伊怎么才出这么点!”顾佩瑶瞪我一眼。
我尴尬地摸摸鼻子,没有做声。她坚持认为张洛伊该对这些事情负责,老陈固然不是东西,
“还有八万,谁出的?”
我沉默了一下。
“谁出的?”
“我的私房钱。”我小声说。
顾佩瑶看了我一眼:“这么多?你存这么多打算干什么?”
我没做声。她在纸上涂改了一下:“我们家48万。叫老陈赶紧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