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一语道出程锋底细,旁边两位上书房大臣马齐、佟国维都吃了一惊。啊?原来此人竟是前段时间,震惊朝野的岳钟琪一案的同案犯!
马齐暗道:“奇怪,此人怎得到了这里?这件案子牵连甚广,后来皇上不知为何强压了下来,维护了岳钟琪。怎么又会节外生枝,闹出这事来?皇上不会认错人了吧?”佟国维也是一脸疑惑,惊疑不定,暗自低头思付。
程锋没想到皇上不但知晓此事,竟然还知道是自己替岳钟琪出的计策。心中暗叫一声:“糟!这下完了。听皇上那口气,再瞧边上那两位大臣的面色,十有八九岳钟琪已经恶人先告状,撇清了自己,这可如何是好。说不定还没拉岳钟琪下水,自己就先丢了性命。哎!完蛋!”程锋不由一阵惋惜。
康熙此时急于确认眼前这年轻人的身份,又开口问道:“朕问你话,你要如实回话,听清楚了吗?”
“是,皇上……”程锋无可奈何的答应了一声。
他现在有些后悔了,方才没有考虑周详,贸然说出了岳钟琪的名字。哎,早知道先忍一忍,编排些谎话,保住性命再说不迟,如今木已成舟骑虎难下……可转念一想,也不成。既然岳钟琪已经先我一步向皇上禀告了此事,那我再说什么也都没用了。哎,老天无眼啊,便宜了这小人!
“你是安图县来的?认得岳钟琪?”康熙继续问道。
“是,皇上。安图县来的,认得。”
“长白山征药一案你亲身经历了?”
“嗯,我在……”程锋见已被人识破,索性也就不隐瞒了。
程锋此时仿佛已料到皇上下句要说的话:“来人呐,将此叛党拉下去斩了!”颔首低头,静听发落。
谁知康熙又道:“你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程锋一怔,抬起头迷茫的望着眼前这须发略白的老者,九五之尊的皇上,不解其意。
康熙沉吟半晌,说道:“赵逢春!”
京师步军统领衙门主官,赵逢春应声答道:“奴才在。”
“高敬祖欺压良善、*幼女、贿赂官员、罪无可恕,你将高敬祖带下去,会同顺天府尹隆科多当场审理,按律法宣晓此人罪责,斩立决!相关涉案人员一律严加惩处治罪。这案子朕已御笔亲批过了,朕让你们这么做,是为了给老百姓们一个交代,明白吗?”
“扎。”赵逢春应道。
“隆科多!”康熙又道。
“奴才在。”
“你陪同赵逢春审理完毕,立即去将顺天府内与此案有染人员缉拿归案,按律治罪。朕已问清楚了,你虽与此案无关。但身为主官,监察不严,也脱不得干系。等全部查清楚了,再来见朕,听明白了吗?”
“扎,奴才立即去办。”隆科多一身冷汗,慌忙应承。
赵逢春和隆科多压着已吓的浑身稀软的高敬祖下去了。康熙的神色突然严峻起来:“马齐、佟国维,今天朕亲眼瞧见了这宰白鸭的事,确实是触目惊心啊!高敬祖是朕亲自审定,御批处决的犯人,下边还敢做手脚,如此看来,天下屈死的冤魂恐怕多的很呢。吏治、法制败坏如此,不能不令人担忧。你们即刻传旨,今天秋天,全国要处决的犯人一律停止,要逐个查一遍,是不是还有宰白鸭的事。另外,传旨给刑部,明日起封印,听候查处。”
马齐连忙答应道:“扎。不过……刑部封印,全国清查,此事非同小可,应该由何人来主持呢?请万岁降职。另外,皇上……还有这人……如何处置……”马齐此时已拿不准皇上到底有何深意,方才还言语急切的询问这年轻人,现在竟将他撇在一旁,说起刑部的事了。
康熙看了马齐和佟国维一眼,对面前的这两位上书房大臣,他还没有完全放心。眼前这年轻人不仅牵扯岳钟琪一案,自己还亲自命十四阿哥去顺天府查办过。可让人没想到得是,竟在此地阴差阳错的碰个正着。康熙隐约觉得此事不那么简单,里面隐藏着的秘密让康熙心中惊疑不定。可是此地又是人多眼杂,实在不是审问的地方。
康熙思付一番,突然,一个奇异的念头在康熙心中升起。他缓缓说道:“嗯,这样吧,四阿哥、十三阿哥忙着清理户部亏空,此时不便调动。大家不都说八阿哥精明能干嘛,刑部的事就交给胤禩去办吧。”说着站起身来,看似不经意的吩咐道:“哦,对了,还有这人。武丹!”
“奴才在,皇上。”
“你将此人带回园子去看押,朕还有些事闹不明白,要问问他。好了,今儿朕也劳累了一上午了,回宫吧!”康熙说完,抬步就要下楼。
马齐一瞧皇上要回宫,扑通一下忙跪在康熙面前说:“皇上,今天奴才在情急中行事鲁莽,惊了圣驾,请皇上治罪。”
康熙朗声大笑道:“哈哈哈……马齐呀!如果不是你大喊大叫地让下边停刑,这会儿,你的顶子就被朕摘掉了!上书房大臣位居宰相、协理朝政、处置机务、当机立断、为君分忧,是你的职责嘛。咦,佟国维,这隆科多朕怎么瞧着有些面熟呢?是不是你们佟家的人啊?
佟国维连忙答道:“回主子,隆科多是奴才的侄子。当年主子爷西征的时候,他当过侍卫。”
康熙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哦,这就对了……”至于什么对了,康熙也没往下说,二人也没听明白皇上的意思。至于皇上为何要带那人犯回畅春园,马齐和佟国维虽也满腹疑惑,可谁敢再问呢,只好簇拥着皇上出门上轿回宫去了。
程锋双手被缚,武丹带着兵丁押解着他,跟在车驾后边。下楼后,程锋一眼扫见方才自己曾差点被砍头的囚台,上面已是血污遍地、一片狼藉;看热闹的人们已散去了十之八九,只有那老禽兽高敬祖的脑袋挂在杆子上面飘飘荡荡。
程锋一阵迷茫,康熙皇上这是要带我去哪里,是我估计错了还是想多了?瞧他那神色、听他的话语,怎么好像不是要杀我的模样……刚才他和那五大三粗的白胡子“保安”分明说还要问我些什么的,他到底要问我什么呢?
哎,罢了!朝不保夕,没有一个人是能相信的,要不我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可如果他能让我活下去呢……
程锋心里充斥着对岳钟琪的仇恨,竟又莫名燃起了一丝活下去的欲望。与其舍弃自己性命,在皇帝跟前攀扯岳钟琪,为什么不借此机遇求个活路呢?毕竟眼前遇见的这老头是执掌人生死大权的皇帝呐,我该如何解说才能教他信了我呢?
这世上但凡有一丝希望,也不会有人自寻短见;除非他的四周已被绝望笼罩,见不到半点光明。康熙的出现,就像一道刺眼的光亮一般,照的程锋原本已暗淡阴冷的心活泛了起来。
可惜这颗心已不是单纯的求活之心了,是夹杂着复仇、不甘、洗刷屈辱的心。不能就这么窝窝囊囊的去死,程锋咬了咬牙,忍着被绳索捆住的生疼,蹒跚的走向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