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默不作声,见后院人影渐近,想是老板回来了,微微点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离开了。
素秋拉着雪雁的手,似是安抚她,更是安抚自己,眼光随着那人远去,“没事,没事,都过去了。”
“今日之事,只当没发生过,不可告诉其他人,知道吗?”素秋心有余悸。
“是,小姐。”雪雁莫名所以的点点头。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
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
空旷无比的苍穹,大片大片寂寞的黑,间有繁星点点。今日银河挑露,在其两岸,各有一颗星星,他们隔河而望,遥遥相对,如水晶璀璨明艳,亦如泪滴温柔多情。缓缓流淌在情人的面颊,一滴一滴,滴到人间,化开了繁华,及夜如昼,灯火通明。
今日是乞巧节。各家女子,穿针乞巧祈祷福禄寿;礼拜七姐,虔诚而隆重;陈列花果女红、家具用具,精美小巧、惹人喜爱。
雪雁把玩烟花,掩着喜色,或近或远的跟在少明和素秋身后。
素秋微带笑意,欣羡的看着擦肩而过的少男少女,她今日,着的是白底印青花缎旗袍,略施粉黛,不淡不浓,整个人馨香淡雅,如同玉雕海棠,出窑青瓷。柳少明幽幽的望着,掩不住痴迷。
假装未觉,她没有回眸,好在街上人多,竟也不会尴尬。
“素秋,”他唤她。
“什么事。”
“这几天,镇上有些骚乱,若没什么特别的事,最好不要上街。”
素秋放缓了步子,转头看他,好似不经意,她清描淡写的打探,“是什么样的骚乱。”断断续续,“前几天上街时,恰巧看见官兵在抓人,不知是什么人。”
“是陵军的人。”他说。
“原来是这样。”素秋轻声答应,心底已是波涛汹涌,面色却平静如常。
“素秋,”他突然停住脚步,锋利的眼神如剑般刺向她,眸间染光,寒如剑锋,那英雄宝剑的剑锋,沾满着女儿血男儿泪,素秋若遭雷劈,动弹不得。
他的声音压迫下来,沉重似山,肆掠如云,“无论我做过什么,将来会做什么,你都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
他炽热的目光,如火如荼,只待要将她烧成灰烬;他的话似承诺誓言,却使她透不过气,只觉有一股强大的气流将她淹没,一心只叫她沉沦其中,不得逃避。不知如何反应,她抿了抿嘴,说不出话。
“前面有搭台的,咱们过去看看。”少明话锋徒转,微微一笑,款款的眼神如同是雷雨后的弧虹。
无声点头,她远远望去,不远处搭了个台,檀色的矩形台,沿上环挂着红彤彤的布条,台面上一字摆开着几个绣架几只凳,喜气洋洋。
“汉彩女常以七月七日穿七孔针于开襟楼,人俱习之,这便是乞巧的来历,”花白胡须,配一身白挂,满身书卷气,台上的老翁,没有主持模样,倒像极了教书先生。眯着眼,他意味深长的说着开场白,“世间女子,在今夜,对着朗朗明月,摆上时令瓜果,朝天祭拜,为的是乞求天上仙女,能赋予聪慧心灵、灵巧双手,更乞求姻缘巧配。”
“今日比赛如同往年。不过是博个彩头。绮思巧意各有心生,针线比较切磋技艺,有意的女子都可以试试。”他弱不禁风的身体发出响亮的声音。
“小姐,是刺绣比赛,雪雁想看您参加。”今儿是乞巧节,这些日子晦气事太多,倒不如趁着这个好日子讨个彩头。雪雁心想,下意识的心花怒放,她腰间荷包上朵朵桃花开的灿烂。
“也好。”素秋应予着,玉步走上台子。
几个女子左顾右看一番,也走了上去。
“比赛的题目就在这板上,思考的时间亦计算在内,计时由老朽揭开这红幔开始,各位可是听明白了。”
台上台下,一时鸦雀无声。
主持人俯瞰众人,袖边含风,‘哗’一声,掀下身后板上神秘的红幔,只见板上紧贴的红纸,正中央用毛笔写着一个狂草字—悔,游龙似凤,舒展大气。他朗朗道,“一个时辰,由此字生一幅绣图。”
众人一阵唏嘘,摸不找头脑,如此良辰竟是写了个大刹风景的‘悔’字,实在是蹊跷不合常理,到底用意何在。看似浅显易懂,简单明了,但若是迎合表意,既不应景,又显的肤浅,仅仅这点,众人不免犯难,更别提由它在短短的一个时辰内,作一幅绣。这不单单是考了绣技,更是探的女子的慧心。
少明蹙眉望向台上,在那里,素秋如同天降巧女,淡然落坐,穿针引线,绣刺开来。反观其他参赛的女子,零星几个忐忑落座,面显难色,举棋不定,终不下手;大多呆若木鸡,嘴大张着竟能塞下鸡蛋;更胜者,丝帕掩面,羞的跺脚而去。
她,一颦一笑,好似涓涓细流,和煦春风,只叫人神清气爽,混沌顿开。纵然,他的心情千丝万缕冗乱繁杂,身体受千万绳锁捆住紧勒,亦能被她漫不经心的挥手轻易抚去。
人声鼎沸,众人强烈讨论着,皆翘首以盼,无不万分期待着,这场难得的精彩比赛,时间不禁过的异常之快。
“时间到!”主持手提铜锣,小锤一敲,一个时辰到了。
放下针线,参赛的女子纷纷站起身来。
主持人一一收起绣布,自为评委,或点头,或摇头,仔细的评判着。众人屏住呼吸,四面安静的连绣花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见。
“赢的一定是我家小姐,”雪雁胸有成竹,自豪的说。
柳少明未置与否,心中也怀有同样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