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开封城西郊之外,有一群人挤在一块,中间让出了个圈来,个个人头耸动,不知在围观什么。
“师兄,你若再不住手,柳辉回去便告知师父,叫你再面壁数月。”那名个头稍矮的少年边过招边说出此话。
那高个少年道:“我阮义只不过想瞧瞧乐闹罢了,你居然出言不逊?”只见他说话时皮笑肉不笑,神色颇为阴险。招术更是猛狠毒辣。
那名自称柳辉的少年又道:“我们此次前来乃奉师命接应凌少侠,你胆敢误事!吃我一拳……”说话间一拳击出,刚触及对手右肋,便收势相让。显然顾念同门之情。
那师兄阮义一愕,急快侧身避过,脚踏七星,双掌齐出,一招“借花献佛”朝师弟后心打来。
“破日紫竹掌!”柳辉惊叫间只觉一股强劲袭向自己脑后,掌未到风先至,头上所扎之发登时吹散。幸而他反映神速,急忙身向后倾,脚随身旋,已闪到阮义身后。一招“水上摘莲”朝阮义肩上抓去。围观的人个个心惊肉跳,咬牙观斗。只见那柳辉又道:“上次你偷了师父的银子去赌坊下注,输光了!此次你无银可偷,竟又偷师父的名画换银子,逛青楼,你好大的子!”柳辉边过招边咬牙说道。招架中的阮义道:“哼!与你何干?”柳辉叱道:“岂有此理?看招!……”说罢一掌击出,向阮义面门打来。这一掌竟用了七成功力。阮义当下凌空一翻,避过前面来招。呼呼两声风响,柳辉也已飞身而上,拳风腿影,二人在半空中竟又拆了十余招。围观者哄然大哗。
“呯!”柳辉重重的给阮义踢落在地上。
他刚立起身来,突然“嗤”的一声,竟已被一脸坏笑的阮义点住穴道。阮义面目如霜,冷冷地对师弟说道:“念在同门之情,今日不伤你,换作别人,早就变成肉饼了!……”柳辉眉一蹙,心想:“要不是看在师父的份上让了你,今日非教训你这个没出息的畜生不可。”遂说道:“好大的口气!你以为这三脚猫的点穴功夫会难倒我?哼!”
“哈哈,师弟,你还会打肿脸冒充胖子?厉害!”阮义话音方落,面露轻蔑之色,随之紫袍一拂,“嗖”的一声,身形向东掠去。“接凌易飞的事隔日再说,少了伐你会办不成么?我有要事在身,迫不得离开一日,莫与师父相告,”枊辉只听到师兄这句话远远传来。愣在当地,半响后才怒道:“即然如此,我也跟着你去,瞧瞧你究竟在做哪门勾当?”说罢,十指一紧,先天真气自下而上,倾刻间已冲破玉枕穴,自行解了穴道。围观者见状,登时如惊弩之鸟,四下逃窜。
如此,阮义轻功加快,飞街走巷,已过两个村落。而偷偷跟在后头的柳辉更是寸步不离其尺,紧随其后。二人施展轻功,身法怏如离弦之箭。真骇得街人抛担弃囊,抱头鼠窜。二人出了市镇,已及城郊。半晌过后,又及一个山坳,驿道上两排树影如鬼魅般自二人身后掠去。山势愈来愈陡峭,柳、阮二人数个起落之后,便已翻过两个山头了。直向东奔去。
其时已是黄昏时候,火红的夕阳美艳绝伦,映在大地灿烂一片。
柳、阮二人在拔山涉水之间,亦见南、北两面的山腰上一条支人队朝东而去。均顿步缩入草丛中,看个究竟。只见那远山处每支人龙居首者高撑一面旗,旗帜数目可达数十之多!旗上都隐隐写着几个细若蚊足的字,其颜色均是五彩,与字体颜色显著分明,或白旗墨字;或红旗蓝字;或黄旗灰字……
如此一帮帮人众,莫非是武林各大门派?若当真属实,此次东行所为何举?
但却无人知晓。但次二人却跟了去瞧了。
汴梁东首五十里处有个山寨,名曰虎头寨,正是这些旗帜所往之方向。其寨主长年身披虎皮,头大身细,脸阔须浓,眉宇高尖,故名刘虎头。此人武功在江湖上称不上一流、二,倒也算得上三、四流。以一套身怀绝学“老虎拳”独霸一处。名声响遍周围几个村庄。一身武功对付一些江湖上的绿林草冠倒也绰绰有余。
当日,紫笛门柳、阮二人跟踪那些旗对路经此寨,见天色已晚,便进寨求宿。踏进寨囗,只见寨中火台依道而立,道旁有诸多寨徒高举画有“虎头”的旗面驻守。
一进寨内,果见武林各门各派云集虎头寨。其中便是武林中稍有名气的铁虾派、龙刀门、盖天帮、青蛇会、土木派等门徒在所多有。且各门各派俱都举旗列队。这时,诸派掌门纷纷挥动派旗高声呼咤道:“刘虎头快给我滚出来……”
“岂有此理!你们这些狐门狗派,胆敢如此唤我寨主,看我来料理你等”一名持刀寨徒纵出门来向为首的盖天帮一众迎去。
“看刀!……”
“当!塞主……救……救命……”那寨徒刚要挥刀砍那盖天帮帮主龙长刀,却被龙长刀一掌当头击下,将整个人头打缩进身体内。当场毕命。虎头塞余众见状骇怕,纷纷入塞躲起。
山寨门前,诸派门众纷纷仰天暴笑。
龙刀门掌门龙长刀、铁虾派掌门铁鱼与青蛇会总舵主关青蛇三人话声最为宏亮。可见此三人功力着实深厚,绝非等闲。过了半晌,一个头大如虎的虬髯大汉带着几名手下自雅阁内走了出来,身后寨徒畏首畏尾,不敢大步前走,显然先前余悸未消。刘虎头怒脸看了向众人一眼,一看这阵势,当下改怒脸为笑脸,环视抱拳作揖,面挂奉承之意地说道:“各位掌门请恕刘某人怠慢,恕罪,请进寒塞喝杯水酒。”说罢,向屋内一引。
“你少装模作样!快把东瀛海岛图交出来,否则休怪我手中剑不长眼。”一名黄袍客冷冷道。此人正是龙刀门掌门龙长刀。
“放你他妈的狗屁!宝图乃我青蛇派地盘中出现,你够资格居为己有么?”青蛇会关青蛇抢言说道。
“两位先别争,在场诸位若论武功,恐怕只有我铁鱼略胜一筹,这宝图……”
龙、关二人双眉一蹙,嘴角微动,咬牙齐声道:“铁掌门,口说无凭,我等还是剑下见真章为妥。”
这时土木派掌门吕向天道:“且慢,三位掌门,今日已晚,不如过两天我们比试一下,若谁胜出便将宝图归他保管,待参详出图中奥秘后,便带领我们同去东瀛海岛,去寻……”
“还是吕掌门想得周到。”铁虾派掌门铁鱼打断了吕向天的话。他转首又向龙长刀、吕向天、关青蛇等人说道:“不知三位掌门意下如何?”
“论狡猾,吕掌门可算弟一,那就姑且听吕掌门便是。”龙长刀说道。只见他各白了关、铁二人一眼,与众人随刘虎头进寨。
这时,蹲在不远处的树干后阮义心想:“最近江湖传言‘东瀛海岛图’已在武林出现,原来在这群厮手里,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柳辉对阮义低声道:“师兄他们方才说什么地图,可是师父平日经常挂在嘴上的那张图么?”阮义一怔,回头一看,说道:“是你?你何时来的?”
“方才来的,你好像看到师弟我,很不高兴?”
阮义一愣,暗想:“师父怎么不教我自行解穴,竟教他?恐怕他还有没使出来的武功,那我……”当下笑道:“哪里的话?我们是同门师兄弟嘛,走。”
二人对话间只见诸派门众相继走进虎头寨宿篷。于是柳、阮二人也缩头缩尾地跟了进去。
当晚,刘虎头命寨徒抬来数坛佳酿,呈上油条招待这些武林同道。
虎头塞吃的东西只有油条。
枊、阮二人为了探清武林各派当日来意,则悄悄躲在屋顶凉快了一夜。
次日一早,众人便已散去。临走时,龙长刀向刘虎头拱手道:“多谢刘寨主厚待,三天后汇林山庄见。”刘虎头点了点头,微笑作揖,一一送别。而柳、阮二人继而东行,速赴凌家堡接人。
这日,酷日似火。地面上烫不可及,连地上的虫蚁都似被烫得跳起舞来。而驿道旁的枯草几乎将要燃烧了起来。没有风,路上尽是黄灰,飞扬得弥天漫地。驿道上的过路人却比往日多得多,多得数不胜数,一双双快足有如群马奔驰,交错不齐地争锋相践,却已被黄尘隐隐遮没。
怪,怪就怪在这许多人皆往一个方向疾驰,且异常的匆促。其中有步行挑担的;有怀中婴的;有腰悬长剑的;有手持文稿的;亦有手绾板斧的……
他们为何如此匆促?难道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或是这日就是不平凡的一日?如若真是不凡的一日,那该会是怎样的一个奇异事件?
一名头扎白巾的少年手持木棍紧随一名虬髯大汉身后,喘着粗气奔走着。那大汉头上亦扎了条白巾,手持一棍,二人衣饰一致,想来自是一对师徒。忽听那大汉道:“峰儿,你轻功如此进步神速,过不了多久,只怕为师难以追及了。”那少年道:“哪里?师父您过奖了。最近江湖传言神密宝图已在汴梁一带露迹,徒儿自当加紧练习‘三十六路无影追踪’步法,与本门绝学,望能早日力争而得此宝图,孝敬师父您。”
“哈哈,你有这份孝心故然不错。不过,以你的武功……只怕海岛图尚未得手,你就早被那毒剑女幽一剑给刺死了,到时还需为师替你收尸。”那少年舌头一吐,未语。这时,那大汉纵身一跃,平空掠起,双腿划动,两臂平展,竟像只巨鹰般在半空翱翔而去。
“师父,师父……”那少年边追边唤,腿中劲力加大,身法如飞。
“李峰,等等我”一名与那名头扎白巾的少年并肩而疾的黑脸少年喊道。只见他一身肌肉结实如岩,彪悍无比。而此人名字却叫石头,是李峰的师弟。
那名叫李峰的少年与这名叫石头的少年均是土木派掌门吕向天的得意弟子。李峰武功在土木派中可算得上一等。而石头的身手却免强算得上二流之辈。那虬髯大汉便是土木派掌门吕向天,其武学造诣颇为精湛。在武林中虽称不上泰山北斗,但也称得上一员好手,声名响遍周围几个乡镇,名气比刘虎头稍微大一点。
转眼间,土木派一师二徒在耸涌的人队之中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人走过一条尘烟滚滚的官道后,又踏上一段人迹罕见的山道,此地已是汴梁城郊。再向东走了里许,遂遇一条茫茫瘴气的大河。河水污黑发臭,似乎运载着一河尸血!不,这正是一河尸血,因为在一个月前卞京保卫战中,数万金兵惨死于这河床之上。如今虽河水平稳,但无数大宋百姓对金兵南侵的仇愤却汹涌澎湃!
千万双足踏过石拱桥,向北两里处,已到了一坐全是石头的瘦山山脚下。山脚有山涧一曲,溪流清澈见底,不参一垢。沿着蜿蜒的山路徐徐而上,便到了一个山谷的入囗处。入囗之处立有一碑,碑上刻有“天悬谷汇林山庄”七个墨篆。
过了半晌,众人已云集于庄内的一片硕大的广场上。所有的人都将目光望向人海核心。只见一个约莫方圆四十丈之阔的空地上竟有数万个人头在耸动。且个个迫不及待地昂首欠脚观望,有如待食之稚。而有些个头矮的人士便所幸攀到山脚下的巨石之上,抬头眺望,望向全景,只见这块广场之中夹着一片圆形红地,红地之中几个黑点缓缓蠕动,形似蚂蚁。红地边缘隐隐飘着五颜六色的彩练,似以高杆撑起,竟是围绕红地一周迎风飘动。远处看去宛若一朵大莲花。煞是好看。而每条彩练之下均列有一行人队,数目可达上百余人,人队身上服色均为一色,与前首的彩练颜色为一致。笔直的人队由红地外围站到红地边缘。远望场面,一支支人队有如绣花针一般扎着圆形红地,似是一颗大杨梅,端的眴丽多姿。
“师兄,你看,今日五大派怎么只有梅花派赴会?”“师弟你有所不知,师父没来,便不是想当什么守关将领。否则以我们紫笛门在江湖上的地位……”
这一问一答的两名少年正是三天前在汴梁东城郊打斗的柳辉与阮义,此二人之前于虎头寨屋顶亲耳所听,已知汇林山庄这一日早有人打擂比武,遂极早前来捧场看乐闹。
阮义道:“对付这些江湖上的无名小卒,只要师弟你一岀马,便将这些小娄娄收拾的服服贴贴了,哈哈。”
柳辉答道:“师兄所言极是。不过,那冯震三的摇头功夫我可应付不了。此人作恶多端,迟早遭报应!”
阮义道:“冯掌门的‘摇头’功夫闻名江湖,只要师兄我助你一臂之力,紫玄音一吹,便叫那冯老不死‘摇头疯子’变成‘无头苍蝇’哈哈,哈哈哈……”
“对了,师兄,此处正是赶往凌家堡的必经之路,你说我们是先看一会儿,还是赶快起程接人?师父说,此次事关重大,大宋生死存亡迫在婕眉,不可耽误。”枊辉正色道。
“这个我自然有分寸,师弟不必多虑。没准凌少侠会来,先看一阵子再走。”
“既然如此,就看一个时辰。”
“罢了,罢了,师弟话真多!”阮义不奈烦地道。
柳辉听后,一阵失意,暗想:身为大宋子民,眼下国难当头,竟有心思在此观擂寻快。”一念尚了,冷冷地盯着阮义脑后。
柳、阮二人言语中的冯震三便指梅花派掌门。当今江南武林最有地位的门派当属飞鹤、梅花、紫笛、三大派,与中原的少林、丐帮两派齐名,位居整个武林前五位。其五大派掌门的武功造诣皆可谓登峰造极,炉火纯青。
“此次武会本是武林各派合盟举办,以武较量,得出第一者,便出头带领武林有志之士,北上黄河绞杀金兵,保卫大宋,但因朝廷命官李纲李大人奉了皇上旨意,就民间选秀,急用人才,所以这个擂台就变成了官擂了。”一个农夫对一名俊悄的白衣年比划道。只见那白衣青年手持长剑,腰悬蝴蝶玉佩,一表人才,气宇非凡。
“原来如此,听说李大人也是在路中所闻汇林山庄有此一会,所以……”白衣青年望着远处广场中心的擂台说道。
“不错,这位少侠有所不知,二日前各派武林人士早已奔赴虎头寨盟约了。当日,恰巧李大人带着禁军路过,借此良机,遂遣亲信与虎头塞塞主相告,以白银千两赏赐刘虎头,当晚便命人书写告示,贴于京城各衙门,闻者纷纷赶来。而收到请贴的武林各派也邀到不少。”
“多谢相告。”白衣人一揖。随之没入人海之中。
原来,那日李纲于汴京城内出府途中,也见到柳、阮二人相斗之时,便想出设擂台选秀之策,是以奏耳将此事宜与部将说之,命其踉踪柳、阮二人。才有今日看头。
便在此时,自广场核心处传来一阵阵鼓声。鼓声如雷震天,仿佛在场观者的心脏跳动一般。而场中人海一时之间沸腾了起来,呼声动地,着实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