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紧张,容不得两个人再多说什么。老钱已经坐在第二章椭圆形座椅上面了。
接下来要完成的步骤是将老钱的意识抽取出来——本质上讲,人类的意识是只能依托于物质基础“脑”而存在的,虽然人类一直在幻想意识能够脱离物质单独存在的那一天,但是总的来说这种事是天方夜谭。
不过就是这样的幻想在几十年前的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已经有人做到了。
纳博科夫就是这群人中的一个。就人类的意识而言,完全脱离物质基础“大脑”是不可能的,他们做到的是让意识在短暂的时间内停留在人工所创造的容器里面,当然这是一个伟大进步,可是由于种种原因,这项成果永远见不得光。
正如纳博科夫所说,他现在要做的不过是重复之前所要做的罢了。当然两次实验之间也有很大的不同:实验所需要的设备所占据的空间大大缩小了,更细小高效的储存模块代替了低效的模块——当年只使用电子管的整套系统就占据了西伯利亚几十平方公里的面积,而为整个实验提供电力的则是那个著名的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当然最后全世界都看到了那个实验所带来的负面结果。
但是要问纳博科夫先生是否后悔,他当然会说不。他看从那一次的实验中看到了一个希望,这个希望不是那些愚蠢的军人和政客们所看到的,而是他,作为一个科学家所看到的希望。
“准备好了吗,钱未先生。”纳博科夫停下了手中的*作,通过语音设备问坐在玻璃罩里面的钱未。
“可以了,开始吧。”
电机开始转动,恼人的轰鸣声又一点点的想了起来。纳博科夫的眼睛一直盯着屏幕上的数字,数字以非常缓慢的速度跳动着,旁边是一条对数曲线,用红色标注的部分是这个数字绝对不能超过的安全值。
坐在座椅上的老钱神色很安详,就像睡过去了一样,和他身边那个仿佛塑像般凝固住的王奕有很大的差别。
数字逐渐接近那个红色的临界点,纳博科夫小心翼翼控制着输出量——这意味着整个过程所需要的时间会更长,老钱的神色发生了变化,从安详到不适,他的眼珠在眼皮底下飞速打着转,脸上的肌肉也在不停抽搐着。
“全体注意,意识数字化过程还剩下十秒。”精确的时间控制,这是经过几十上百次的实验所得出的结果。
老钱感到自己的灵魂被慢慢抽离了自己的肉体,这种感觉很奇怪。他无法看到却能感觉得到,自己正在远离那个和自己朝夕相伴五十二年的身体,混入一团发出电流声的世界。
老钱的意识正在被一点一点的数字化,他大脑中的电化学信号被换算成一大片的零和一储存在一个个的单元模块里面,而在这些设备中存在着上千万个模块,它们足以支撑起一个人类的意识。
当然,以这样的手段模拟人类意识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困难在于如何将人类的意识整体搬运到这套设备里。这种技术是非人的。
老钱的脸,或者说老钱肉体的脸逐渐露出如同那种空洞的神色,那是一种被抽取灵魂后的空洞感。整个过程持续了一个小时三十五分钟。
“实验很成功。”纳博科夫面带笑意,他要开始和被储存在设备中的老钱进行沟通。
“实验很成功,你看得到我写的字吗?”
显示屏上立刻出现了回应:“看得到。”
“为了证明你是钱未的意识,我要求你背诵我之前给你的话。”这么做是为了防止这个意识是由电脑设备自身模拟出来的。
“弦论,是理论物理学上的一门学说。弦论的一个基本观点就是,自然界的基本单元不是电子、光子、中微子和夸克之类的粒子。这些看起来像粒子的东西实际上都是很小很小的弦的闭合,闭弦的不同振动和运动就产生出各种不同的基本粒子。”以老钱的意识为中心的系统精确地给出了答案。
“很好,很好,”纳博科夫一连说出了两个很好,“等一下我还要问你一个问题,用来证明你的思维速度已经达到移植标准。”
显示屏上的光标闪烁了一下子,同意了这个请求——系统现在处于等待提问的状态下。
纳博科夫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一阵子,玻璃罩缓缓打开升了上去。他笑着看向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的王奕和老钱。然后他走了进去,坐在第三张座椅上。
所有的研究人员都没有注意到纳博科夫在干什么,他们只是惯性地完成手头上的工作。纳博科夫微笑着从第三张座椅的顶端取下头盔戴在自己的头上: “1,2,3,实验开始,防护罩降下。”
半球型的玻璃罩子又缓缓的落了下来,有几个人注意到了异常,他们停下手里的工作看向玻璃罩的里面。纳博科夫闭上眼睛,嘴唇动着明显在说着什么。
又有几个人停了下来,但这一次并不是因为纳博科夫的奇怪举动而是因为他们对实验场内的一切*作都失去了作用。纳博科夫笑了起来,并点了点头,他朝玻璃罩外面的人挥了挥手,好像是叫他们注意自己这里又像是让他们快点走开。
几个研究员问前团队负责人王,王也不知所措——之前的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他只有不停呼叫玻璃罩内的纳博科夫,却没有得到一句回答。
纳博科夫关闭了玻璃罩内外的通话连接,他将这个实验场所有的*作权限都放到了自己的头盔上。
“亲爱的钱未先生,在这里我要告诉你两件事情。”纳博科夫对着头盔的麦克风说道。
“第一,贵教引以为豪的‘第二神迹’其本质不过是思维暗示,虽然很特殊,但依旧是催眠的一种。很抱歉,身为前苏联秘密计划‘红场计划’的参与者,摆脱这样程度的催眠对我来说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
“第二,我很感谢你在最后阶段为我提供了最好的实验数据,这样子,我对完成整个实验就更有把握了。”
“好,我要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了,”纳博科夫微笑着,“请你给出π的精确值。”
玻璃罩外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因为实验场内所有的显示屏上显示的只有一样东西:那是一串以3为首的数字洪流,如同雪崩一样源源不断地从计算机深处冒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