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八日二三三二时新西朝鲜湾海上“逐浪”
直升机降落在飞行甲板上,戴肯少将正快步地赶往发令室的途中。潜舰的双重船壳开始关闭,低沉的机械运转音在信道回响着。
就在快步地走在第二甲板的信道时,穿著*纵服的美真姐追上了他。
“美真少尉,妳应该要待在机库待命。”
步行速度没有因而减缓,戴肯开口了。但是美真姐不理会他的话,“我们就这么撤退吗?”
“是的。”
“如同对待萨姆一般,对洛克也见死不救吗?”
“一切合乎入队契约的规范。”
但是这回答并没有让美真姐放弃而离去。
“他们是我的部下。我对他们有一份责任。请让我去找他们,给我两个小时……不,只要一个小时就好了。如果时限内还是找不到我立刻回来,恳求您了。”
“因为妳的一句‘恳求您了’,就要价值七十亿银币的潜水舰以及两百五十名的乘员置身危险中一个小时吗?!”
“我知道这是无理的要求。但是,如果使用ECS透明模式的话……”
“根据气象班的报告,快要开始下雨了,而且将持续两天左右。”
电磁迷彩(ECS)虽然被称为究极的隐形装置,但是也是有它的弱点的。首先,它会产生独特的臭氧气味。还有,如果暴露在多余的水气例如下雨之中,会产生无数的青白色的火花。
如此一来别提要透明化了,简直就和广告看板差不多。
这气象预报也是戴肯急于实行本次作战的原因之一。
“这不过是气象预测对吧?并不一定准的。”
他在坚固的防水门前停下脚步,并且转过头来。
“再过去就是发令所的长官才能进入的区域了。”
“你总是这样处理事情吗……为什么能冷酷到如此地步呢。”
“因为站在我的立场,是必须这么做的。”
少将背对了美真姐。
又穿过了几扇门,少将进入了发令室。坐在舰长席的卡琳-葛兰森刚下达完潜行命令。她看也不看戴肯就说:“被她询问了我们还要在这停留多久对吧?”
彷佛预测到了似的,理所当然地说起这个话题。戴肯肯定地认为,自己是赢不了这名高深莫侧的少女的。
“现在连一分钟都不能停留。敌人有三艘装满了鱼雷的武装哨戒艇接近过来了。而且这里是浅海,并没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如果不赶紧离开五十公里以上的距离的话。”
“我刚才就一直思考着这些状况。”
卡琳紧握着自己垂放在左肩的辫子,并且将辫子压在自己的嘴边。一边用辫子的顶端搔痒着自己的鼻子,一边笔直地凝视着正面的屏幕。这是这名少女在感受到强大的压力时的怪癖。
与某些人在压力之下会咬指甲是同一类的情况。
“但是,我也想救出克鲁斯他们。”
“是的。而且巴恩军曹也可能还活着。”
如果那种程度就死掉的话,戴肯就不会选巴恩加入特殊对应班了。
“如果我决定在黎明前,拨出几分钟在海岸边浮出并且短暂逗留……你能提出什么拯救作战?”
卡琳的个人屏幕映出了航海图。她的计划是,首先远离新中国的领海,避开新中国海军的警戒后再改变方向,以全速赶回现在所在海域。
“这可以办得到吗。”
“普通的潜水舰大概不行吧。”
卡琳装出坚强的微笑。那是彷佛在夸耀自己孩子的母亲的表情。
恐怕这是有可能的吧。他相信舰长的判断。
“……我很在意巴恩的M9被击败这件事。如果我的想法正确的话,也许现在是必须使用那个的时候了。”
“那个?你是指哪个呀?”
“就是ARX-26‘战翼天神’。”
少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感觉到有一头被系在这艘舰内某处的狂暴野兽,发出了愉悦的吼声。
四月二十九日零二二六时,新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平安南道大同郡的山中刺耳的声音画破宁静,武装直升机由他们的头上通过了。
耀眼的灯光一瞬间掠过洛克的头上,但是所幸直升机的驾驶员并没有发现他们。
最后直升机终于越过山顶,消失在南边的天空了。
四周又恢复了寂静。
只有小雨静静地下着,微风吹抚着树梢。
“飞走了吗……?”
凡妮莎发出询问。三人此时凭靠着矮树木的树根,躲在一个小小的洼洞中。
“好象吧。”
洛克边回答,边把萨姆由洼洞中拉出来。
萨姆由于吗啡生效而失去了意识。他的右手骨折,大腿与左手有很深的撕裂伤。如果是一般人的话,受了这种伤应该无法移动到刚才的会合地点吧。虽然出血已经止住了,但是光靠应急治疗,只能减缓他的体力消耗而已。
“凡妮莎,妳还能走吗?”
“不走的话,情况永远不能好转吧,对吧?”
虽然以冷静的语气回答了,但是看得出来她十分的憔悴。
洛克与凡妮莎由两旁支撑着萨姆,摇摇晃晃地拖着他,走在山路上。
“我可是个伤患耶,手脚轻巧一点啊……”
不知何时醒过来的萨姆,细声诉苦着。
“真亏你还能走到刚才那里。”
“……全靠沿着那条河川前进,洗去了我的气味……。呜。但是少将也真无情。我如果晚个三十秒从机体内逃出来的话,我就被炸成灰尘了……虽然,也许在那里死去还比较轻松。”
萨姆露出自嘲的微笑说着。
“你是被那台黑色的AS打倒的吗?”
“是啊……呜。还弄不清楚是怎么输的咧。”
“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我引诱它到很近的距离……,还对它击出了五七厘米的炮弹。当时本想……可以打倒它了,但是下个瞬间,我的机体已经四分五裂了。”
“对方使用了指向性的散弹地雷吗?”
“不对……我想并不是用了那类的武器。好象是用看不见的大锤子……呜……直接打过来的感觉……呃……呜……!”
“好了,别再说话了。”
他们终于越过了上坡路段。来到了树龄一千年以上的巨木下面。
“上坡路到此结束了。”
下坡路面的前方延展着广大的平原。可以零星地看见,在田埂的道路上奔驰着的军用车辆的灯光。前方就是集体农场,更远处则是一大片的水田。
凡妮莎瞇着眼睛。
“在视野那么好的地方,如果我们轻率地通过的话……”
“是啊。被敌人发现的机会很大。”
萨姆以低沉得难以听到的声音,呻吟着响应了凡妮莎。洛克让他横躺在地面。凡妮莎也在旁边蹲下来,哽咽般地咳嗽着。虽然没有流露出怨言,但是也好象很不舒服的模样。
吗啡似乎再次生效了,萨姆又睡着了。
在深夜里,崎岖的道路上,三人花了三个小时辛苦地走到这里。虽然他们已经很努力了,但是……
“(三个人一起,平安地走到海岸是不可能的……)”
洛克下了结论。
要避开敌人的警戒,通过前面的平原,即使是训练精良,五体健全的士兵也不能轻易办到。
“(何况,现在我们三人……)”
假设“逐浪”也考虑着如何救助他们,但是从这里根本不可能与同伴取得联络。虽然萨姆是有带着小型的通信器,不过通讯范围也不过几公里而已。从这里到海岸边大约还有二十公里左右。
自己也很累了。思路不再清晰,伤口也更加疼痛了。
无法动弹也不能联络,敌人的包围网还越缩越小了。
“(无计可施,啊……)”
熟悉又亲近的死神之手,似乎又拍着自己的肩膀。
“凡妮莎。”
“……什么事?”
“好好听我说。”
无法与同伴取得联络,敌人的包围网,天候,萨姆的体力,自己的体力……洛克向凡妮莎详尽地说明了一切情况。而凡妮莎也耐着性子,静静地把所有情况都听了进去。
“这样啊……”
“所以……我打算这么做。我与萨姆留在这里到处破坏,尽力吸引敌人的注意。尽可能地争取时间。妳就乘机一个人往西边逃跑。”
“……你说什么?!”
“往西边逃走吧。带着这个通信器,往海岸边去。如果友军前来接应的话,应该可以用这个频道与他们取得联络。”
她是否能够不被敌人发现,平安地到达海岸边,也只是一个赌注。友军是否会来接应也没有完全无法保证。但是比起待在这里束手无策……。
“但是,这么一来,克鲁斯同学你们不就……”
“不需要在意我们。我们的工作就是要保护妳。与其三人一起被捉,还不如让一个人存活下去。”
“怎么这样……”
洛克可以接受这样的结局,这就是自己的命运。本来就预料到自己的人生可能就是这样结束的。萨姆也相同吧。会在这种荒野中死去,也是他自己的抉择吧……
但是,凡妮莎她并不是。
“妳有活下去的资格。离去吧。”
任务。作战目的。这些名目都不重要。只是希望她能够平安地回去。不管会被她害怕,还是被她讨厌,只是想让她回到那明亮和平的校园中。
对,如果她无法回去的话自己大概会很悲伤吧。
“逃走……只有我自己一人……”
长时间的沉默。
凡妮莎交互看着洛克与萨姆。很明显地她似乎正迷惑着。但是,情况如此清楚,并没有什么好迷惑的。
如果最多只有让一人得救的可能性的话,当然只有这样抉择了。这是谁都可以接受的道理。即使不管负伤的人而独自逃走,谁也不会指责她的。当然,凡妮莎也会选择逃走这条路吧洛克是这么想的。
大概沉默了一分钟以上吧。凡妮莎终于回答了。
“我不要。”
“……妳说什么?”
“我说,我不要。我才不愿意一个人从这里逃走。集合大家的智能,想出更好的办法不就好了。”
凡妮莎如此宣告了,她的声音很明显地与之前不同。虽然语气沉静冷漠,但是却隐藏着她坚定的决心。
即使如此,洛克还是耐住性子,“听好了,凡妮莎。对于实地作战,我是专家。在这种状况下,不可能有三个人一起逃出去的办法。即使只让妳逃出去都很困难。这就是现实。”
“现实?这只是你自己一个人决定的现实吧。”
她的回答中略带怒气。
“但是”
“给我闭嘴!”
如同当头棒喝一般,洛克当场呆住。
“在这座山中行走的时候,我一直思考着……终于导出了一个结论。”
停顿了一下,她大大地吸了一口气,“那就是,克鲁斯同学你是个大笨蛋。”
当面的指责了。
“虽然我很感谢你想帮助我的心意。但是你是否忘了什么?我认为你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知道是什么吗?不知道吧。为什么你不知道?那是因为你是个只会钻牛角尖的笨蛋。就因为这样,得到你这种钻牛角尖的笨蛋的帮助,我一点也不高兴。”
“什么……”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之前那个一直胆怯害怕的少女。而是在吵闹的校园中,总是充满精神怒骂着洛克的那位凡妮莎要,正跨开大步,满腹怒气地站在眼前。
“为什么我不高兴呢?现在告诉你吧。因为你老是抱持着‘自己随时都可以为任务牺牲’那种看不起人的想法。也不考虑我的感受,只为了自我满足就硬要我接受你的帮助。任意妄为后让我在意你,忧虑你,然后又自顾自的要自我牺牲。难道你以为这样做很帅啊?所以说你是个只会钻牛角尖的笨蛋。虽然为了某人而牺牲是高贵的事,但是那要为了你自己非常重视的人才算数。你现在不过只是在‘自暴自弃’罢了。你只是认定我是重要人物,所以想要为我做出垂死挣扎,你认为这合理?结果,你不过只是想就此逃脱责任对吧。好好思考一下你想这么做的理由?为了什么让你想救我!?不准说是因为‘任务’,如果你敢说是为了我,我就打死你啊。”
一口气听了这么多话,洛克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不悦,惊愕,自觉可耻,受不了她。洛克陷入烦恼中。无法理解凡妮莎在说什么。但是,她似乎正确地指出了自己性格上的重大缺陷……洛克微微地理解这一点。他的嘴又开又闭地,一副想说话又说不出来似地,凡妮莎好象嫌他啰唆一样挥手打断,“别再多说。靠我来救大家回去吧。”
“妳,妳说什么?”
“你刚才不是说‘没有一起逃出去的办法了’吗?那就表示,你已经放弃了,不是吗?那么只好靠我来做了。你有没有带打火机?”
“是有带啊,但是妳想用来做什么?”
“在这山上放火并且引起森林火灾,制造大骚动。乘乱盗取赶来的消防车或是军队的吉普车,然后回到飞机场。到那里再制造混乱,盗取飞机。别担心,飞机由我来驾驶。”
“妳要开飞机?但是妳有驾驶经验吗?”
“怎么可能有嘛?不过我在大型游戏机台上玩过类似的游戏。总会有办法的。然后,夺取飞机以后,就逃到新韩国或是直接回源生镇去。往南边飞就好了对吧?很简单吧。你们只要闭上嘴跟着我来就好了。”
虽然这是用‘无谋’也不足以形容,这个完全支离破碎的计划。但是凡妮莎的语气非常认真。
“不知天高地厚就想乱来的少女”并无法完全用这一句话来形容现在的她,因为确实地可以看出隐藏在她内心的那悲壮的意志。
“我绝对不会放弃的。”
她将手按在自己的胸前。
“绝不承认已经没有大家一起逃走的办法了。我要想出办法,不舍弃你还有萨姆,也要三人一起离开这里,回到布蕾雅还有同学们等候的地方去。然后,还要一直平静地生活下去。这就是我的抉择,有意见吗!?”
“只靠毅力还有冲劲也有做不到的事情。承认这一点并且照我说的去做。”
“要我讲几次啊,我已经很明确地说‘我不要’了!”
“不行。去吧,快点一个人逃走吧。”
终于,洛克把微冲的枪口指向了凡妮莎。
凡妮莎一瞬间,讶异地倒吸了一口气,但是立刻就缓和下来,笔直地凝视着洛克。
一改之前严厉,激烈的语气,以温和的声音说,“如果不听从你的意思,就要对我开枪吗?”
语气中还带着怜悯之意。
“……是的。与其被敌人捉住,被弄成废人,还不如让妳在这里死去。”
“不要这样。不要做出这个令自己痛苦的抉择。”
凡妮莎微笑着,接近了洛克一步。
为什么不害怕?洛克现在非常的焦虑。而且茫然无助,感觉到自己已经没有任何能让少女听从自己的手段了,那是近乎绝望的感觉。
“你是否正疑惑着,为什么我不害怕?”
“唔……”
“理由很简单。”
凡妮莎温柔地说着,并且推开了枪,缓缓地抱住了洛克。那动作并不是僵硬而用力的,而是个轻柔的拥抱。两手环绕在他身后,将脸颊贴近了洛克渗血的肩膀。
“因为我,已经,相信你了。就如同刚才你所希望的一般。”
胸前传来她的体温。受伤的疼痛好象都消失了,脑中无法思考任何事情。全身的血液逆流,肌肉僵硬。连拿在手里的枪掉到地上了也没有察觉。
“所以……就是因为如此,我不想舍弃你们独自逃走。”
她被淋湿的前发,摩擦了洛克的鼻尖。
“凡妮莎……”
“我……的确到刚才为止都很害怕克鲁斯同学你。就好象普通的同学,一下子变成另外一个人的感觉。那种违和感,非常的强烈……”
凡妮莎一时之间,欲言又止后,如同打破了迷惘般说了,“但是……你不是要我相信你吗?所以当时我对自己说了,这个人是个拼尽全力也要帮助我的人。所以不要恐惧,相信他吧……你不觉得我很努力了吗?”
“……是的,谢谢妳。”
“对吧。只是普通的高中生,居然做出勇敢的抉择。我已经让步这么多了,所以现在就该你再努力一下了。‘自己随时可为任务牺牲’这么令人难过的想法,不准再有了。让我们一起回去吧……”
与凡妮莎一起回去。
那听起来真是充满了吸引力。如果有达成的办法的话,绝对想要尝试做看看。如果能在朝阳之中,凝视着凡妮莎,那是多么的美好的一件事啊。
为什么自己想救她。为了什么而要救她。
突然间清楚地了解了。
是为了自己。是为了与她一起回去。是希望能与这女孩相处得更久一点。他突然发觉到,过去的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有着如此积极地想做一件事的念头。而且由满是伤痕又极度疲累的身体里,好象又涌现了不知名的强大力量。
“凡妮莎……”
“克鲁斯同学……”
正当两人动作僵硬地相望之时……
“……啊。嗯。咳咳。”
就躺在旁边的萨姆,好象非常内疚地用咳嗽打断了两人。洛克与凡妮莎吃了一惊,飞也似地互相分开了。
“啊……你醒着啊。”
“是啊,当然醒着啦……你们交谈得那么大声嘛。”
“好过分,为什么静静地偷看……”
“那是因为,那种情况下,只能静静地看吧……”
萨姆搔痒着太阳穴附近。然后以恶作剧的声音说:“不过,话说回来。也许再多沉默一会儿比较好的样子。抱歉打断了两人。但是啊,嗯嗯。你们两人啊……是这种关系啊?”
凡妮莎满脸通红,一路红到耳垂那里了。
“不,不是啦!?只是当时有点被气氛所迷惑了,我并没有,打算与他,完全没有意思做那方面的接触,这……是真的啊。”
“(原,原来是这样啊……?)”
看到凡妮莎如此坚决地否认,洛克心里有点错愕。另一边,萨姆好象忍笑不住似的,小声地笑着说,“嘻嘻嘻。呜,好痛。洛克,这回你输了。总之凡妮莎已经明确地说‘她不同意’了。所以你的方案被否决了。也许,采用凡妮莎的方案还比较好。”
“……这,这么说来。”
“引起森林火灾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比起就这样死去要有建设性多了。不过,由于这场雨,想放火大概不太可能成功。可否弄到汽油?不过,那也只能烧一下子而已。”
“是啊,这只会让敌人发觉我们的行踪。”
“我是不太清楚啦。如果附近的天空也有友军的飞机,也许可以从空中发现我们。”
“这里可是敌人的领空。怎么可能会有友军在附近盘旋。”
“……那么,更高的空中呢?我看过哈理逊˙福特主演的电影。像是间谍卫星就可以由宇宙中监看地面。你们的组织没有这类的东西吗?”
洛克此时犹豫着是否要将“黄昏”的侦查卫星的存在告诉外人,但是立刻下了决心。
“有的。但是,哪有那么刚好,现在就在这里的上空。侦查卫星的运行轨道可是机密,我们这样的下士官是不可能知道的。”
“……不对。”
萨姆细声地说了,“在我出击前,曾经在任务演示文稿的时候看到了卫星照片。记得那是昨天一五三零时,那个基地的影像……现在的时间是?”
洛克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看了看腕部电脑上的电子时钟。
“零二四八时。再过一会而就经过半天了……也就是表示。”
也就是表示……
通常侦查卫星九十分钟就会绕地球一周。再加上地球自转的因素来计算的话,侦查卫星回到同一地点的上空大概需要十二小时。如果昨天的一五三零时,卫星在这一带的上空的话即将通过这一带的上空……!
虽然不知道正确的时间,但是如果在地上以火光文字做出通知的话……?
洛克与萨姆互望着。‘热源的记号’与‘侦查卫星’这两个关键词正式攸关生死的重要提示,没想到居然由门外汉的凡妮莎口中说出来。
“怎么了,你们?”
凡妮莎的询问把热烈讨论的两人拉回现实。
“居然会没注意到这一点……”
“凡妮莎,妳真是太棒了……”
“什么啊,你们怎么突然……”
但是,这个计划也不能说是赢面大的赌注。如果做出火光的话,不只友方,也会吸引敌方的注意力。而且也没有保证卫星一定会注意到我们。而且就算是友方注意到了,救援部队赶不赶得及只有神才知道了。
还是,让凡妮莎一个人逃走是比较确实的方法。但是,她并不希望如此做。而是想一起回去。
还是有孤注一掷的价值。
洛克站了起来并且将轻型机关枪挂在肩上。
“我立刻去进行。你们待在这里。”
“……知道了。不要太逞强……啊,反正你一定会逞强的。”
“这样啊。”
“克鲁斯同学,你要一个人去吗?你的伤还好吗?”
“如果只是要避开敌人的耳目的话,我还可以做得到。而且……”
洛克轻拍了满脸担心的凡妮莎肩膀。
“觉得很不可思议,我浑身好象又涌现了力量。”
只说了这句话后,洛克消失在黑暗中。
洛克离开了以后,凡妮莎用多余的碎布擦拭着萨姆的脸庞。
“哈哈……凡妮莎,真不好意思。”
“别客气。对了,有件事想问你……不知道你是否知道?我……是为了什么而被盯上……”
“我对这件事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上头命令我们去保护妳。我们只是听从命令行事而已。”
“这样啊……”
凡妮莎有点失望地低下头去,轻咳了几声。
从刚才就觉得头部很沉重。与洛克说话的时候,还不严重所以不在意。但是渐渐地,当时那讨厌的感觉又涌现了那是奇怪的漂浮感。
在那个医疗拖车内部所看到的诡异的梦,那感觉断断续续地又回来了。那到底是不是梦也弄不是很清楚。
萨姆也注意到凡妮莎情况不对了,“身体不舒服嘛?是不是被捉去时,那些人给妳注入了什么药物?”
“……嗯。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药,他们只说那是营养补给品。当时并没有觉得不对。但是,从刚才开始……头部就觉得怪怪的……”
“那么除了注入药品之外,他们还对妳做了什么?”
“在那之后……给我看了一些奇怪的画面。”
“什么画面?”
“有很多的文字一直替换的画面。应该尽是一些我不懂的名词,但是我却知道那些东西……像是椎间板减震器(damper)的基本材料,钯式反应器用的触媒,ECS隐形模式还要改良的缺点,由于雷射屏幕的震动系统负荷过重,导致会产生臭氧的气味”
萨姆的表情认真了起来,眼睛也瞪得大大的。
“妳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名词”
“咦……啊?我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
“妳提到了‘椎间板减震器’。”
“椎间……?那是什么?”
“是AS机体上的一个零件的名称。妳刚才说了许多专家才知道的名词。连ECS的弱点也提到了。那应该只有军事专家才知道啊。”
“啊,等……等等……”
凡妮莎把手压在太阳穴上,紧闭着双眼。萨姆的语气中略带兴奋:“普通的高中生应该不会知道这些名词的。妳到底是……从哪里得到这些知识的?”
“虽然你说的没错,但是我……”
自己的脑袋里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凡妮莎回想起在拖车内与女医生间的对话了。
“对了,那群坏人的其中一人对我说了奇怪的话。她说这些技术名词是我出生前就知道的东西……我拥有着那个,好象叫什么不存在的技术(blacktechnology)的东西吧,还有……想逐一地自由地引出那些知识……想把知识……”
边说着,凡妮莎感觉到当时那朦胧的感觉又回来了。第一次由自己想要去感受那些自己无法理解的知识。
“知识……知……识……啊……”
脑海中没有浮现任何东西。但是却好象沉淀了什么东西。那是一种模糊的厌恶感。
那是一种被称为既视感的奇妙感觉。例如虽然第一次拜访某地,却感觉到以前好象来过的错觉。现在凡妮莎感受到的就类似既视感的感觉。但是却比那个更异样,更阴暗,更沉重的感觉。
非常的暧昧,但是那个存在感又非常的浓厚……。
“回想……不出来?不行?”
潜伏在心中深处的怪兽。凡妮莎不敢正视那异样的东西。如果越去注意,好象自己的某部分,灵魂的某处会跟着痉挛似的。感觉到天旋地转似的,不能再深究这个领域了。不行,没办法,不行,没办法,不,不,不行……
“不行……我不能……这,这到底是……?”
几乎要歇斯底里地叫出来,光是要克制自己不叫出声都很困难了。
“喂,不要再想了。看我这里……喂,凡妮莎!”
萨姆的声音把凡妮莎拉回了现实。不知何时,自己穿著的长袍,胸前的部分已经被自己拉破了。
“我,我怎么会做出……难道我是个容易激动的危险份子。哈哈……”
一边遮住已经一半露在外面的胸部,一边想装出要开玩笑的样子。但是,发出来的声音却阴沉地像死人一般。
“听我说,凡妮莎。不要再去想这件事了。绝对把它全部忘掉,知道吗?……呜。”
不知道哪里的伤口又疼痛起来了,萨姆的脸皱成一团。
“不,不要紧吧。”
“……‘不要紧’啊,有点难说出口耶。”
萨姆很勉强地抬起头来。
“啊,真不甘心。为什么在这种时候,我的身体无法动弹。”
他突然消沉地悲叹起自己的身体状况。终于,眼泪在那青色的瞳孔旁打转着。凡妮莎弯下身去帮萨姆擦拭眼泪。
“这是没办法的事,因为你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但是,真的是……好不甘心啊。如果能够再多一点……多一点体力的话,就可以好好地观赏了说……”
“观赏什么?”
“妳胸前的山谷啊。”
洛克下山之后,发现了一个集体农场。
他潜伏进农场,由老旧的牵引车中偷取了引擎机油。
虽然想要的东西其实是汽油,但是由于经济危机,所有的汽油桶都是空的。不过有牵引车的话,表示这一带大概还算是丰饶的地区。
抱着装有机油的桶子,洛克往农场的休耕地跑过去。虽然侧腹很痛,但是还不到无法忍耐的地步。
将机油淋洒在荒废的农地上。看了腕部电脑,知道了现在是零三二八时。
“(可以动手了……)”
由口袋中取出了求生工具组(survivalkit),将消毒用的过锰酸化物的锭剂咬碎并且洒在机油上面,再用打火机点火了。
终于机油着火了,火焰慢慢地扩散开来。
侦查卫星的解像度非常高。如果在晴朗的白昼,连地上翻开的新闻都可以轻松的阅读。但是,像现在这样下雨的雾夜,要分辨出现在做信号的人,是当地士兵还是洛克等人是很困难的。所以他做了火光文字。
“A67ALIVE”
“A”表示凡妮莎的代号“天使”的英文缩写。“6”表示萨姆的代号。
“Assault6”,“7”表示洛克的代号“Assault7”。
也就是想告知同伴,凡妮莎-法郎索瓦,萨姆-巴恩,还有克鲁斯-洛克三个人还存活着的事实。
洛克一边注意不要留下足迹,一边回到了萨姆等人等待的地方。
并不需要特别告知凡妮莎等人等待的地点。如果能捕捉到那火光文字的话,那等一下应该就会以点火时洛克的轮廓为目标,由宇宙中开始追踪他的行动。
机油的火焰不到几分钟就会消失吧。那火焰会被敌人发觉还是被我方察知并不得而知。
这行动本来就只是个赌注。
四月二十九日零三四五时新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顺安航空基地……
“可疑的火光?”
听取了部下的报告,高卢皱了眉头。他此时正在基地的角落,整备拖车的前面,监视着“疾风”的修理进度。
“是的。距离这里西方十五公里远的集体农场,我们收到了报告,发现某人在农场田中点火的痕迹。”
“嗯……”
是诱敌作战吗?不对,小小的可疑火光应该不是用于诱敌作战吧。不管如何,点火的人肯定是凯特吧。虽然不知道他在盘算什么,但是他一定躲在那附近。
“这个基地的军人们已经在缩小搜索范围了。发现这些逃亡者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把男的杀掉。只有那个女孩要折断手脚,还是强暴她都随你们的便,但是要克制一下想杀她的念头。”
“是。”
“那我也要出发了。”
“是要搭乘‘疾风’出击吗?”
高卢瞪着部下。
“你有怨言吗?嗯?”
“当,当然没有。但是金山先生有指示,要我们尽量不要在当地的士兵面前使用它……”
“又不是要我们不准用。而且对手可是‘黄昏’……不对,是戴肯。也许还会有最后反抗也不一定。”
由海军传来的报告,得知了“黄昏”的潜水舰已经远离的沿海地区,逃到中国领海附近去了。即使使用紧急展开推进器,从那个距离,也不可能再度派遣拯救部队过来,但是“这是为了保险起见。懂吗。”
将整备用舱门关上的技术人员们大声喊着,告知了修理已经完成了。
四月二十九日零三五五时新朝鲜民主主义共和国平安南道大同郡的山中……
洛克回来时,凡妮莎松了一口气似地出来迎接了。不知发生何事,她用手紧紧地压住胸前,隐藏住外露的胸部。萨姆好象又睡着了。
“萨姆的情况如何?”
“也许他远超乎你的想象,还很有精神呢。这种类型的人是可以活得长久的。”
“……?”
也不探究刚才发生什么事,洛克自顾自的靠在树根下。
“怎么样?事情顺利吗?”
“不清楚。这本来就是赢面很微小的赌注。可能最后还是要实行让妳一个人逃走的方案。”
“已经太迟了。因为我可没有改变我的想法的意思。”
“知道了。我不会再强迫妳了。”
“谢谢你。”
此时由远方听到了直升机的螺旋桨声。好象没有接近的迹象,那声音持续了十秒左右然后远离了。
这个阴暗,寒冷又令人不舒服的森林就好象没有出口的迷宫似的。
“对了。如果……如果能够平安地回去的话。克鲁斯同学你以后要做什么呢?”
无法忍受只是静静等待的凡妮莎开口问了。
“只是继续去执行下个任务而已。”
“要到别的地方去吗?也就是说,不再来学校了?”
“应该会那样吧。学校学生的身份不过是我的掩护罢了。也会妨碍到别的任务执行。我只会从你们面前消失吧。”
“这样啊……”
此时洛克察觉了脚步声。
“……?”
不是人的脚步声,而是更快速的,细微的声音。这急促的呼吸声。是某种动物吗?
没错,这是猎犬。
由更远的地方传来了人类的脚步声。三人,四人……不只四人。
“怎么”
“敌人来了。趴下。”
与他的提醒几乎同时,由岩石的阴影中逃出了两只猎犬。只知道牠们又黑又大,但是由于黑夜所造成的视线不良,其它的情况无从得知。猎犬如同子弹般猛然冲出,朝这里过来了洛克毫不迟疑地开枪了。军用猎犬发出悲鸣。其中的一只冲势过猛,硬是撞上了凡妮莎的身体,才苦闷地断气了。
“哇啊……!”
追踪队察觉了这里的枪声,由松树林里面,用来复枪攻击过来了。一瞬间子弹四处弹跳着,掩蔽岩石被削过,冒出白烟,枯树枝也散乱地洒落到头上来。
“你这笨蛋,被跟踪了吗?”
醒过来的萨姆怒骂着。洛克边反击追踪队边说,“没办法,被发现本来就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因为身上的负伤,凭手上的装备是无法完全消除血的气味的。
洛克由巨木的阴影中窥视外面,看到了一名敌人的士兵。瞄准腿部的那一发子弹准确地命中了。在他倒地的周围故意落空了两,三发子弹。士兵发出悲鸣,向同伴们呼救。大概周围有是亲友的人吧。另一名士兵抱着必死的决心赶到负伤者的身边,搀扶着负伤者躲到松树林的阴影中了。
“解决两个。”
“真是的,为什么不直接杀掉……”
敌人的炮火越来越猛烈。由后方通知更后方,不断地会有增援赶到吧。
“照这样下去,敌方AS很快就会杀过来了。”
萨姆终于看开而笑出了声音。洛克的枪里也只剩下十发左右的子弹了。
“果然,好象已经不行了……”
凡妮莎喃喃自语着。
“好象是这样……对不起。”
边应战的洛克边回答了。凡妮莎努力装出明朗的声音,“我并没有后悔喔。”
“这样啊。”
“能遇见克鲁斯同学,真是太好了。”
“……是啊。”
洛克以灰暗的声音回答之时,子弹也没有了。现在他剩下来的武器,就是只能用作钝器使用的枪柄了。萨姆痛苦地低声念着,“没救了。”
“不对。”
仰望着天空,洛克说了。
“天上来了援军了。”
在他们的上空一百公尺之处,有一个装有降落伞的密封舱(capsule)的外壳弹射开来了。
引爆插销爆出火花在漆黑的夜空中,跃出了一台银白色的AS。那台机体好象要在空中保持平衡似的高举双腕,来势汹汹地落下来了。
“来了……”
在三个人的看顾下,AS在他们眼前不到五公尺处的斜坡落地了。机体的驱动系统传来沉重的声响,地上的泥巴还有小石子被高高地弹上天空。机体的各处都冒出白色的蒸气那是被蒸发的冲击吸收剂正剧烈地喷出。轻易地造成浓雾,笼罩了附近一带。
看着那台AS如同白雪般的白色AS,三人一时呆立当场。
“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