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两个舰长(前篇)
新星际家园2015-10-25 04:0711,112

  12月24日,20时52分。

  太平洋圣诞号保险库的门前。

  因为要打开保险库还需要一段时间,凡妮莎按照美真所说的,准备先回到她同学那边去。

  洛克立刻跟了上来。

  “没关系啦,我自己可以回去。”

  “不,我送你。”

  就在那时,凡妮莎注意到刚刚因为美真将她说成了废物而沮丧不已的卡琳,望向了她们这边。

  不知为何,凡妮莎心里涌上来了一种难以名状的罪恶感。跟卡琳比起来,她受到了特殊的待遇。几乎就可以说是他们在宠着她了。她不认为这是公平的。

  因为这种感觉,凡妮莎转过身来。

  “我说了我没问题。”

  “不是没问题。我和你一起过去。”

  因为洛克就是不肯放弃,凡妮莎只好投降了,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继续走着。洛克沉默地跟在她身后。他们离开了保险库,走向到上层甲板去的电梯。

  我和这么一个不可理喻的家伙……她想着。

  仅仅一个小时之前,她还在对布蕾雅说诸如:“我不在乎那个白痴的事”和“他不认为我很重要”之类的话。

  在逐渐理解了实际情况之后,她才意识到白痴的原来是她自己。她还一点都没有道过歉。自从几天前他们开始吵架的那时候起,她就一直不断地痛殴他,甚至一路打到了这里,还对卡琳说了很过分的话。

  她把自己的愤怒一股脑儿地都发泄在了他们身上,而且是极其的无礼。

  即使知道卡琳的处境其实更加为难,凡妮莎还是表现得很嫉妒。

  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她总是这样?

  (我以为自己太天真了……)

  或许真是如此。

  也或许是因为今天对于她来说是个特别的日子。

  也或许是因为只要他不在身边,她就觉得困扰。

  但是她不会永远像这样的。在两个月前的那个雨夜,她不是向自己保证过了吗?

  她已经不再是十六岁了。

  当想到这些的时候,她终于开口了。

  “嗨。”

  “怎么了?”

  “唔……别介意。”

  “好吧。”

  一段很长的沉默。

  她站在电梯门前,按下了上楼的电钮——然后,非常笨拙地,凡妮莎再次张开了嘴。

  “嗨。”

  “怎么了?”

  “即使是事情变成了这样一团糟……”

  “嗯?”

  “我还是……那个……很高兴你来了。”她终于还是说出来了,并且轻轻地抓住了他的袖子。她实在是没有胆量去牵他的手。

  然后,又是一阵很长——非常、非常长久的沉默。

  “事情太突然了,我表现得很奇怪,是不是?”

  “不。我不认为……那很奇怪。”

  这回轮到洛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我也很高兴。”

  “你——你也很……?”

  “是啊。嗯……?”

  洛克瞄向电梯间和通道的拐角处。

  “有什么不对劲吗?”

  “不……没什么。”

  “?”

  “大概没关系吧。”

  随着一声清脆的“叮”,电梯的门开了。走进电梯之后,凡妮莎再一次鼓起勇气,强装出愉快的声音说道:“唔,我说啊,你不认为咱们可以试试到观景台上去一下吗?我没有必要那么急着回到大家那儿去,是不是?”

  她把手指放在去顶层的按钮上,等待着他的回答。

  “好吧,因为今晚可能不会再有其它的战斗了,那应该不是个问题。但是……外边不会冷吗?”

  “没关系啦,因为只会有一点点而已。”

  “好吧。稍等一下。”

  洛克打开他的无线电,开始跟什么人通话。因为对话充满了代号和技术用语,凡妮莎并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

  “——Assault7,收到。谢谢……没事了,咱们可以去了。”关上无线电之后,洛克说。

  凡妮莎的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容。

  SRT(特别应对部队)的焦下士和PRT(先头反应部队)的吴一等兵正在将哈瑞斯送往船员舱所在区域的路上。

  那实在是又长得没完没了,又闷得要命的一条路。

  因为不是供客人使用的区域,各种各样的管子和钢支架都暴露在外面,也没有安放什么好的设施或者铺上地毯。

  “那个啊,下士。于是我就对那个小女孩说,‘嘿,虽然说今天是圣诞节,你也不应该这么晚了还在街上晃来晃去啊。你永远都想不到那些坏人会*你干什么的。’”

  “没错。”

  “所以呢——她只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是吧?真的很小。她对我笑的时候,看起来有点儿像美真军士长。”

  “她现在可是中尉了啊。”

  “好吧,然后她从钱包里掏出了一把倍儿大的连发左轮手枪。那玩意儿是38口径,光枪管就有五英寸长。她说,‘快给我滚,臭条子,你碍着我们干事儿了。’”

  “啊哈哈……”

  “那地方实在是烂得够呛。都让我怀疑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神。附近唯一一个像样的医院还是在我的基地里。”

  焦和吴在互相讲着圣诞故事。

  “可是我说,吴,我还是宁愿听个更轻松点儿的故事。托你的福,我现在更消沉了……说到这儿,船长啊,你能不能走得再快点儿?”焦用懒散的声音向哈瑞斯喊着,他现在双手被手铐铐在身后,正拖着一条腿,半死不活地往前挪着。

  “我腿被打中了,没看见啊?你们本来可以准备担架,可是……!!”哈瑞斯愤怒地回吼了他。

  “你倒是蛮多要求的嘛,哈,老东西?下士,我实在不想再看着这个家伙了。”

  “我也不想啊。混蛋,我真是羡慕萨姆的位置。”

  “在一间满是女高中生的屋里……”

  就在这两个人抱怨不已的时候,戴着假面的萨姆•巴恩正站在餐厅的舞台上,专心地玩着一把吉他,同时对着麦克风大喊。

  “嘿——把——我从战——壕里拉出来!就在我的眼前!那条肥——黑猫,他对我说!!耶!”

  都市高中的学生们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他们一边拍手一边摇晃着身体。

  “哦~~!看看那个技术!”

  “哇哦!那个戴面具的男的实在太酷了!”

  “那家伙的声音听上去好像我以前遇见过的一个外国人……”布蕾雅嘟哝着,不过谁也没听见她说的话。

  “谢谢——!!来吧,各位!!”

  焦和吴并没有太听见萨姆和其他人弄出来的噪音,他们只是继续沿着走廊走着,一边深深地叹着气。

  “他原来没把他那把吉他扔了啊……?”

  “他那时候只是一时冲动。他就是那么个反复无常的人。”

  “因为他对甜言蜜语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他只想着要卖弄……”

  两个人就那么你一言我一语地抱怨着,然后……

  从他们身边的船员舱里传出了一阵声音。听起来像是圆珠笔掉在地上的声音,然后是衣服摩擦的沙沙声。

  “Assault9给Assault1,咱们有人在D30区吗?”焦对着无线电悄声说。他已经用冲锋枪对准了船舱。枪里上的是不能致命的橡胶子弹,但是它的冲击力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你拿它直接对着一个人的人脸速射,那效果可跟一个职业拳击手打出的雨点般的拳头差不离。吴把哈瑞斯拉到自己身边,他和焦巡视着相反的方向。

  被队员们压制的人数以及船员和乘客的人数都已经确定了。除了盟友,不应该再有什么人在做垂死挣扎了,但是——克鲁佐迅速地给了回复。

  “Assault9,否定。报告情况。”

  “有间船舱里有声音。我们会去调查。”

  “不,运送船长是你们最优先要做的。我会叫其他人过去。”

  焦轻轻咋了一下舌。

  “那就不管用了,到那时候他们早跑了。我会确认的。如果一分钟内我没有和你联络,就保护这个区域,结束,挂断。”

  “等——”

  切断了无线电,用手势告诉吴说:“在这儿等着”,焦接近了有问题的船舱。

  里面传来微弱的摩擦衣服的声音。

  焦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打开了门。他迅速地跳进了房间。

  地上趴着一只白色的猫。没有别的人了。是什么人的宠物吗?

  “……是只猫。”

  “猫?我的天哪。”

  焦的肩膀放松下来,他回过头去,从门口看向吴的方向。在吴和哈瑞斯身后,一个高大粗壮的男人正举起了一个水桶。

  “吴,你后面——”

  但是他说得太晚了。桶已经向吴的头落了下来,然后那个男的把脏水桶倒着扣在了吴的头上,弄得吴跌跌撞撞地在那里转着圈儿。

  “呜咳……!?”

  “吴!?”

  虽然吴和哈瑞斯都在他的直线射程之内,焦还是毫不犹豫地开枪了。毕竟那是橡胶子弹,他们死不了的。

  “嗷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吴在桶子里面尖叫着,哈瑞斯则在地板上像虫子般地爬行。袭击者挣扎着藏到了他们两个的后面,拉动了挂在墙上的一根电线。

  “吃我这一记,你们这些混蛋恐怖分子!!”那个男的叫着,用尽全力拉动了电线。接着就是有什么金属东西离开了原来位置的声音。

  “?什——?”

  另一个桶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正砸在焦的头上。

  好像什么东西倒下般清脆的响声响彻了整个走廊。

  周围所有的东西都变黑了的那个时候,焦想着,“我觉得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在哪儿看见过这个场面……”

  用拖把狠狠地痛打了还套着桶子的那个叫吴的恐怖分子的脑袋之后,塞拉仰天大吼道:“怎……怎么样!你们领教了没有!?”

  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一脚踹在恐怖分子的屁股上。那个男人哼了一声,“呜……”然后就不动了。

  “嗨!你!你是船长吧?”塞拉走过去扶起了那个双手被铐着的家伙。

  “啊……”

  “别担心,我是和你一头儿的。我是基利•B•塞拉,美国海军。我是USS(UnitedStatesShip,美国军舰)‘帕萨迪纳’号的司令官,正好坐在你船上的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手。等整件事儿都解决了之后,我希望你能在媒体里这样向大家介绍我:‘有着一颗的真正爱国心的,英勇无敌的男人,塞拉舰长’。”

  “好……好的……”

  塞拉捡起敌人的冲锋枪,检察着剩下的子弹。

  很好,还够用。子弹头的颜色和他在基础训练中看见的似乎不是很一样,但是水手是不会在意那种鸡美真蒜皮的小事的。

  “首先,咱们得离开这儿,敌人马上要来了。你还能走吧?当然能跑的话更好。”

  “等——等一下,先生,在那之前是不是先把这手铐——”

  “啊,真可怜,来,把手伸过来。”

  他很粗鲁地搜索了恐怖分子的身体,找到了一串钥匙,用它打开了船长的手铐。

  “这样就行了。现在,咱们走吧。”

  “不,我必须得找一台无线电来和外边联络。你自己走吧。”

  “你在说什么哪?你自己一个人太危险了,所以我才说要你跟我一块儿走啊。”

  “非常感谢您的关心,但是我没关系的。”

  不知什么原因,船长似乎非常顽固地坚持要独立行动。

  “这艘船就像我的家一样。我知道这里每一个可藏的地方。再说,最好是避免咱们两个都被抓住。”

  “唔……”

  “咱们一会儿再碰头吧。你知道购物中心吧?那儿有很多地方可藏。”

  “知道了。那你自己小心了。”

  “到时候见。”

  船长转身背向塞拉然后跑走了。

  塞拉没有注意到他脸上那抹“得逞了”的表情。

  当卡琳从电梯间附近的走廊走回到保险库的时候,正在忙着解锁的美真对她说:“嘿,卡琳。别在那边走来走去了,打开锁之后我们会叫你的,所以那之前你先安分一点儿。因为有你在,如果你又在其它什么东西上干出点傻事儿来……”

  因为一直盯着显示屏,她甚至都没想过去看看卡琳的脸。她的其他下属们似乎也没一个人对她感兴趣,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工作里。

  “抱歉,舰长。你能往后挪点儿吗?”

  “舰长,那地方可不太好啊。”

  “对不起,舰长。可是我不能集中精神了。”

  每一个人都在不停地对她指手画脚。最开始是很烦人,但是被说了那么多次之后,卡琳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是个麻烦。她甚至没有一点儿关于该如何开门的信息。那身女仆装,她在行动开始之前还向大家炫耀着说,“是不是很可爱呀?”,可是现在却让她觉得悲惨透顶了。

  她也问过“我去拿点儿喝的来好不好”之类的,结果美真和其他人都回答“好好好,随便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菊花茶怎么样呢?她这么问。“随便随便,”所有人都这么漠不关心地回答。

  她非常“成功”地变得“彻底没用”了。

  努力地对抗着心中强烈的孤独感,卡琳耷拉着肩膀走向位于同一层的员工厨房。那花了她几分钟时间。与乘客用的厨房比起来,这一间就朴素得多了。她寻找着泡茶的材料,可是只找到了几个咖啡杯。她掏出一小瓶自己提前就带在身上的草药茶,因为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她叹了口气。

  她摘下太阳眼镜,揉了揉眼睛。她并没有哭出来,但是却很沮丧。

  但是现在,她们是在任务当中。因此她必须收拾起那份好像是在参加修学旅行的心情。另一方面,她也能够理解她的下属们对任务全神贯注的那种精神。

  可是——没有人注意到她。即使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甚至连洛克也是。他跟着她走了。

  然后在那个电梯间里——完全沉浸在灰暗的情绪里,卡琳正往茶壶里倒水的时候,从她耳上戴着的微型无线电里传来了通信声。

  “Assault1给所有人,发生了紧急情况。”

  信息是在舰桥上的克鲁佐中尉发来的。

  “Assault9和Kano28在B19区附近被袭击了。他们的伤势不重,但是他们把正在押送的船长给弄丢了。请小心。现在,Assault3的小队已经保护住了该区域,并且逐步缩小包围圈,但是也存在着他们已经逃离了该区域的可能性——”

  有什么人袭击了焦下士和跟他在一起的人,并且把哈瑞斯船长带走了。

  听到这番报告,卡琳僵住了。

  所以,烦恼要到此为止了。她必须停止这种像个小女孩一样的担心,控制住她自己。

  克鲁佐的报告在继续着。

  “看起来袭击者是一名乘客。他可能是出于正义感才这样做的。不要杀死他,或者可能是他们。重复一遍。杀死或伤害该反抗者是禁止的。带走哈瑞斯船长的男人是一名白种人,六英尺高,黑色短发,体格健壮,穿着西装。他拿走了一件武器,但是里面装的是无杀伤力的橡胶子弹……重复一遍,该袭击者为一白种人,六英尺高——”

  卡琳听克鲁佐的联络正听到一半就停了。一个男人突然从外面的走廊里闯进了厨房。

  他有六英尺高(相当于一米八零。),白种人,穿着西装。他体格健壮,黑色短发。捎带着说一下,他看上去有点儿像一部喜剧电影里的阿诺德•施瓦辛格。

  坦率地说,他和克鲁佐描述的是一模一样。

  那个男人举起了他的冲锋枪(可能是焦的吧。),用嘶哑的声音大吼道,“好——啦!不要动!你们这些混账恐怖分子!!……呃?”

  当他看到穿着女仆装,手里还拿着一个茶罐和一个杯子,呆立在枪口前面的卡琳,男人怀疑地眯起了眼睛。

  “……啊。”

  “你是船员吗?……在这种地方干什么呢?”他说道,然后做了一大堆夸张又无意义的动作,嘴里说着诸如“过来啊!”或者“砰砰!”之类的话,还拿着枪做了360度的回转。

  “啊,唔……你是……”

  “别害怕,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我只是刚好偶然坐在这条船上的一个勇敢的乘客罢了。我刚刚已经对付了两个恐怖分子啦。”

  “哈啊?”

  “我已经救出了船长,但是他自己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我有点儿担心,但是,他会活下来的,我确定。”

  他让哈瑞斯船长——一个和“神泪”有关的男人,跑掉了?

  “你怎么能?”

  “别那么说嘛。现在我已经阻止了他们啦。”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甭管怎么说,你比我想象中的女主角小得忒多了,真是让人失望啊。不过那只是个小美真病,我想。这里很危险。跟我来。”

  “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啊,啊,噢!不要那么拖着我,你要把我带到哪儿——”

  男人大踏步地走着。

  “我们要从这里出去!那些人渣恐怖分子马上要来了!一旦让他们找到你的话,他们会对你做出很恐怖的事情来的。”

  “不,我不那么认为。唔,好吧,请不要拽着我,很痛啊。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啊,啊,啊,啊,啊……”

  “别再唧唧歪歪地叫唤了!你是想活还是想死啊!?这点疼算不了什么!跑吧,水手!如果你长着蛋蛋的话,就拿出点勇气来!”

  “我没有那种东西!”

  她甚至连拿起放在厨房中间的冲锋枪和墨镜的机会都没有。被粗鲁地抓着手,卡琳被拖着,其实更像是在“弹”着,(因为她还没有习惯那双高跟鞋,所以一直不断地磕磕绊绊)拉过了地板。一半是带着哭腔,卡琳继续抗议着。

  几乎同时,太平洋圣诞号的观景台上……

  所有的东西都能营造一个好心情,她本来是那么想的,但是现实辜负了凡妮莎的期望,观景台上又黑,又冷,还一个人都没有。

  她已经看不见港湾的夜景了,冰冷刺骨的风在她身边呼啸着。浪涛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忧郁,就好像民歌“津轻海峡”中描述的景象再现了一样。

  (反过来说,这倒是能营造出情侣自杀的气氛来……)

  刚刚那紧张和激动的心情被大海吹了个无影无踪。凡妮莎的双眼因为这完全不像是圣诞节的气氛而瞪圆了。

  “这个晚上很不错。”还没有适应外边空气的洛克说道。“这种天气能让我觉得心情平静,因为没有月光的夜晚对暗中奇袭很有利。你认为呢,凡妮莎?”

  “你那么说,可是……”

  无论如何,洛克像这样说话还是很少见的。或许他是在试着调整情绪,之类的……凡妮莎猜测着。

  “很冷啊。是不是?”

  “阿富汗的冬天要比这更冷。”

  “风也很大。”

  “大风是很好的。它降低了敌人的警卫侦测到你的脚步声的危险性。”

  “要是有点漂亮的照明就好了。”

  “我们现在在警备中。那样做是愚蠢的。”

  “……”

  这场绝望的对话没有再继续下去。正常情况下,他应该会继续说这个话题的。

  洛克清了清嗓子。

  “今天是圣诞节,对吧?”

  “嗯。”

  “好像这边是有在圣诞节送礼物的习惯,所以我想我应该把这个给你。”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

  “……?”

  “第一眼看上去,它可能只是一根普通的钢笔,但是它实际上是一支小型的电击枪。它的最大输出功率是两万伏特。但是,电池只能使用一到两次,所以一定要好好记住。”

  “好。呃,谢谢。”

  最开始,凡妮莎是被他这种举动吓了一跳,但是当她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她又觉得很失望。

  又一件自我保护用的武器。到目前为止,她已经收到了相当多的这种她根本不感兴趣的玩意儿了。现在又是作为圣诞礼物。她确实心存感激,但是,这始终还是,怎么说呢,令人不太满意。完全没注意到她的感受,洛克继续热心地讲解着如何使用这件武器,这时候他的无线电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噪音。

  “稍等一下。”

  听完联络之后,洛克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

  “出麻烦了。我必须回去工作了。”

  “哦,我知道了……”

  “你得回去。我先送你回咱们班同学那儿去。”

  恐怖分子们并不像塞拉一开始想象的那样有能耐。

  他们确实很有组织性,但是枪法却一塌糊涂,看着就跟他们好像根本没有胆量来做这种事情似的。他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对于开枪射他犹豫不决。相反地,他们看上去非常担心会射中他和那个服务小姐。

  他们非常有技巧地试图包围他,但是当他们这么干的时候,他们看上去又困惑又迟疑。

  “别动!现在安安静静地走过来然后——啊?舰长!?呜哇哇哇哇哇!哎哟!”

  那个恐怖分子,刚从走廊的一个拐角处走出来,就被塞拉抓住了空挡一通枪击,然后跑掉了。

  用右手发射着冲锋枪,同时另一只手抓着服务小姐,塞拉发出了战斗的咆哮。

  “领教了没有,你们这些人渣恐怖分子!?我才不管你们有多少人呢,都给我放马过来!”

  “那个,我说,既然您都是自己在跟他们打,能不能请您放我走呢?”

  “没错!我就是你们的敌人!来一对一单挑啊!你们是在小看我塞拉大人吗?”

  “他——他根本就没在听我说话……”

  “你们这些混账,混账东西!就像肉虫子一样在地上扭来扭去吧!”

  服务小姐的哀求根本就没传到他的耳朵里。塞拉沿着过道一路猛冲,一边驱散堵着他路的敌人。当然,他没有听见被他击中的恐怖分子在倒下前低声说出的那句“混蛋,我们对他放水,他还真就一个人抖起来了”。

  “啊啊啊,哈瓦德下士……求求你放了我吧,放了我吧!”

  服务小姐挣扎着想从塞拉的手中逃脱。完全不去管她,他转向侧面,瞄准一个刚好出现在他身后的敌人,开火了。然后就传来了很沉闷的“咚哐”的一声。

  “怎么样?不要小瞧了美国海军!你们这些混蛋是……嗯?”

  那个服务小姐的脑袋刚刚被磕在了旁边的一根柱子上,她毫无知觉地在他手中摇晃着。她的眼睛在咕噜咕噜地转来转去。

  “……哦,好吧。无论如何,如果你们认为自己能抓住我的话,那就来试试看好了!你们这些卑鄙的恐怖分子!!”

  扛起昏倒的服务小姐,塞拉继续着他的暴走,他逃离了那个区域。

  几乎同时,太平洋圣诞号,3号甲板,C走廊听着远处鸣响的枪声,哈瑞斯静静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继续移动了。

  已经有好几次,他几乎就要被追他的人发现了,但是这毕竟是他的船。他对它的结构可以说是了如指掌。有些路径是不从船的普通部位经过的——因为内部还有许多隐藏的保养室,他最终还是瞒过了敌人而逃脱了。

  他终于可以冷静下来思考一番了。不,还不行。

  (这下可糟了。)

  虽然可以说是完美地计划了这一切,他们在谋略上还是完全输掉了。“黄昏”毫不犹豫地出击,还控制了乘客。真他妈的……

  以这种速率下去,他们不仅会揭开“保险库”的秘密,还会收集到所有的资料。就算他能逃走并且藏起来——“神泪”也不会饶恕他的。他们肯定会把他给杀掉。

  那么,怎么办才好呢?

  他要让他们随心所欲地干他们想干的,然后等船一回到港口就藏起来吗?不行,那样行不通的。一个人要从他们那里逃走太困难了。除了给组织带回一件能消除影响的礼物,以表明自己无限的忠诚之外,他没有别的选择。

  要这么干的话,他就必须先联络他们。

  然后把“那些”启动。

  他在天花板上面铺水管的狭小空间里艰难地爬行着。有几次他听见小心翼翼的脚步声接近过。敌人在寻找他。他最终能没被发现而成功地挣扎到救生艇那里,真可谓是个奇迹了。

  当然了,今天是圣诞节,上帝在保佑着他——他溜进了观景台左侧的一条小划艇里,然后在一片漆黑中摸索着,直到找到了里面的求生背包。在结实的箱子里面放有一台卫星无线电通信设备。

  这并不是他的秘密私人线路,但是他还记得紧急呼叫的波段和密码。他不熟练地*作着无线电,连接上了“神泪”控制下的一个中转站。

  “我有紧急情况转告。最高优先级。请赶快……!”哈瑞斯用安静的声音说道。不久之后一个直属管理人回话了。

  “什么事?”一个电子声音问。

  “‘金’先生——这里出事了。我们被‘黄昏’的武装部队袭击了,他们劫持了我的船,正要强行打开‘保险库’。”

  线路另一头的男人好像是已经预见了哈瑞斯的这番报告,嘴里嘟哝着“哼,哼……”然后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那个,我——我……”

  “你让有价值的仪器和情报处于危险之中,用了不可靠的线路,还占用我的时间来听你的报告,哈?跟我说点实际的。”

  “我……无论如何,我会抓住那个小姑娘,然后脱身。如果您能安排补救措施的话。”

  “你认为你能吗?”

  “是。”他回答。他别无选择。

  “说到这个,我希望能得到使用前些天和食品储备一起装载上船的那些机器的许可。如果我能用那些玩意儿制造出骚动,那我就可以抢占先机控制结果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

  对哈瑞斯来说,这阵沉默就像是永恒。

  “很好。总之,他们就是为了这种情况才放在那儿的。保险库的内容……好吧,放弃它。我会向其他的执行人解释情况的。你回去干活吧。过后我会告知你补救程序。”

  “谢——谢谢您。我一定会给您带回结果的。就凭我决不动摇的忠心……”

  “知道了,快点去吧。”

  哈瑞斯还没来得及回复,通信就被中断了。

  与此同时,东亚的某处……

  正在会议当中,所谓的“执行人员”们的立体影象结束了和哈瑞斯的通信,然后纷纷发表起自己的不满来。

  “他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

  “看起来好像他以为我们还没发觉那儿的状况似的。”

  “一开始就监控着情况或许是正确的。”

  “我们过去可是有很优秀的下属啊。”

  他们发表了许多危险的冷嘲热讽。

  脸上的表情变都没变,“金”先生轻轻喷了一下鼻子。

  “……我不否认哈瑞斯是个笨蛋。但是我也不会声明选择这么个人的时候有疏忽。”

  “真是烦人啊。在别的普通日子抓她不是更容易吗?我们做这种事情的时候总是绕老大的圈子……”

  “确实。好奇心是好东西,但是这样可就过头儿了。”

  “还有,为什么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得到关于这次任务的通知?这应该被作为背叛行为看待。”

  “不,正好相反,”“金”先生带着一副无辜的表情说。“以后再也不会有让那女孩落单的机会了。你们不觉得不久之前‘铁’先生那件事让这一点很明确了吗?”

  “那个背叛者,‘铁’。”

  “好像‘钾’先生是被那个混蛋给杀了。”

  “确实。关于那件事我还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在‘黄昏’内部,只有西太平洋舰队对那条船如此怀疑?就算是阿米特将军,‘黄昏’情报局的司令官,也判断了那艘船是清白的。可是,‘Waves’的部队做完自己的独立调查之后,却有足够的自信去实行如此大胆的行动。这是为什么?最可能的原因就是有人向‘Waves’泄露了消息。”

  其中一个人咋舌道。

  “‘铁’,哈。可能是他吧。”

  “他只是为了好玩儿就想把香港给烧光。”

  那个已死的男人——高卢那浅薄的,施恩般的笑容浮现在脑海里。执行人们觉得不舒服地扭动着身体。

  现在看来,这位“神泪”执行人的代号实在是个讽刺。铁是不能和神混合在一起的,因此也不可能做出神齐来。

  “然后呢?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照这样下去‘黄昏’的那些小贼就要拿着所有的数据撤退了。”

  “是的,他们会的。那台设备的价值已经不高了,但是……即便如此,也不能让他们为所欲为。”

  “你说得就跟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似的。”

  “三艘飞艇已经被派遣到附近的水域了。每一艘都装配了一台‘海怪’。他们应该已经到了。”

  “你是打算要把那船给弄沉吗?”

  “没有别的选择了。”

  “那凡妮莎-法郎索瓦怎么办?杀了她可就没意义了。”

  当一个人说出这句话时,旁边传来了一声轻笑。围着桌子的立体影象们非常一致地看向一个座位。在那边,只能看见清晰的“VoiceOnly”的字符漂浮在空气中。

  “有什么好笑的,‘金’先生?”

  “她不会死的。”冷静而幽雅的声音回响起来。那是一个正处于青春期的少年的声音。(雷……马哲帝诺?)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因为你也是‘Whispered’的关系吗?”

  “我们的力量并不是如此方便的东西。只是……你可以认为它是简单的个人想法。”

  “哼……”

  “但是——我们在食品仓库中放了几台‘那些机器’。如果哈瑞斯启动了它们,那它们就可以协助他的工作了。”

  “个人自主骑兵,哈?”(这是那玩意的名称,Personal`auto`nomic`cavalry,意思大概是能自己活动的钢铁骑士。)

  “是的。一共有12台‘阿拉斯特’(Arastrol)他们会被输入指令去寻找,保护,并且带着凡妮莎-法郎索瓦逃走。”

  “那些杀人傀儡真能做出如此高级的决定吗?”

  “焦格来说并不能算高级。约束的规则是很简单的。”

  “那是什么样的约束规则?”

  “为什么不试试听听‘金’先生的话呢?”年青的声音以一种俏皮的语气说道,但是从他的影子中传出了一股冰冷的气息。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金’先生轻松地继续说:“排除一切障碍,杀死所有挡路的人,就这样而已。”

继续阅读:第6章 两个舰长(后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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