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崖之后有微光透出,宛如黑夜之中有盏灯昏昏亮起,洛如鸿飞逝的倩影重现,如仙似魅的背影自鹰喙似的飞崖那面袅袅而升。洛的身姿不变,如何去得又如何倒退回来,一进一退,翩翩渺渺,妙不可言,俨然超出巫术的窠臼,也不是轻功所能达到。
灵媒毕方望着那曼妙的背影翩迁而来,细长的双眼微亮,有些目眩神迷,一颗心莫名其妙热切起来。
天问将灵玉收起,顺手将手中的枯骨运劲向后甩去,来路浓郁如墨的黑暗中隐约响起吱得一声尖叫,若非天问心意警觉,又领悟了灵犀诀,根本无法从呼啸的风声中分辨出如此细微的声音。
半夜时间,行程数十里路,至今为止不见洛出过手,但天问可以肯定,洛当是杀人王0398号老者这等级数的大高手,唯有宗师级人物才有此等气度与见识。
少年心性,遇到同辈的高手,难免有些比较。不论是毕方或是花五,天问自认为不输于他们。青离作为一族之巫女,天赋功力自不待言,还有一些莫测的手段未出,其能耐明显要比其他人高出一头。天问虽然算计过她一回,却有自知之明,随便招惹这女人不得。天问所遇年轻一辈中最强者当是左手,左手的实力很难估量,倘若正面放对,天问都敢挑战他,十个左手加一块也会被0398号老爷子一掌打死,但若让左手选择出手的时机,那结果就很难说了,足以对大宗师构成致命的威胁。
洛的身上有种无形的慑人气度,且玉容含威带煞,时时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峻。天问实在看不出洛的年纪到底多大,但这些作派风范底下,确实只是一张年轻的面孔。不知何故,天问竟自然而然就将她与老者这等武道宗师并列,心中丝毫没有将她拿来与自己比较的念头,就如鸡蛋不会去找石头比较,自生天然的敬畏。
天问的警觉性比毕方高出许多,毕竟是随时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角斗士,那种野兽进入陌生领地时的警惕性随时如弦一般紧绷着。他知道洛不会无故后退,前方必有不得不退的棘手的情况。既然前方的情况连洛都要选择退让,那他去了也是不顶用,故而转向清理后路。
天问的反应纯属自然,一念即生,背上的太刀便落入手中,人亦消失在原地。天问眼中,浓郁如泼墨的夜色之中有一条灰色的轻烟,风吹不散,正是他运劲将那根白骨掷出的痕迹。根本不须费神,太刀只是循着这条痕迹的方向而去,切开风声,划破夜色,下一个瞬间便落在一个毛绒绒的鬼面之上,轻轻将之一分为二。
天问斩杀的就是鬼面狼蛛,令灵媒毕方都感到不自在的丛林杀手。这一刀倏去倏回,任意挥洒,不拘常形,正是他感悟最深刻的风之刀意,却平空多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气象。若非要用一句话去形容,那就是此刻的刀睁开了眼睛。
心有灵犀一点通。不必去刻意搜索,天问便清楚刀锋之前来路之上,还有六只脸盆大的鬼面狼蛛隐伏,悬崖下面的阴暗之中还有更多的鬼面狼蛛蠢蠢欲动。天问顿时明白为何洛连手都没出就要退回来,蛮荒之地不怕强大的个体,只怕无数的群体。温驯的羚羊在成群迁徙的时候,连强大的食肉龙都不敢正面冲撞。
天问心中念头电掠而过,手中的太刀却没有丝毫停歇,定要将这封住后路的六只鬼面狼蛛尽数斩杀。如风的刀意夹在呼啸的风中一圈一荡,又将两只鬼面狼蛛剖成两半。余下的四只鬼面狼蛛这才反应过来,吱得一声尖叫,四蓬灰色的蛛丝如飞雨袭人,向天问罩头而来。
石径狭窄几如刀背,根本没有腾挪的余地,纵是拥有白骨法杖的毕方面对这种局势,仓促间也只有选择退回去一途。
天问没有毕方的磷火巫术,他手中只有一把刀,此刻他亦只记得一把刀。天问陡提一口气,不退反进,狭长的太刀嘤嘤两声,两道弧光如燕飞出,从疾雨似的飞丝空隙穿出,落在两个鬼面之上,瞬间再斩两只鬼面狼蛛。
“滚!”天问吐气开声,这一声金刚怒目,自然而然就使上了镇魂咒的手段,声如平地惊雷,在峡谷中滚滚而出。两只鬼面狼蛛惊得吱地一声跳将起来,下意识便往悬崖下窜逃。天问那开了眼的刀又岂容它们再溜掉,但听嗡得一声清吟,一道金色刀气平平掠过,鬼面狼蛛背上那两张丑陋的鬼面陡然炸开……
写来很冗余,其实只是瞬间的功夫,兔起鹘落,电光火石,天问连杀七只鬼面狼蛛,肃清后路。而洛的足尖刚刚着地,灵媒毕方还没有回过神来。
“走!”洛一声清喝,甫一落地便回身一把扯起天问,往前冲出数十丈,然后如苍鹰敛翅,直接往悬崖跳下去。毕方脸色一变,咬了咬牙,也跟着跳下悬崖。
被洛扯着跃下悬崖的那一刹那,天问的心眼陡然提起,瞬间又恢复平静。洛的长发飞舞,向后拉出一道如虹般的残影,一络鬓发拂上天问的脸颊,有些微微刺痛,然后觉得痒痒的。
两人的身影如星丸下坠,眨眼间直落数十丈,绝壁之上有许多狰狞的窟窿如怪兽张开巨口,擦着身边如飞而过。鹰喙飞崖的那个方向,一团团翻滚的乌云朝这边疾涌过来,一下子扑到他们脚下,眼看就要将他们吞没……
灵媒毕方脸色大变,白骨法杖连连震动,一道道绿色的磷火喷簿而出,将他的身体牢牢护紧。磷光照耀下,那些乌云哪里是乌云,分明是无数面盆大小的鬼面狼蛛翻腾而来。
据毕方所知,鬼面狼蛛向来是独狼,何时转性为群狼?鬼面狼蛛独来独往的时候,尚被誉为最可怕的丛林杀手之一,受到不少人忌惮。当丛林杀手成群结队出现,那又该如何去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