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魔刀蛊浸泡在“毒”中,小小的“列缺穴”变成一个深不可测的毒沼泥潭,漩涡吞噬一切光与热,它很快觉得虚弱,本能的恐惧令它紧紧蜷起身体,两端拼命往内钻,就如一团板结的钢丝球,向无尽的深渊沉沦。
“列缺穴”中激昂盘旋的气息渐渐趋于平缓,经脉中沸腾的天魔气也慢慢平静下来,象夜雨过后的古井幽潭,重新变得澄平宁静。一点清冷的星光在冥冥中亮起……两点三点四五点……点点灵光荟聚,一抹玄之又玄的光痕渐渐明晰,淡淡照拂在暗淡无华的刀锋上。
虚空中明眸半开,投下惊鸿一瞥。风痕道意晓月顾影,灵光淡淡投映在僵硬若死的青魔刀蛊身上,仿佛沧海迷航的孤舟看到明亮的灯塔,顿时忘了恐惧,却也不再有贪婪。青魔刀蛊的灵智尚未开启,只有一种本能,短暂却璀璨的生命,在冥冥中找到一种归属的宁静。
青魔刀蛊板结僵死的纤细身躯重新变得柔软,循着某种轨迹缓缓游动,若有规律,还似凌乱,静静舒展,慢慢团起,如在呼吸。道痕光影流转,若晴若阴,若圆若缺,玄奥难言,如玉璧沉潭,晓风弄影,慢慢沉深,渐渐明晰。
灵海渺渺,静虚深沉,天问一点灵犀系着玉璧向无尽深渊下沉,仿佛过了三生三世,又似只在弹指之间,下沉的玉璧终于触到泥沙淤积的幽潭底部。混沌不明的地方,一串串晶莹的水泡冒起,表面灵光流转,光影陆离,仿佛隔世的观照,又似昨日的回眸,宛若一串串珍珠飘飘袅袅浮将上来,然后在静谧的水面轻盈破灭,无声处闻惊雷……那是谁的呐喊?谁的叹息?
春雷始动,龙蛇惊蛰。天问残破不堪的右臂中响起密集的爆骨之声,一道惊人的血腥气息散发过来,酷厉如狱,深邃似渊……
天问血肉模糊的右臂在不停地蠕动不停地扭曲,手臂上密密麻麻的伤口不停裂开,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愈合……粘稠如胶的鲜血不断从伤口中流出,却不往下滴,反而形成厚厚的一层血衣将整条手臂包裹起来。
整条手臂的蠕动越来越厉害,并做出各种各样令人不可思议的扭曲形状,张牙舞爪又柔若无骨。从手臂中散发出来的气息越发凛冽惊人,血腥味重得令人窒息,好似有一头洪荒古兽正在血茧中觉醒,马上就要破体而出……
静虑深沉,观照般若。天问灵肉离合,神识电转,在短短的时间内,灵犀诀更上一层楼,陡然提升到“观照自在,内视入微”的高妙境界,清晰看到自己右臂内部骨骼重组,经脉断继,气血流动……一切端是纤毫毕现,洞若观火,如斯新奇,如斯深切。
天问体内没有了青魔刀蛊的干扰,充沛无比的天魔气自然运行,很快将伤残严重的右臂修复治愈,并破而后立,另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但绝对令人恐惧的本能在手臂中苏醒,仿佛是沉眠在身体之中的某份记忆觉醒过来……
玄门正道的武功心法无不讲究循序渐进,各门各派越是高深的功法,三六九等的境界划分越是清楚明确,最忌贪功冒进,好高骛远。道家的修身养气篇更是系统严谨,不可逾矩,炼气、筑基、结丹……诸境界可谓鸿沟分明,壁垒森严。
天魔功被誉为魔门第一奇功,载于魔门圣典《天魔策》第一章。《天魔策》集魔门武学之大成,内容博大精深,心法鬼惊神忌,实为不世经典,与《达摩易筋经》、《慈航剑典》并称武林三大瑰宝。
《天魔策》拥有魔的神秘,还拥有魔的骄傲,其中收录了历代魔门至尊的武道心得精髓。魔道素来信奉强者为尊,《天魔策》历来皆由魔门第一人执掌,两派六宗之中谁的武功最高就由谁来执掌《天魔策》。而魔门第一人基本就是天下第一人了,故此《天魔策》中记载的功法无一不是震烁古今,功盖当世的巅峰之作。
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江湖之中好事之人向来不会少,有些人最热衷于为武林成名人物排名号。然而江湖之中卧虎藏龙,所谓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真要论个高低排个名次绝对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哗众取宠聊博茶资者居多。唯有平江百晓生所作的《兵器谱》被誉为最公允权威之评价,无论是在当时还是对后世都影响巨大,甚至有人将《兵器谱》与谢安石所作的《一品堂》相提并论,并称为武林双冠。
平江百晓生曾与慈航剑斋汐月仙子、少林寺妙僧无花在不知堂坐而论道,期间谈及魔门武功,俱认为魔门万法之宗是《天魔诀》,最高心法当属《道心种魔*》,匠心独运《补天道》,杀伐第一《生死印》,而最可怕的却是《血神劫》。
《天魔诀》是修炼天魔功的原始功法,乃是魔门武功的根基,天魔九变,万变不离其宗。天魔九变,这“九”取得是无穷之意,“变”则是进化之道,如天蚕之蜕变,勇猛精进,破而后立,最终进化成为不生不灭的“大自在天魔”。
汐月与无花联袂造访不知堂,乃是为了调查当时武林发生的一件大事,《兵器谱》上排名第九的青魔手伊哭一夕之间性情大变,大杀四方,连屠数派,俱是灭人满门鸡犬不留,吸血化功极为残忍,搅得江湖道血雨腥风人人自危。
百晓生断言,伊哭修炼《血神劫》,传说中的“血神子”重现于世,武林将要面临一场浩劫。“血神子”乃是侠仙时代的灭世魔头,江湖上曾经出现过许多位外号“血魔”的家伙,俱是嗜血滥杀,双手血债之徒。然而这些大号“血魔”的高人与百晓生所说的“血神子”显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青魔手在不久之后便告失踪,有人传言伊哭走火入魔爆体而亡,有人传言伊哭被一位流浪剑客所杀……真相如何说不清,百晓生关于武林浩劫的断言终究没有被证实。令人费解的是,慈航剑斋与少林寺作为正道领袖,同魔门之间的恩怨纠葛最深,所谓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敌人,因此算得上是最有资格作出判断。汐月仙子始终三缄其口,妙僧无花亦笑而不谈《血神劫》,青魔手之变终成一段武林悬案。
百晓生在《兵器谱》中描述,伊哭采金铁之英,淬以百毒,锻冶七年始成青魔手。
天问觉醒的本能亦称——青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