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玄机
城市隅人2015-10-25 09:413,219

  正当“天府”也要陷落之际,丹田猛烈一震,好像内中有一口洪钟大吕被轰然撞响,恍惚间,天龙雷音齐鸣,梵唱响彻云霄。天问神魂震荡,如受雷殛,连发梢指尖都在颤抖,本已千疮百孔的身体更加通透过风,一蓬蓬鲜血从毛孔中喷射出来,被高温蒸发成红色烟雾。

  丹田深处好像有道闸门被一下子撞开,一道苍劲雄浑的真气宛如惊云出岫,平湖决堤,从丹田中冲出,不拘路径一下子漫过三焦,化作一股滔滔洪流灌入右手。

  熟悉又陌生的真气,仿佛源自九幽炼狱的气息,它狂放似火,将全身的精气神瞬间点燃,释放出永不熄灭的熊熊战意,它难明如阴,充斥着令人绝望的寂灭之意,刹那辉煌之后是没有任何温度的苍白余烬。熟悉是因为它已经存在于体内数百个日日夜夜,陌生是他始终在抗拒这种禁忌不祥,无法控制,宛如宿命的存在。

  此刻,千钧系于一发,天问心中所念也只剩下拼尽身体中的每一分力量去渡过眼前的危机,剩下的就交给老天爷来决定吧。

  破封而出的天魔气充沛之极,且凝炼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几乎将所有经脉一下子充满,数脉并行如同八爪鱼长满吸盘的触脚爬过,一路留下诡异的粘液,感觉阴冷而粘稠,似剧烈的毒素,又似寂冷的死意。

  天魔功素以霸道与诡异著称于世,正因其势如水无常,天河倒转不拘路径,数脉真气齐发并至,浩浩荡荡灌入右臂。大河有水小河满,破破烂烂的手太阴肺经顿时被充沛雄浑的真气淹没,同时也将异形刀气的一切退路封死,严严密密裹胁起来,一副关门打狗的架势,完全无视那无匹的锋芒以及狗急跳墙的严重后果。

  形同破麻袋的手臂先是感觉到针扎般的刺痛,接着便是麻麻辣辣的,燃烧般的感觉在经脉中蔓延开来,破损严重的手太阴肺经仿佛在瞬间溶化,然后又在刹那塑形,从“列缺”到“天府”重新连成一片。

  “列缺穴”中一道温凉的气息盘旋不息,犹如活物,似在探索什么痕迹,或是在感受某种契机。印堂眉宇,灵海深处,莲盘剑峰之间有眼眸似开非开,投下冷冷一瞥,继而又安静如亘。

  “列缺”乃是八脉交会之穴,三向歧腧,于风痕道意有种莫名的天机契合。清风本无意,明月自照人。风痕道意本源纯粹,若有若无。风起风息,潮生潮落,是相非相,是空非空,唯灵犀自照,道法自然。此刻另一道气息鸠占鹊巢盘踞“列缺”,灵犀相系顿被干扰,犹如投石水面,涟漪泛起,水月扭曲消逝,脱离与异形真气的纠缠,月归中天,“列缺穴”中一点道痕风萦云掩,若有若无。

  牵一发而动全身,原本极为脆弱的平衡顿时被打破。

  清风无形,水月非相。青魔刀气要吞噬风痕道意无异是画饼充饥,水中捞月的举动,待得竹篮打水,水月消散,发现已被巨大的危机包围。

  青魔刀气中蕴藏着青魔刀螂的本命印记,等于一粒蛊卵,倘若在体外被击散或抵挡住,那这粒蛊卵自然会力尽消亡。但刀气既已入体,巫蛊遇血而生,自然变成一种生命。青魔刀气受到天问经脉中纯粹的气血滋养,又感应到风痕道意的某种玄机,加上最初母体不要命似的集气成形,诸多因果造化,青魔幼蛊已然在如斯短暂的时间内度过虫卵期与幼虫期,蜕变成蛊,成为大异于母体的另一种独特的生命存在。它的体形细如游丝,如光似影,成为更加可怕又名符其实的“青魔刀蛊”。虽不若最初破碎虚空的无双锋芒,但钢丝般的身形在经脉中游走也不异于神兵利器。

  虽然名号中都顶着一个“魔”字,但山猫与老虎毕竟不同,被天魔气包围,就如老虎盯住山猫,一种本能的恐惧令它炸开了毛,亮出尖利的爪牙,可怕的锋芒在刚刚愈合的经脉中再次肆虐开来,如琴弦颤动,光影缭乱,卷起一团金属风暴。从“侠白”到“列缺”经脉寸断,两条臂骨不知断成多少截,整只手臂无力地挂在肩上,外表还能保持大致的形状,内部已经无一寸完好的地方,犹如一条死了很久的癞皮蛇,破烂肿胀。

  青魔刀蛊闪电般弹至“列缺穴”,细如游丝的身体陡然绷直再如冰弦颤动,琴音尚未弹响,它已射入那团盘旋不息的气流之中,悍然从另一端破关冒出。那道宛有生命的气息仿佛在冥想中被惊醒,张目而望,目光尚未落在琴上,灵犀一指已然弹动琴弦,正是刀在意先。

  青魔刀蛊就象一条被点中七寸的毒蛇,已从“列缺穴”冒出皮肤的那一头以更快的速度折回,全身蜷成一团。凝炼如胶的气流陡然间震荡起来,疾速盘旋,就象有人用棍子快速搅动煮开的麦芽糖,发出密集而低沉的爆破之音,数息后又归于寂静,然后再次咆哮……

  天魔气仿佛被激怒的深渊魔章,凝炼如实质的真气就象长满吸盘的触脚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不拘路径不问窍穴不需驱动无视正反,争先恐后钻进破烂不堪的经脉,滔滔不绝汇往“列缺穴”。青魔刀蛊顿时陷入重重泥沼之中,凌厉的锋芒不断展开,光影浮动,左冲右突,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破出重围,仿佛陷入最深沉的梦魇……

  青魔刀蛊实是前所未有的奇虫,造化的异形,身似钢丝般坚韧,游走之际以独特的频率颤动,如拨琴弦,发出凌厉之极的锋芒。天魔气虽然雄浑诡奇,却也不能直接与刀锋对抗。然而,盘踞“列缺穴”的那道气冥冥中似也有某种玄机感应,宛如活物的天魔气一下子神了,好比一个内功深厚刀法如神的大高手与青魔刀蛊斗法。并且,天魔与蝼蚁之间存在天壤之别的境界差距,本能的恐惧如锈斑层叠在明亮的刀身,璀璨的锋芒开始暗淡,仿佛日薄月蚀。使灵动的身体变得沉重迟滞。

  两种禁忌的力量在体内不断交锋,相互吞噬,整条手臂似在地火溶炉中锻烧,烈火烹油,随时要炸开一般。受到更加严重的创伤,天问却不觉得多痛苦,脸上表情极为怪异,似正经历一场畅快淋漓的生死对决,反而心生一种说不出来的痛快之意。天魔功号称原始真道,直指本性,最讲究勇猛精进。

  阴阳五行论是道家的理论根基,道家内功心法亦以此为纲,五行真气是分开修炼的,泾渭分明不可混淆。内功达到化境,自然五气朝元,阴阳相济,化虚为实,一身真气转为更加纯粹的“真元”。“真元”是生命之本源,功可造化,使人益寿延年甚至返老还童。不老神仙张三丰身历宋元明三个朝代,活了两百多岁便是功参造化。天魔功反其道而行之,其性直指本源,真气一同阴阳,并纳五行,混沌而霸道。

  自古道与魔不两立,交恶千世,血仇无数,归根究底便是修行理念的不同,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虽有邪不胜正之论,却也不得不承认,无论是修行速度还是内功威力,魔门内功较之道家传统的五行真气有着先天上的优势,甚至是克制。譬如,要将一杯水搅混容易,沥净却要多费一番功夫。

  而且,天魔气性质混沌,有着接近“真元”的造化之功,激发潜能、自我修复的功能极其强大。佛门有“金刚不坏之身”,修炼的是硬气功,天魔功修炼的是“不死之身”,大自在天魔就是不朽不灭永生不死之意。天问能够在角斗场上活到现在,最主要的倚仗不是武功高强,而是“打不死”。这种优势在开始修炼魔功时就会得以体现,魔道中人普遍嗜杀好斗,和自身的“本钱”雄厚有着直接的关系。酒楼茶肆常有评书江湖志异,云某某好汉被仇人在胸口打了一掌,以致脏腑破碎,连大罗神仙下凡都救不了……脏腑破碎、经脉寸断这种程度的内伤犯着寻常高手绝对是必死无疑,对于魔门高手却不是要命的,只能算是重伤,只要一息尚存,“本钱”足够,都可自愈,而且不会留下“内力全失”之类的后遗症。

  青魔刀气入体,经脉窍穴骨骼血肉饱受蹂躏,犯着谁最好的结局就是失去一条胳膊,天魔功解封的天问却不同,可以说是“本钱雄厚”,有资本与异形刀气耗下去。

  当然,有其利必有其弊,天魔功太过霸道偏执,无尽吞噬的结果必然是自我毁灭。魔门功法易学难精,到后面水越来越浊,路越走越险,最后无法自拔,劫厄重重,九死一生。就如冰层下覆着地火,獠牙中藏着毒液,伤敌先伤己,毁灭的力量,同时也是自我毁灭的根源。“混沌真元”既是先天的造化也是先天的“毒”,这“毒”最可怕的地方是影响人的心性,魔门中人多怪癖由此可见一斑。玄门高手与魔门中人争锋,很难在武功上压服,多从这“毒”上做文章,使其自灭不战而胜。

  这“毒”是世上最最甜美的“毒”,最最酣醇的“酒”,使人欲罢不能,心甘情愿被“毒”死。

继续阅读:第131章 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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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路之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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