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嫂子们出了门丁一品打了个饱嗝，摇了摇头：“师兄你自幼身体就不好，还娶这么多嫂子！”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楚无香平时最担心别人怀疑他的能力，立即大怒：“你说什么？我哪身体不好？你说清楚，不然咱今天没完！”
丁一品冷哼一声，在搭在椅子背上的大氅上擦了擦手，“动这么大的火干嘛？算我没说！也不是哪个一晚上跑两次马，若不是师傅教你吐纳之功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现在呢！”
原来楚无香少年时曾得过一种虚病，一闭上眼就淫梦不断，幸好他太懒，经常逼着丁一品帮他洗裤子，才被发现举报给师傅。一提到这些楚无香当即气短，连忙转移话题，没完也有完了。皱着眉：“喂！你讲讲卫生好不好，跟师傅别的不好学，单学邋遢！”
丁一品也不乘胜追击，嘿嘿一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真是好酒呀！”
“那是！二十五年的女儿红陈酿，纯粮酿造，老贵呢！”
“二十五年！”丁一品连忙又倒了一杯，慢慢嘬了一口，品了品滋味，“也喝不出啥来！”楚无香冷哼一声：“没品位！知道啥叫女儿红么？这是会稽一带的传统，哪家生了女儿就酿几坛酒深深埋起来，等女儿长大成人出嫁时再挖出来在办喜事时喝。”
“不对，谁家的姑娘不是十六七就出嫁了，哪里会有二十五年陈酿？你以前就爱吹牛，现在还没改。”楚无香呼呼的喘了两口气，“小钉子！不懂别瞎说！这家的姑娘生得丑，就到二十五岁才嫁不成呀！这一壶酒就十几两银子呢！看这牌子，绍兴刘家老店！名品！人家一年就卖这么几十坛，排队都买不着，你师兄我那是凭着关系才弄了这么一坛，这是看你来了才开的封！”
绍兴刘家老店是江南首屈一指的酒坊，店门口常年排着长长的队伍，别说酒是一坛难求，就是喝剩的空酒坛也能卖几十个铜钱，至于那些小贩买了酒坛干嘛就不言而喻了。这少有的二十五年女儿红楚无香确实是托了关系找了门路才买了一坛，还是好几手的！
他不屑的瞥了丁一品一眼，自己倒了一杯。很投入的迷了眼睛，先举起杯在鼻子下面慢慢的晃来晃去。那两根扫把眉突然竖了起来，丁一品确实是外行，只知道入喉如火才是好酒。楚无香却是行家，但凡做贼的什么都要研究，不然怎么知道偷得是优是劣。酒味一入鼻息立即就知道上当了，这也就是三四年的新酒，不是女儿死了的就是缺德的盗酒人错偷出来的。好在他很有涵养，嘿嘿笑了笑，酒杯放到一边不再说话。
丁一品也没看出来，只以为这酒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喝了两杯也不再喝。“师兄，小弟有一事不明。不知道当问不当问？”
“说吧！自家兄弟！”楚无香自然想换话题。
丁一品犹豫了一下，“你这么大的家业，今晚还……还……”
楚无香又端起酒杯，却不喝，而是欣赏着手里的酒杯：“青铜古盏，至少是战国时期的。还偷是吧！”长长叹了口气，“你知道江湖上有个‘九江飞雀’吗？”丁一品摇了摇头。“不知道就好，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神偷，就是你师兄我！”
丁一品惊讶的张了张嘴，“神偷！”
楚无香嬉皮笑脸的点点头：“千万别告诉师傅！”
丁一品：“这倒没什么，他老家已经听不见了。”
楚无香的笑容立即凝固了，眉头紧锁，死死的盯着丁一品，似乎没听懂一般，好一会儿，两行热泪才淌下来。他起身，恭敬的向北跪下磕了四个响头，起来时额头已经磕出了一道血痕。重新坐好，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也不在乎酒是假的了，“师傅！弟子没能在身边尽孝，这杯酒敬您老！不过弟子如此不肖，在身边也只能惹您老生气！有小钉子尽孝，比我强百倍！”
又倒了一杯，“来，师弟，敬你！多谢你替我照顾师傅！”一饮而尽，突然想起这酒也许是死了女儿的丧酒，立即恶心起来，扶着桌角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没吐出来。以他的武功吐几口原也很简单，但这酒却怎么也吐不出来，这酒太邪了！都说丧酒会带来霉运，心里大骇！师傅也就抛到九霄云外。
他说的倒不是假话，“紫面苍龙”要是知道自己的得意弟子做了江湖上著名的飞贼不打断了他的腿才怪！
丁一品以为他是思念师傅，痛彻肝肠，连忙上前拍打他的后背，“师兄节哀吧！身体要紧，你身体本来就不好！”
“别说啦！”楚无香本就烦闷，听他又说自己身体当即大怒。两人沉默着，气氛有些尴尬。好一会儿，楚无香才抬起头，见丁一品正好奇的四下打量，“你看什么呢？”
丁一品嘿嘿一笑，“小弟有个问题，不知该不该问？”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呢！说！”
“师兄你这么大家业，都是……都是偷来的？”
“也不全是，”提到自己的本行，楚无香心情恢复了很多，两兄弟重新坐好，继续喝酒聊天。虽然丁一品说他小气，但楚无香还是执意换了酒。江湖人大多出生入死，对生死亲情的概念与常人有些不同，要大度的多，只要留在心里就好了。
楚无香喝了两杯酒才继续说：“我有了钱之后就开始做生意，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有钱。可是……我这手却收不住了，几天不去拿点什么就痒痒。”
“这叫拿啊！”
楚无香叹了口气，“习惯喽！想收手都收不了。再者说，我要是收手，这‘九江飞雀’的名头不就倒了！”
丁一品很不以为然：“倒就倒呗！”
“还倒呗！江湖上混什么，不就混个名吗！”
丁一品小声嘀咕了一句：“可你这是贼名！”
“什么！你这不晓事的小子！”楚无香怒不可遏的跳起来在丁一品额头上狠狠敲了两下。“贼怎么啦！你这脑子深受师傅的毒害！”嘣嘣又敲了两下，“学武是为了什么！报效朝廷？建功立业？保家卫国！你以为我不知道啊！太师府的青年才俊郑斌郑大人，为了给韩大人报仇，力斩临安府十三差官，潜逃在外！被人陷害了吧！这就是报效朝廷的下场！还他妈建功立业保家卫国！”
丁一品嘴角抽搐了一下，两行热泪就要奔涌而出，“师兄，不…不是这样的！”
楚无香又敲了他一下：“瞧你这幅德行！从小就这样，抢你一个苹果吃就哭鼻子！怎么一点长进没有！”
丁一品委屈的捂着被敲了的额头：“是因为……因为夏……”
楚无香一脸的不耐烦，“停！别说了！没出息！最讨厌听这些儿女情长的事。我早调查过了！不就是那个姓夏的女人吗！你以为那不是阴谋啊！他哥哥去劫杀韩大人，临安府却去掏他的家，还大张旗鼓的连你都知道！摆明了调虎离山，你是猪脑子啊！”
嘭嘭又敲了两下，丁一品呼的站起来，“干嘛！做师兄的管教你不行啊！你这蠢货！崩计是史弥远没想到，临安府那群猪和夏震素有间隙，竟然借机做出如此下作的事，逼得他妹妹自杀了！包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生猛，一口气干掉十三个！嘿嘿，现在江南道上都给你送了个绰号叫‘血手屠龙’，你小子到出名了！喂！师傅是不是传了你什么看门的绝招啊！”
京城各个帮派堂口的堂主不只给本门搜罗消息，也贩卖给一些商人富户，就算赚些外快吧。江南的大事小情自然瞒不过有的是钱又闲着无聊的楚无香，这几天就有临安飞来的好几只鸽子落在他的屋顶上，
再看丁一品竟然傻傻的站在那掉眼泪，“可怜百合她…一个弱女子……！”楚无香跳起来又给了他一下，丁品怒目圆睁大喊道：“你再打！”
楚无香：“打你怎么地？这是教训你！不就是死了女人吗！你这样她就能活过来？瞧你这出息！傍你！”变戏法似的手里多了一把尖刀，裆的钉在桌上。“你自杀了去找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