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处瓯江江畔的温州自古就是富商云集的江南财富地,温州城内的居民里十家就有八家是走南闯北的商人,城内的街道两边更是商铺云集。有句老话叫“雨过半城商!”也就是说哗啦的下大雨却只有一半的院落收衣服,因为剩下的那一半都是商铺。
集贤酒楼是温州城远近闻名的大酒楼,但同时也是一些纨绔子弟流连忘返的大赌坊。从正面那宽宽的店门走进去,一楼二楼都和普通的酒楼没什么区别。只是在二楼正对面的墙上有几个很不起眼的排气孔,一般人不会注意到,一墙之隔的对面却是另一番天地。
一个宽敞的长方形大厅,靠窗摆着一排十几套做工精美的实木茶桌,桌上摆着些时鲜干果。几个穿绸裹缎的赌客正边喝茶边闲聊,另有几个就站在墙边,时不时往排气孔里瞅几眼。几个小丫鬟打扮的小女孩穿梭在茶桌间添茶倒水。大厅的尽头是一个足有一人高漆成黑色的的柜台,瘦瘦的掌柜正噼里啪啦的扒拉着算盘。他身后的墙上分左右挂着十几面黑边白里的布帆,不过现在还是空空的什么也没写
这就叫阴阳楼,正面和普通的酒楼没什么不同,开门纳客,酒好菜香。但这需要走后门的另一面却不是谁都能进的,必须是温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重要的还得有的是银子。加入之初先要交几百两的定钱,你啥时说不来了也不退。新人要有老人介绍,每个客人的名字都记在掌柜的面前的那本账册上,再发一块金光闪闪的腰牌,后门的看门人只认腰牌不认人。
不过只要进来那就是自由的天地了,渴了饿了有免费的茶点酒饭,累了楼上有雅间休息,乏了还有捶背蹑脚的,都是从北方买来的十六七岁的小泵娘,模样俊俏却手脚有力,据说还有金国人,随叫随到。楼下还有热水池,都是单独的小间,天冷了还可以去蒸洗一个。宾至如归,这里恐怕诠释的最完美不过了。
一声尖利的喊声:“丁四爷到!”楼梯口的竹帘一挑,还是一身利落的布衣布袍的丁一品悠闲的走进来,“麻子!你这新来的小二的嗓子是不错,我可进过宫,大内的太监也没这么尖细!”
掌柜的嘿嘿一笑,“你还真说着了,那小子还真是宫里犯了错替下来的!”几个赌客纷纷起身打招呼:“丁四爷!今儿怎么来晚了!昨儿输了你五百两今儿我可要翻回来!”
丁一品微笑着一拱手:“这不刘三公子吗!能赶上开牌子就不算晚!”瞅了一眼陪伴客人的小丫鬟们,却发现其中一个正在冷冷看着自己的很是眼熟,仔细一看竟然李轻扬!他一愣,但也没搭话,“我说麻子!人都说遇见小妞逢赌必输!你搞得这么燕语莺声的是何居心!
掌柜抬头又是嘿嘿一笑,笑容里比上次多了些阴险:“我只听说遇见尼姑逢赌必输!这都是些乡下着了灾的苦命孩子,不来这就得去青楼,要不丁爷你发发慈悲收到府上,这几个模样也还算俊俏,回去调教一下做个小妾没问题!”
几个赌客哈哈一笑,丁一品也一笑:“还是你这老东西自己留着吧!”
这时一个店小二从柜台边的侧门转上来,高喊道:“有牲口了!”赌客们立即蜂拥到排气孔往对面看去。透过排气孔可以清楚的看到对面酒店的二楼。
酒楼二楼大厅正中间正中间的一张方桌右侧坐着个精瘦的汉子,一身黑色的短衣疙瘩袢系到脖领,黑色绢帕罩头,脚下立着一个大大的斗笠和一把腰刀。这时店小二领着一个高大的胖汉走上楼,指了指瘦子对面,“请坐吧您!”
胖汉和瘦子都很诧异,看了看周围空空的座位胖汉诧异的问道:“坐这?”
小二歉意的一笑:“实在对不起客官!今日有办喜事的把二楼的座位全包下了,就只剩这一个空位,您两位凑活点吧。”
胖子不可思议的瞪了一眼:“都定出去啦!单间也行,我多给银两!”
店小二却摇了摇头,“单间也没有,只有门前屋檐下有个散座,只是那挨着马厩,您要不嫌臭要不……”
胖子不耐烦的一摆手:“算了算了!就将就吧!跋紧给我上几个切一斤牛肉,再来一壶老酒!”咣当一声把肩膀上扛着的一把铁杵墩到桌边,楼板都晃了三晃,屋顶也落下来几粒细微的尘土。
赌坊之内,麻子掌柜身边的小二又扯开尖利的嗓子喊道:“开牌子喽!”掌柜的分别把两张写了字的白纸贴在身后墙上中间的两面白布帆上,上面写着“胖子一”和“瘦子二”。
趴在墙边的赌客犹豫了一下,纷纷冲向柜台,举着银子高喊:“我买胖子一,二百两!”“胖子一,三百两!”“……”
掌柜的不慌不忙的收钱,再递过票据。“好好,刘公子胖子一三百两,张员外胖子一二百两……”买完的人又慌忙的回到排气孔观看。
等人们都买完了,丁一品才收回视线不慌不忙的走过去:“瘦子二,五百两。”
掌柜的收了钱微笑着看了看丁一品:“四爷,可就您一个压的瘦子,这要是赢了可就是一两千两啊!”
丁一品一笑:“富贵险中求嘛!赌就要赌大输赢,否则有什么意思!”接过票据,也不再去排气孔观看,而回到座位上悠闲地品茶。
一个趴在墙上的赌客焦急的道:“怎么还没动静啊!”
而此刻酒店内,坐对面的胖子和瘦子互相瞥了一眼,瘦子微微一笑,胖子却很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这时店小二端了一盘牛肉和一壶老酒走上来,先在瘦子面前晃了一晃。瘦子以为是自己的,拿起筷子作势要吃,小二却挪到了胖子面前。
胖子挑衅的瞄了对面一眼嘿嘿的一笑,夹起一片牛肉放进嘴里,也不拿杯子,张开嚼了一半牛肉的油腻的嘴对着酒壶嘴喝了两口。大嚼之时一滴口水落到盘子里。旁观的瘦子露出厌恶的表情。
可这时,店小二忽然慌慌张张跑上来。一把端起牛肉,“错了错了!真是抱歉,这盘牛肉是这位爷的!”又放到瘦子面前。
胖子一瞪眼:“岂有此理,菜还有上错的!都是人,为嘛他先!”
小二连声道歉:“这位爷先到的,自然是他先,大爷您担待点吧,点的一样的菜!”
瘦子皱着眉头,“小二,我可以再等等,还是先给他吧!”
小二一摆手,“大爷这不行,这菜是谁的就给谁,哪能随便。这岂不乱了小店的规矩!”
瘦子为难的苦笑道:“可……可他已经吃了!”
小二一笑,“吃就吃了吧,这位爷也是人,吃几口怕什么!”瘦子面露难色,小二似乎认真的思考着什么,突然来了一句,“哦!您是不是嫌这位大爷脏!有口臭!”
胖子啪的一拍桌子,“呸!你他妈的才有口臭呢!耙嫌大爷脏!”小二摇了摇头,指了指旁边的瘦子。
胖子怒目而视:“你嫌大爷我脏!”
瘦子终于被激起了怒火霍然而起:“就嫌你脏怎么了!你还要打人不成!”
胖子也站起来,提了铁杵一晃:“大爷我从来不打人,只打畜生!”
瘦子忍无可忍,一把抽出腰刀退了两步拉开架势,“那好!到底要看看谁是畜生!”
站在中间的小二连忙分开双手似乎引领两人一般啪的拍在一起,又做了个开始的手势,退到一边。胖子倒也听话,恶狠狠的吼叫了几声,先自己耍了一通铁杵,一杵砸碎了饭桌,猛然间扑了过去。瘦子不敢硬接,而是闪身躲开提刀进击,两个人战在一处!
赌坊内的赌客们开始兴奋起来,一个个摩拳擦掌兴奋的高喊着,“狠狠的打!死胖子!”“上边!下边!打啊!”“这笨蛋!海底捞月!”“……”
只有丁一品稳稳的坐在茶桌边喝茶李轻扬不声不响的站到旁边。
丁一品打量了一下轻扬,冷哼一声低声说:“你家不是在穿云山寨吗?受了灾?”
李轻扬面无表情:“是又怎么样!”
“不是听说你家在临安府都有买卖吗由你几个师兄照应着!看来临安也受了灾!不知皇帝陛下怎么样?”
李轻扬冷冷的回答:“就受灾了!你管的着吗?”
丁一品饶有兴趣的回头盯视着她,“你也不怕你爹知道!”
轻扬冷哼一声:“他不是不知道吗!”
丁一品不怀好意的笑着:“哼,明天我就找人骑快马去送信给你爹。”
李轻扬毫不让步:“送吧,那我就说那日在临安城外你对我意图不轨我才追了你到这里讨还公道的!”
丁一品没想到她一个小泵娘竟说出这等话,一愣,咬了咬牙却说不出话来:“好……算你狠!”喝了口茶杯子一放,“添上水!放着大小姐不当你不是爱伺候人嘛!”声音故意提高,“十六就出落的这么标致?会唱小曲吗?”
李轻扬狠狠的说:“没学过!”提着茶壶的手一使劲热水就溅出来,丁一品连忙躲开。正算账的麻子抬头看了看,无奈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