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四四方方的黑色小屋，十几个平米，唯一的一扇铁门后面摆着各种刑具，锈迹斑斑中还能清晰地发现未干的斑驳血迹，一个大约十五瓦的灯泡闪烁着幽曳暗淡的光芒，空气中若有若无地透着一股霉味和血腥味，极度恐惧压抑的气氛几乎使人窒息。门外不时传来的上刑时的痛苦惨叫声就像皮鞭一样狠狠抽在心头，令人灵魂惊诧，梦魇缠身。
这时，铁门开了，一个顶着大佐军衔的戴眼镜的中等日军军官走了进来，一进来就走到楚凡面前鞠了一躬道：“楚桑，你好！事态紧急，以这种方式请你到来，让你受惊了！实在抱歉，请原谅！”
楚凡冷笑道：“不敢当，你们是大日本皇军嘛！手上*控着生杀大权，爱抓谁抓谁，爱杀谁杀谁，我一个小小的医生哪敢反抗啊！”
“请楚桑不要动怒，这件事我事先并不知情，楚桑是位伟大的医生，尽管最后竹村君没有逃过死的命运，但楚桑的大恩我们会永远牢记，你永远是大日本帝国的朋友！”小岛野又是一鞠躬道，随即笑容一收，拉下脸喊道，“来人！”铁门一开，一个日本士兵走了进来。
“去，把野田给我叫来！”小岛野一声令下，没过多久，一个身材矮小微胖的日本佐官走了进来，楚凡一眼就认出晚上正是那家伙带队抓的人。
“长官阁下有······？”那叫野田的家伙还未说完，小岛野两个耳光已经抽上来了。
毫无征兆地承受了两记犀利的耳光，换了谁都会无法忍受，但偏偏日本人贱，不但默默承受了下来，完了还完全不顾脸上火辣辣的感觉，一个跨立，一鞠躬，恭声道：“哈依！”
“八嘎牙路，楚桑是大日本帝国的朋友，更是对竹村君有恩，你竟然请他到这种地方来！”小岛野怒斥道。
“楚桑，对不起，请原谅！”野田一转身，又是一个半鞠躬，只是这次的对象换成楚凡罢了。
楚凡冷眼旁观，看着两人在自己面前演戏，活生生上演了一处周郎鞭挞黄盖的苦肉计，心下冷笑，不过既然人家在你面前这么卖力地演戏，作为观众，总得给这些演员在演完后有个台阶下吧。于是楚凡笑道：“野田长官也是奉命行事，再说我这不是毫发无损嘛！你就不要为难他了吧！”
小岛野闻言欣喜一笑道：“楚桑不但医术精湛，更是心胸宽广，令人佩服，既是楚桑开口，那我这次就先放过野田！”
“多谢楚桑原谅！”野田又向楚凡鞠了一躬，小岛野就让他出去了。
“楚桑，其实我来此一个是向你表达歉意，另一个原因则是向楚桑你了解下当时的情况，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楚桑，这边请！”小岛野笑道。
楚凡点点头就跟着小岛野一起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小岛野请楚凡落座后，自己也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并命人上茶。
“其实楚桑应该清楚我请你来的目的，我想了解下当时的具体情况。”小岛野直截了当地问道。
楚凡微微颔首道：“当时我正坐在二楼一边喝酒一边欣赏楼下舞女美妙的舞姿，想有一次美艳的邂逅，然而没多久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我意识到可能出事了，起身时就看到那位竹村君就倒了下去，身为医生，我无法见死不救，于是就上前帮忙，初略地观察了下竹村的情况，我判断是食物中毒，准备立刻采取了急救，只可惜毒性太强，还是晚了一步，没能救得了竹村君，着实抱歉！”言罢，轻轻一叹，眼中满是遗憾。
“楚桑不必在意，用佛家的话说竹村君今晚注定有此一劫，不过依楚桑你看，竹村他是中了哪种毒？”小岛野看似无意地望向楚凡，目光中浮动着一股别样的光芒。
楚凡摇摇头笑道：“小岛君太看得起楚某了，尽管我能判断出他是食物中毒，但是光从他的表象依然很难搞清楚他究竟是中了哪种毒，这得做详细的分析化验，只有等尸检报告出来之后才能最终定论，我一个小小的医生，哪敢妄加猜测呢？”
“哈哈，楚桑说得对，是我太着急了，想尽快调查清楚竹村的死因，来，请喝茶！”小岛野笑着做了个请的动作。
此时茶中色泽晕开，层层主机磊落，明净生辉，馥郁的茶香飘逸四下，浸了满屋。楚凡闭目细品半日，笑道：“上好的武夷大红袍，淡雅却不失霸烈，好茶！小岛君也不必太急，这茶中的茶叶，刚冲开时依然杂乱卷曲，令人有种如坠云里雾里的感觉，但盖上茶盖耐心等待一会儿，待茶叶化开，层层分明，就是最佳品尝的时候了！”
小岛野一听眉开眼笑，哈哈笑道：“楚桑你说得很对，来，来，喝茶！”
······待从宪兵司令部出来，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六点了，楚凡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晨清新的空气，正准备招辆黄包车回租界，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昨晚在“小世界”见到的和竹村一郎谈生意的女人，两人的目光不经意地交汇，楚凡笑着对她颔了颔首，郭玥茹秀眉微蹙，只是瞥了楚凡一眼，就带着一丝疲惫上了一辆来接她的黑色轿车绝尘而去。楚凡呵呵笑着摸了摸鼻子，招了一辆人力车，往法租界的方向而去。
“派人跟着两人，我要24小时知道他们的行踪！”小岛野放下窗帘，对身后的手下说道。
“瞧，是大哥回来了，大哥！”肖雨若一见楚凡，娇呼一声，泪水模糊了双眸，顾不得还有人在场，率先跑向楚凡，一头扑入楚凡的怀抱，喜极而泣，一夜的焦急等待，殚精竭虑终于换来最好的结果，能不让她开心嘛！
“傻丫头，哭什么，大哥这不是没事嘛！能让大哥有事的人还没出生呢！”楚凡抱着怀中柔若无骨的身躯轻轻拍着她的背笑着安慰道，心中既是感动又是心疼。
相比肖雨若，墨子韵强抑住内心的激动，缓缓上前，美眸中晶莹流光已溢了满眶，但最终眨了眨眼睛，轻声开口，娇嗔道：“你还知道回来？”只一句，却抵得上千言万语。
“家在这里，有你们，我就算飞得再远，也有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我回来啊！”楚凡笑道。
“大哥！”月前的少年此刻早已褪去了那份稚嫩，多了几分成熟和刚毅。
楚凡望着破军，赞许道：“你小子做的不错！他们人呢？”
面对大哥的赞扬，肖破军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但瞬然消于无形，又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答道：“他们都在屋里！”
楚凡微微点了点头，低声道：“后面有狗，我们进屋说！”
肖破军眸光往后一带，远处隐藏得非常之好的两人依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只道了一个字：“好！”
楚凡嘴角扬起一个优美的弧度，带着三人一起进了屋。
“少爷，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是啊！你再不回来我们就商量着要踏平小鬼子的宪兵司令部了！”
一见到楚凡，屋内坐着的一群人呼啦一下就围了上来。
看着一张张和肖破军同样年轻的面孔，楚凡微微一笑，当下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连着做了两个手势，那些年轻的队员们心中顿然一紧，纷纷点了点头，以最快的速度悄无声息地从后门散去。
“我们一起把早饭吃完再一起去诊所吧！”楚凡望着眼前的还热腾腾的早餐笑道。
小岛野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一边看着送来的文案，一边思索着两起谋杀案的一些细节。斧头帮被灭，凶手的手段干劲利落，老辣狠毒，都是一招毙命。但他始终想不通的是凶手可以将每个人都杀死，不留一个活口，为何偏偏留下一部分活口，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对自己的手法非常自信，可以令那些活着的人永远也开不了口，而事实亦是如此，那些活着的人都已经变成白痴，丧失了行动能力不说，连最基本的思维能力都被残忍地剥夺了，生不如死，想到这些，自己都有点不寒而栗，这个凶手就像是黑暗中四处猎食的凶兽，他会忽然冒出来，一番厮杀后全身而退飘然隐去，不留半点痕迹，这样的人实在太可怕了，你永远不知道他会在何时出现，在什么地方现身，也永远摸不清楚他的目标是谁，谁都有可能是下一个牺牲品，到底是什么人有如此恐怖的实力呢？相比第一个血案，第二个温柔简单得多，杀人者是那个服务生是毋庸置疑的，只是好几天过去了，那个服务生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有关他的信息张贴得满大街都是，报纸上也不停地报道，悬赏的价位一次比一次高，可是依然一无所获。
小岛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为这两桩案子他已经好几天没合眼了，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进来！”小岛野闭目说道。
他的机要秘书走了进来，在他面前站定，开口汇报道：“小岛长官，据我们调查，楚凡这两天几乎都是家和诊所来回跑，偶尔去喝喝下午茶，或者陪他夫人一起逛街，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难道真的只是碰巧？是我多疑了？小岛微阖的眼睛睁开，问道：“那他都接触了哪些人？”
“都是他身边的人，还有诊所的病人，每天找他看病的人很多，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进出诊所。”机要秘书回答道。
“替我安排下时间，过几天我要请楚医生吃饭！”小岛野道。
“少爷，刘队长找你！”虎子跑进来对正在为病人施针的楚凡道。
“有没有感觉舒服点？”楚凡似乎没有听到虎子的话，笑着问眼前的病人道。
那病人惊喜道：“楚医生，你真的是神医啊！我这毛病不知看了多少医生，吃了多少药，却依然不见好，没想到到了楚医生的手里，只是针灸了一回，就舒服了许多。”
楚凡微微一笑道：“你过奖了，我再给你开一贴方子，你拿回去每天服用三次，连续服用三日，才能真正见效。”
“多谢楚医生！”那病人眉开眼笑。
“楚老弟还真是大忙人呢！”声音刚落，就见到刘二带着两个手下走了进来。
楚凡开好方子交给那人，才起身道：“原来是刘队长啊！阿智，上茶！”好些天不见，刘二气色越来越差，亦越来越消瘦，走起路来，脚下虚浮无力，看来已是强弩之末，他自己却依然不自知。
“喝茶就不必了，来来，楚老弟，什么也别说了，跟我走吧！”刘二上前，拉着楚凡就往外走。
楚凡急急道：“刘队长这是要拉我去哪？就算出去也要让我换件衣服再去吧！”
“楚老弟还真是健忘，还记得我上次餐桌上和你说的话嘛！有个人请你去看病，若是耽误了，你我都得吃不了兜着走呢！还换什么衣服，带上你吃饭的家伙赶紧和老哥走吧！”刘二急忙道。
楚凡这才想起来还真有这么回事，于是当下笑道：“那也不急在这一时呢！我先把诊所的事情安排好，再和你走！”
刘二想想道：“那你快点，别让那个人久等了！”
楚凡点点头走入里间去了。
“大哥，你又要出去了嘛？”外面的谈话肖雨若全都听到了，不由担忧地问道。
“大哥，我陪你去吧！”肖破军道。
“破军说得对，有人陪你去我·····我们放心！”墨子韵也道。
楚凡知道是因为前两天的事情他们放心不下，笑道：“我的本事你们还不知道嘛？还有，破军要在这里保护你们两个，不能轻易离开，那瘦猴是找我去看病去的，没事的！你们好好帮我准备晚餐吧！”
肖破军认真地点了点头。
肖雨若闻言乖巧地点了点头，柔声道：“那大哥你要小心呢！”墨子韵也点了点头。
“好！”楚凡言罢，带上医疗器具包笑着和刘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