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老爷,大,大,大事不好了!”一个家丁打扮的人几乎是连滚带爬进了门,以至于没看台阶,摔了个狗吃屎,又连忙忍痛爬起来,慌慌张张禀告道。
书房桌前,一个半百头发的中年人手下的毛笔戛然而止,正好完成了“宁静致远”的最后一个字,慢条斯理地欣赏着头也不回道:“常福,你跟了我几年了?”
那个被换作常福的家丁不由一愣,缓了口气答道:“小的跟了老爷十年了。”
“十年了,不短了,也该改变一个人了。”那个中年人语气微微有些提高,“那你该知道我的习惯!”
常福猛然想起了自己做了一件老爷最不喜欢的事情,那就是在老爷在书房的时候打扰到他写字了,不由猛地跪地求饶:“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老爷饶命,老爷饶命!”
那个中年人依然没回头,轻轻叹了口气,也不叫他起来,便问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见到老爷似乎原谅了自己,常福也不起来,跪着汇报道:“老爷,韩管事死了,五姨太身边的贴身丫头常月也死了。”
中年人终于为止动容,没错,眼前这个人正是真正的常老爷,也是楚凡一直想见却未能见到的人。之前五姨太被下了蛊毒的事情被楚凡揭破之后,这个常老爷一直秘密调查,甚至于不惜让自己最最信任的两个人互相调查,结果却令他非常震惊,竟然是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的韩忠做的,正是他胁迫常月,才使得常月对乐娘下毒。本想过些时候,等着自己生日的时候秘密布置一举拿下韩忠,却不想他竟然死了。不觉有些可惜。
“走,去看看老韩。”常老爷说道。
常福闻言就从地上爬起来准备跟上,这时,一声枪声响起,常福应声倒下,额头前却是一个血窟窿,枪声惊动了门外的人,纷沓地脚步声紧接着响起,一群人持枪进了书房。
“常福毒害乐娘不成,又妄图趁我不备杀我,现在已被我击毙了,抬下去吧!”常老爷叹了口气说道。
众人对此已经习以为常,见常老爷没事,便应声将尸体抬出去处理了。
常老爷也备车前去看韩忠的遗体,老三常禄陪同。
在车上,常老爷见常禄数度欲言又止,忍不住笑道:“老三,你是不是想问刚才我为什么要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常福身上是嘛?”
常禄不由点了点头。
常老爷叹了口气沉声道:“一来当然是息事宁人,韩忠跟了我这么多年,在会中也是颇有声望的,很多弟兄都听他的,若是我亲自动手,必然适得其反,会中弟兄也会以为我为了一个女人却杀一个忠心耿耿之人,必会让众人寒心,现在这样一来,正好是我最想要的结果,说起来,我还要感谢那个凶手呢。二来老韩也算是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也理应厚葬他,抚恤家属,同时替他报仇,也算是还了众弟兄一个心愿吧。”
话已讲到这个份上了,常禄哪里有不明白的,老大这是要借此时机收拢人心呢。
尸体在上海警察局停尸房,常老爷和常禄此刻正站在韩忠冰冷的尸体前,常老爷竭力平静地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警察局的法医说道:“致命伤是喉咙上的伤口,是被人割喉而死,之前他的四肢均被人废去,成粉碎性骨折,凶手下手狠毒。”
那法医话音刚落,常老爷再也站不稳了,身子一摇晃,就要倒下,幸好常禄扶住,只听他浑身颤抖着,眼神中含着不甘、伤心以及愤怒,似乎是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谁干的?”
“还在调查。”那法医说道。
“吩咐下去,配合警察局,一定要找到凶手,我一定要找到凶手将他碎尸万段!”常老爷怒极道,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韩忠尸体旁放声痛哭。
而他们却不知道,此刻他们的一举一动均被一双眼睛看在眼里,黑暗中的一隅传来冷冷的声音:“老狐狸,终于露面了。”言罢,藏匿在黑暗中的身影一闪而过,消失不见。
“这位大娘,请问你见过这个人嘛?”一个打扮朴素的男人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一位六七十岁的老太,笑着问道。
“呀,有点眼熟!”老太回忆良久,才恍然大悟道,“这不是住在隔壁的小狗子嘛!你们是谁?找他有什么事嘛?”
那个男子眼中闪过一抹喜色,和身后的同伴对视一眼,笑道:“我们是他的远房亲戚,世道不太平,我们是来投奔他的。”
“不对呀,我听说他的家人亲戚都被小鬼子杀了,你们······?”老太疑惑道。
“大娘,或许他没和你们提过,我们家和他家这亲戚关系比较远,没提过也正常。”男子眼中闪过一抹异色,悄然敛去,回答道。
老太不疑有他,叹道:“这孩子可怜啊!狠心的小鬼子真不是东西,他来时是去年的冬天,你们不知道,整整四天没吃没喝的了,又那么冷的天,遭罪啊!当时就倒在我们家门口,当时那个地啊,结了厚厚······。”
见老太要开始唠叨个没完,那个男人急忙打断道:“大娘,那他在家吗?”
“你们来的真是不巧啊,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回来了,应该是搬走了。”老太说道。
“那您知道他去哪了嘛?”那个男子眼中有些失望,不由继续问道。
老太摇头道:“小狗子啥都好,就是不爱说话,冷冰冰的,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也没见他有过什么朋友和亲人,所以他去哪了我还真不知道。现在你们来了,他也不用在孤独了,老天开眼呢。”
“大娘,谢谢你啊!对了,小狗子是他真实的名字吗?”那个男子又问道。
老太异样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他亲戚吗?怎么不知道他叫什么。哦,你们是他远房亲戚,不知道倒是也有点道理,其实他来时有提过那么一句,他说他姓‘余’,后来也不知是哪个给他取了狗子这个绰号,我们也就这么叫下来了。你们要不再等等,或许哪天他就回来了。这孩子,整日里头也不着家,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那男人笑道:“谢谢大娘,我们先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说完,两人一同出来,那个男人对身后的同伴命令道:“将这事报告小岛大佐,并派人密切监视这里,一旦发现可疑人物,立即报告,必要时候可以事实抓捕。”
“哈依!”身后那同伴猛一点头,转身离去。
鬼子通过照片找到余老四,这是楚凡没有想到的,更是余老四没有想到的,正所谓百密一疏就是这个道理。
其实余老四的真名叫做余岩,因为排行老四,所以才自称余老四,他的真名在龙魂里也就只有楚凡和秀才他们寥寥几个知道。
余岩的确有一阵没回住处了,因为这些天一直在忙,今天才得空回来一趟,他是个念恩的人,在他最困难的时候,这儿的邻里街坊为他伸出援手,不然自己只怕早已饿死街头了,尤其是隔壁的崔大娘,一直对自己照料有加,不但为自己洗衣做饭打扫房间,甚至连找媳妇儿这样的事情也是她帮着张罗的,在他眼里,早就将崔大娘当成是自己的亲人了,这次回来,他还特意买了些东西回来孝敬大娘。
走在熟悉的小路上,穿行在巷间胡同,余岩有种回家的感觉,这种感觉很温馨,因此他健步如飞,说是归心似箭一点也不夸张。
“崔大娘,我回来了!”余岩一进院子,就喊道。
“是谁?是小狗子回来了吗?”朝南那屋的门开了,崔大娘从屋里出来。
余岩忙迎上前拉住她的手道:“大娘,你最近还好吗?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你最爱吃的东西,还热乎着呢!趁热吃。”
崔大娘狠狠打了他一巴掌,轻骂道:“你个臭小子,还知道回来,一出去就是十几二十天的,都见不着人影啊!就知道疯,都快三十的人了,都还没个媳妇儿!”
余岩可以在任何时候保持冷静,但在崔大娘面前,被她说了一通,只得抓着脑袋歉意道:“大娘,让你*心了。”
“不想让大娘*心就赶紧找个媳妇儿,正儿八经地过日子。”崔大娘肃然,转而想到了什么,不由道,“小狗子,你可还有什么远方亲戚没有?”
余岩见崔大娘这么问,不由疑惑道:“大娘,我的情况你不都知道了吗?我所有的亲人都被鬼子杀了,哪来的什么远房亲戚?再说我爹娘以前也从未对我说过于关我其他叔伯姑姨,爷姥婆公的事情,只说我们不是村里人,是从很偏远的地方过来的。”
“这就奇怪了,前两天,你不在,有两个自称是你远房亲戚的人来过,还打听你的下落,看着倒不像是什么坏人,还很有礼貌。”崔大娘奇怪道,“小狗子,你可好好想想,你有什么其他远亲没有?”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余岩敏感的神经陡然绷紧,自懂事起到现在,从未有过什么亲戚来村里探望过他们一家,而这个时候,正当黄金被劫之际,却忽然来了两个自称是自己亲戚的人打听自己的下落,这实在是极其古怪。
“大娘,你还记得那两个人的摸样吗?”余岩急道。
“你说两个人的模样啊?”老太仔细回想了一下,对余岩详细地描述了一番之后又补充道,“他们说话的语调和语气都有点生硬,感觉不太像是本地人。”
若是没猜错,这两个秘密造访的假亲戚十有八九是日本特务,而且这里估计已经被他们布下天罗地网了,情况已经十分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