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尚未亮,萧看雪便早早地爬了起来,他轻轻地走出房间,带着玄阴剑便径往摘星楼左面的“试剑崖”走去。
萧看雪住的地方在摘星楼的后面,这里有一个很大的院落,专门为摘星楼的杀手们提供住宿。
摘星楼的右侧也就是西面,有一个很大很宽敞的地方,这个地方有些秃兀,是专门让使剑的杀手在此练剑用的,它的名字叫做“试剑崖”。
试剑崖的北面是一片葱翠的竹林,唤作“翠竹林”,虽然也有人常去那里练剑,但是那里更多的还是练暗器的杀手。
小时候萧看雪经常去那里偷看柳如月练剑,每次都很晚才回家,眼下忽然想到柳如月,萧看雪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
此时,一阵冷风吹来,萧看雪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轻轻地抽出长剑,正待运招,却闻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萧兄,是你吗?”这个声音带着几分喜悦,说不出的单纯。
萧看雪急忙回过头去,然后,他的笑意便浮上了嘴角:“小石!”
石默秋十分兴奋地走了过来,双手紧紧地抱住萧看雪的双臂:“看到你还活着,实在让人高兴!”
萧看雪淡淡地一笑:“你都没有死,我怎么舍得先死呢?”
“废话少说!让我看看你的剑法又高了多少!”
石默秋说到这里,飞快地拔出手中长剑,“嗖”得一声便刺向萧看雪的咽喉!
萧看雪大惊之下,急忙侧身避过,放眼看那长剑,也不过距离咽喉半寸而已!
萧看雪当下也不迟疑,手中长剑一卷,便将石默秋的长秋挡在一边,接着他的剑却如毒蛇一般直刺石默秋的小腹!
石默秋一声冷笑,左手剑鞘自右向左一拨,便将萧看雪的长剑拨到了一边,而他手中的长剑却在同时刺向了萧看雪的左胸!
萧看雪大惊之下,举忙举起剑鞘迎着石默秋的长剑撞了过去,但闻“呛”的一声,石默秋的长剑居然生生插入了萧看雪的剑鞘之中!
而此时,萧看雪右手的剑却如鬼魅一般忽然就搭在了石默秋的脖颈之上!
石默秋十分失落地将剑鞘往地上一抛,冷笑道:“真没意思,每次都是你赢!”
萧看雪淡淡地一笑,将剑撤了回来,知道:“你的剑法进步实在太快了,如果再加把劲,迟早会击败我的!”
“是吗?”石默秋笑着从地上捡起自己的剑鞘,然后将剑插入鞘中,“你是说我这次的剑法大有长进?”
“没错,你现在的剑法越来越直接越来越致命了!方才如果不是我反应快,就被你刺中了!”萧看雪笑道。
“大家都说摘星楼你第一,我第二,我一直不服气,可是,咱们两个斗了这么多年,还是这个样子!”石默秋笑道,“看来做第一,真的好难!”
“其实,是否第一又有什么关系呢?”萧看雪惨然一笑,“我们这种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成了别人的剑下亡魂,就算是第一,又有什么意义呢?”
“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感慨太多!”石默秋淡淡地笑道。
“也许吧。”萧看雪缓缓地在一块巨石上坐了下来,“你最近在忙什么呢?”
“我有好久都没有出去接活了!”石默秋笑道,“我整个人都快闲散架了!”
“哦?”萧看雪淡淡地一笑,“看来这些年,已经没有多少高手可以让我们杀了!”
“那倒也是,太有名的咱们不方便杀,武功太高的又都被杀得七七八八了!唉,英雄寂寞无人懂!”石默秋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时,忽然间有人重重地咳了起来。
萧看雪忍不住抬头看天,但见此时天色在不觉间已经大亮了,他缓缓地站了起来,然后就看到了冯默云。
“你来一下!”冯默云淡淡地看了萧看雪一眼,就悄悄地离开了试剑崖。
“我走了!”萧看雪看了一眼石默秋。
“走吧,想我的时候,可以随时回来!”石默秋笑道。
“我会的。”萧看雪笑道。
冯默云一路不紧不慢地走进了摘星楼,然后,在一张桌子前面倒了两杯茶,静静地等着萧看雪的到来。
萧看雪没敢让他久等,便进了摘星楼。
冯默云把其中一杯茶往萧看雪面前一推,然后,又从怀里取出一张银票和一张字条,道:“这是任务和此行的盘缠,你要收好!”
萧看雪伸手接了过来,当即就塞进了怀里,然后道:“我马上就走吗?”
冯默云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十分忧虑地道:“这次的任务非常重要,而且也很麻烦,我希望你不要因为儿女情长耽误了任务!”
“我一定会圆满完成任务的!”萧看雪十分坚决地道。
“那个姑娘怎么办呢?”冯默云冷冷地盯着萧看雪道。
“重任在身,不见也罢!”萧看雪丝毫不眨眼睛,十分坚决地看着冯默云。
冯默云微微一笑,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这茶不错,你可以尝尝!”
萧看雪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然后笑道:“茶的确不错。”
冯默云轻轻地摆了摆手,然后,给自己又倒了杯清茶。
萧看雪缓缓地站起,什么话也没说,就离开了摘星楼。
他的步子是沉重而缓慢的,因为他忽然觉得身上的担子很重,无形的压力瞬间就像泰山一般在头顶压了下来,他知道,这一次的任务一定非比寻常!
因为方才那杯正是他生平喝下的第一杯酒!
他从来不喝酒,冯默云也从来没有让他喝过酒,但是,这一次却是例外。
正是因为例外,所以这一次才非比寻常!
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树叶,只见树叶纷纷落了下来,却并没有洒在他的身上,那些树叶就像长了眼睛一般,还未近身就远远地躲开了!
他身上的杀气实在好重!
冯默云一直看着萧看雪从视线里消失,一丝笑意才从嘴角浮起:“他终于回归自我了!”
他缓缓地站了起来,轻轻地走出摘星楼,十分小心地关上大门,然后,不紧不慢地往乾坤殿走去。
乾坤殿处在总舵的中心位置,座北面南而立,它的东面是得月楼,西面是摘星楼,大殿的北面有一个山洞,名唤“幽冥洞”,是专门用来关押叛徒和任务失败的杀手的地方。
大殿的两侧靠前的位置各有很大的一个院落,分别位居摘星楼和得月楼的后面,那是专门供盟里的人住宿的地方。
冯默云十分谨慎地往大殿而行,这时,却见得月楼楼主乔不一满脸堆笑地走了过来。
冯默云十分不情愿地看了一眼那张丑脸,然后笑道:“乔楼主,早!”
“冯楼主,早!”乔不一说着,身子往冯默云跟前靠近了些,“不知盟主相召,有何要事?”
“去了不就知道了?”冯默云笑着,忽然弯下腰捡了片树叶。
就这一停顿的功夫,乔不一已和他错开了距离,冯默云将手中树叶轻轻一吹,笑道:“这树叶已经落了半个时辰了!”
乔不一冷冷地瞪了一眼冯默云,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因为半个时辰前,我亲眼看到它长在树上!”冯默云十分开心地笑了起来。
乔不一听到这里,十分牵强地陪笑道:“我先行一步,告辞!”
乔不一说完,迈开大步,径直走向乾坤殿,再也不去理会冯默云。
因为他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冯默云能对一片树叶如此重视却对他保持距离,甚至是不屑一顾,这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乔不一前脚刚踏进乾坤殿,冯默云便跟着走了进去。
两个人十分恭敬地在殿下立定,直等盟主出来发话。
大约过了片刻,只见一个紫衣老者十分健硕地从大殿的侧门走了进来,他十分沉着地走到大殿正中那把太师椅上坐下,然后,双手在身前一分道:“请坐!”
“谢盟主!”冯、乔二人当即应声坐下。
“冯楼主,事情安排好了吗?”紫衣老者淡淡地问道。
冯默风急忙起身答话,道:“已经安排妥当,请盟主放心!”
紫衣老者点了点头,然后,把目光望向乔不一:“乔楼主,你那边安排的怎么样了?”
乔不一也急忙起身应道:“我已快马通知‘大漠十三鹰’,想必他们定能在计划之日赶回中原!”
“光想是不行的,要确保万无一失才行!”紫衣老者淡淡地道。
“属下明白!属下早已安排了备用计划,一旦十三鹰不能及时赶回,我就启动这个计划,保证不会影响大局!”乔不一十分肯定地答道。
“嗯,你办事向来心细,但是这件事实在太过重大,我希望任何地方都不要出岔子!”紫衣老者淡淡地道。
“请盟主放心,但有疏忽,属下愿以死谢罪!”乔不一十分果断地道。
“好!”紫衣老者缓缓地站了起来,“有你这份魄力,我相信计划会万无一失的!”
紫衣老者说到这里,面上一阵欣喜,忽然纵声笑道:“若然此事办成,则我盟必将成为江湖上最有财富的组织,那时候,我们组织的声势也必将盖过所有的江湖帮派!哈哈哈哈!”
“恭祝盟主早日得偿所愿!恭祝我盟早日统霸江湖!”冯、乔二人齐声高呼称颂道。
冯默云忽然上前一步道:“启禀盟主,属下有下情陈告!”
“讲!”紫衣老者大臂一挥道。
“若然此次计划得以顺利实施,则我盟声势必将赶超所有的名门大帮,那时,我盟是否应该起一个响亮的名字传誉江湖?此事关系我盟今后在武林的江湖地位,盟主不可不早作久远打算。”冯默云十分恭谨地道。
“哈哈哈哈!”紫衣老者纵声一笑,“你多虑了!”
紫衣老者说到这里,捋了捋胡须,正色道:“遥想我盟初建之时,江湖中从事此行当的大有人在,那时我就想过要取个名字传扬江湖。但是,这却带来很大的风险!如果我们太过响亮,江湖中很多仇杀都难免会在不明真相之时,强加于我盟名下,而那时,我们刚建,立足未稳,如何敢背许多冤债?”
乔不一忽然上前一步道:“盟主勿忧!这些年,我们培养了不少杀手,凭借他们的实力,已足可保护我盟傲立江湖!今时今日,已远非昔日可比,此时正应顺势应天,取一响亮名头,以慑江湖!请盟主明鉴!”
冯默云冷冷地瞥了一眼乔不一,然后,拱手道:“乔楼主所言极是,取名之事刻不容缓,万望盟主早做决定!近闻许多杀手组织频频失手,很多不明真相的人都把此账算在我们名下,属下唯恐长此以往,盟威受损,不利扬名江湖!伏请盟主决断!”
紫衣老者听到这里,默然半晌,忽然正色道:“若依二位所言,今当何以为之?”
冯默云随即应道:“既然取名势在必行,属下思之再三,觉得以‘星月盟’命名当是最好!”
“哦?”紫衣老者忍不住问道,“此何意也?”
“我盟是由‘摘星楼’和‘得月楼’两支人马组成,属下大胆主张,觉得应从两个名字之中各取一字,做为本盟名号,这样既响亮,又将两楼紧密结合在一起,请盟主裁示!”冯默云道。
“说得好!”紫衣老者笑道。
“不可!”乔不一冷冷地瞪了一眼冯默云,“此人有私心,请盟主明察!”
“哦?乔楼主有何高见?”紫衣老者当即把目光聚在了乔不一身上。
“众所周知,这些年来盟里大约三分之二的经济来源都依赖我得月楼,我得月楼劳苦功高,取名之时如何能落人后?所以,属下并非反对冯楼主的提议,只是希望能将得月楼排在前面,也就是取名‘月星盟’,请盟主明示!”乔不一道。
“盟主!”冯默云拱了拱手,“乔楼主此言大不利也!”
冯默云说着往前走了一步,朗声道:“慢说‘星月盟’比‘月星盟’念着顺口,单凭这些年来,我摘星楼执行任务从未失手这点,就为本盟信誉做了极大的贡献,得月楼虽然为本盟赚了不少银子,但是,失手岂止一次?似此有损本盟信誉之恶名,若然冠于我摘星楼之上,莫非欲毁本盟信誉?”
“简直一派胡言!”乔不一当即怒斥道:“若无银两,难道让你摘星楼的人饿着肚子去杀人吗?你可知道凭你们杀人赚来的那点银子,恐怕连座摘星楼都建不起?”
冯默云淡淡地一笑:“莫非盖了几栋房子就可居功至伟?那这样的话,我摘星楼明日是否应该让门人学学泥瓦匠的手艺?”
“好了好了!”紫衣老者大臂一挥,“你们不要再争了!”
“请盟主决断!”冯、乔二人齐声道。
“中秋月圆之夜不是有个‘祈愿大会’吗?”紫衣老者说到这里,眉头微微一皱,“今年的大会不如由你们两楼各出人马对决,获胜者除得到一个愿望之外,还将获得本盟的命名权,你们以为如何?”
“盟主高见!”冯、乔二人俱是心悦诚服。
“那就这么说定了,都散了吧!”紫衣老者轻轻地摆手道。
“属下告退!”冯、乔二人说完一起退出了大殿。
紫衣老者忽然软软地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如何才能让他二人停止争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