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幕时分,飞鸟已经入林,但整个西京却反而热闹了许多。
街上处处灯火通明,茶楼酒肆竞相喧嚣,青楼戏院更是人来人往。
但骆秋水的房里却说不出的冷清和沉闷。
他反复地在房里踱着步子,时不时地去窗前探视,偶尔还添几声叹息,这让雷老虎等人看得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公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如此坐卧不宁?”春花问道。
“唉,我答应了马姑娘,今天晚上在八号门相会,可是今天晚上却偏偏得去城东十里的树林见一个人!这可怎么办呢?”骆秋水忍不住叹道。
“我看见马姑娘最要紧,不然她见不着人,怕是要生你的闲气!”雷老虎道。
“可是我却必须往城东一趟!”骆秋水说到这里,急忙看了秋月一眼,“你去八号门等着马小姐,她来之后,你须好言相劝,就说我今天有要事在身,实在无法前来!一定要征得她的原谅!”
“是,公子!”秋月说着当即起身道。
“慢!”春花急忙站了起来,他瞟了一眼雷老虎,然后道:“还是我去等马姑娘吧!”
骆秋水皱了皱眉道:“你若去,可一定要耐心解释,千万莫让马小姐产生了误会!”
“公子,你就放心吧!我的嘴巴可不比秋月差!”春花笑着便走出了房间。
骆秋水看了看天色,道:“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出城了!”
“骆老弟,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雷老虎问道。
“不用了,我只是去见一个朋友,很快就会回来的!”骆秋水说着便离开了房间。
一出房间,他便十分匆忙地出了客栈,然后径直出了城东门,一路向东而去。
却说马府之中,马应雄亦是百般焦躁,他心中反复担心的一个问题就是:骆秋水到底去了没有?
他忍不住看了看天色,然后叹了口气,抓起架上的大刀便匆匆地出了书房。
刚走到院子里,马夫人便迎面走了过来,问道:“你这么慌张,打算去哪里呢?”
马应雄眉头一皱,道:“我出去办点事,马上回来!”
“你就非得去吗?”马夫人问道。
“嗯!”马应雄十分无奈地应了一声。
“老爷,你的事我本不该多问,但是念在我们一家人的情份上,你一定要安全的回来!”马夫人说到这里,面上一阵凄然。
“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马应雄淡淡地一笑,拍了拍马夫人的肩膀,然后匆匆地离开了院子。
望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马夫人忍不住叹了口气道:“霜儿不听话,你也跟着如此,真是让我担不完的心!”
原来刚吃过晚饭,马如霜就悄悄地溜出了房间,只可惜她的运气实在不好,竟在花园里撞上了马夫人。
马夫人见她形迹可疑,便再三逼问她,她无奈之下只得道出原由,马夫人觉得大婚在即,她与骆秋水实在不宜相见,可是无论如何禁不住马如霜再三哀告,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放她离去。
但自从马如霜走后,她便开始后悔起来,正打算去与马应雄商量,却又遇上马应雄仓惶出府,她顿时有些心乱如麻,整个人也忽然因此憔悴了许多。
她十分忧郁地在花园里四处乱逛,就像个失了魂的行尸一般,虽然在动,却不知魂在何处?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马夫人只觉夜风吹来,身上竟然有些冰凉,她下意识地裹紧衣服,便巡着小路往卧室走去。
这时,但闻一声惨叫惊起,她当即被吓了一跳,忍不住放眼看去,却见两个丫鬟浑身带血跑了过来,口中急呼道:“夫人快走!”
她二人说到此处,忽然扑倒在地,但见两团灰影如飞鹰一般掠过她们的尸体,迎着马夫人冲了过来,她尚未看清来人真相,便觉颈上一凉,整个人便如软面一般倒在了血泊里!
……
马应雄出了城门,一路向东,很快就到了事先约定的树林里,他一路上十分机警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始终没有发觉有何异常,心中不由暗自思忖道:“莫非骆秋水已经赶到那里了?”
带着这层疑问,他屏息宁神,十分小心地听着林中的动静,却连半点人的声音也听之不出!
这时,一阵微风吹来,夹杂着些许凉意,马应雄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心中不由得暗道:“我这贤侄当真藏得隐秘,竟连我也察觉不出!看来,那杀手若是出现,则必被他杀死无疑!”
想到这里,他面上忍不住浮起一丝笑意,一颗心也因此平静了下来。
这时,但闻一阵脚踏落叶的细碎声音响起,马应雄的眼睛不由得睁大了些,随口问道:“谁?”
这时,却见一团黑影缓缓地自林中走出,在细碎的星光下看来说不出的神秘诡谲,那团黑影一直走到马应雄身前,这才站定,冷冷地道:“你可是马应雄?”
马应雄听到这里,冷冷地回敬道:“没错,正是老夫!你是何人?”
那人冷冷地一笑道:“我就是来取你性命的人!”
“你是摘星楼的人?”马应雄问道。
“没错!”那黑影冷冷地道。
马应雄听到这里,忽然提高了嗓门道:“哈哈哈哈!你可知我并不怕你?”
那黑影微微一笑,道:“我从来也没说过让你怕我!”
马应雄说到这里,向四周的树林里瞟了一眼,道:“你可知道我这把刀曾杀过不少人?”
那黑影笑道:“这与我有何干系?”
“今晚,我这把刀就要再饮一回血!”马应雄说到这里,“来吧!”
“你是前辈,我先让你三招!”那黑影冷笑道。
“休得猖狂,看刀!”
马应雄一声暴喝,手中大刀一抖,便迎着那团黑影攻了过去!
他存心致人于死地,手下哪肯留情?每一刀劈出都足以震撼天地,每一次刀起都带起凌厉杀气,直逼得林中树叶萧萧而下!
“好刀法!”那黑影一边躲闪,一边高声赞道。
两招过后,马应雄心中已自犯起嘀咕,因为按照事先约定的那样,此时骆秋水早该用飞刀射杀眼前的黑影,但是,他已出了两招,却丝毫不见骆秋水的飞刀!
“难道他担心飞刀会误伤到我?”马应雄心中想到这里,忽然刀势一收,怒道:“射他!”
此话一出,竟将那团黑影吓得一怔,那黑影十分警觉地站在当地,一双耳朵却在倾听着周围的动静!
马应雄等了许久,仍不见骆秋水的飞刀发出,心中一凉,不由得暗道:“坏了,难道他不在这里?”
这时,那团黑影忍不住冷笑道:“你休要再故弄玄虚,还有最后一招,来吧!”
马应雄浑身一怔,心中暗道:“两招已过,却未能伤他分毫,看来此人武功在我之上!骆秋水此时又不在此,我必须尽快逃离此地,不然就有可能命丧敌手!”
他一念至此,口中怒道:“看刀!”
此话一出,他便如旋风一般就地滚了过去,手中大刀更是虎虎生风,刀刀俱取那黑衣人的致命要害!
这一招完全是攻击那团黑影的下盘,所以马应雄的身子蹲得极低,黑夜里,他也看得不甚真切,但闻“喀嚓”一声,手中大刀一沉,接着一株碗口粗细的大树便应声倒了下去!
马应雄心中暗道:“居然砍到树了!”
他心中一念至此,当即飞身倒纵而出,堪堪躲过了那颗垂倒之树,这时却听那团黑影道:“三招已过,得罪了!”
马应雄暗道一声“不好”,当即双足一点,转身便逃!
那团黑影却随即如鬼魅一般跟了上来,就如附骨之蛆,紧紧地跟在马应雄的身后。
马应雄情急之下,将手中大刀向后掷出,口中却道:“贤侄,还不快些出手?”
那黑影但见刀光一闪,随即侧身举剑相迎,但闻“仓啷”一声,马应雄的大刀便被他击落在旁,而他的身形却因此一滞,马应雄借着这一缓的功夫,双足在树上一点,身子不停,继续向密林之中逃去!
那黑影“嘿嘿”一声怪笑,双足一点,身子便重又弹起,但见他一个起落,便瞬间赶到了马应雄身后!
这时,马应雄突然高叫道:“你不能杀我!我认识冯默云!”
那黑影十分怪异地一笑道:“你认识谁都没用!”
马应雄但见剑光一闪,顿觉剑影重重,身子尚未落下,便觉周身一凉,然后,整个身子便不由自主地暴跌而下,待得身子坠地,脑中意识却已荡然无存!
那黑影缓缓地还剑入鞘,轻轻地扯掉面巾,冷笑道:“我只杀人,不问原由!”
原来这黑影竟是萧看雪!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马应雄那张遍布惊恐、疑惑、失望、愤恨的脸,缓缓地向着林外走了出去……
马应雄恐怕到死也没想明白骆秋水为什么没有依约前来,他恐怕因此恨透了骆秋水!
他却不知骆秋水其实早就出发了,只不过他遇到了麻烦而已!
却说骆秋水出城后一路向东,行不数里,忽然一人站在路中,阻住去路,骆秋水当即怒道:“让开!”
那人随即厉声道:“想救人,跟我来!”
那人说到这里,忽然身子一转,便没入了路旁的树林!
骆秋水心中一惊,暗道:“莫非伯父已经遇难了?”
他想到这里,急忙追着那人进了林子。
那黑影轻功不若,若是一心要逃,骆秋水未必真能追得上他,况且此时天色已黑,林中树木又多,所以,他就算不逃,只是随便藏起来,骆秋水也未必找得到。
可是,他却偏偏是为了让骆秋水追到!
大约追了片刻,那黑衣人突然在林中一块空地落了下来,然后,转过身子,冷冷地盯着紧追而来的骆秋水。
“骆秋水,把珠子交出来吧!”那黑衣人说到这里,当即把手伸了出来。
“你是萧不二?”骆秋水终于听出了那黑衣人的声音。
“哈哈哈!没错!”萧不二仰天一笑,道:“我听说你身上带着珠子过来,所以就特意赶来索取!”
“混账!”骆秋水的怒气瞬间窜了上来,“白天我饶你性命,你却不知进退,如今又来无理取闹!”
萧不二听到这里,面上一阵惭愧,当即跪了下去,凄然道:“骆公子,我自知不是你飞刀对手,但是眼下我朋友旧疾复发,急需魔玉珠止痛,万望你看在江湖道义的份上,交出魔玉珠,救她一命!你的大恩大德,我就算此生报之不尽,也必当来世为奴为仆竭力报之!”
“你真是个糊涂蛋!我早就说过,那珠子对我一无是处!我若有魔玉珠,肯定一早就给你们了,你却为何非要听信他人言语,死活纠缠我不放呢?”骆秋水怒道。
“骆公子休要扯谎,此番若非有天大的证据,我也不敢前来叨扰!”萧不二正色道。
“证据?什么证据?”骆秋水反问道。
“我答应了那个人不能说出他的身份,请见谅!”萧不二说到这里,抬头瞟了一眼骆秋水,“但是他的话,绝对不会有错的!”
骆秋水简直有些哭笑不得了,不由得怒道:“你让我怎么说你才肯相信呢?”
“你若信得过我,可敢让我搜一搜吗?”萧不二当即问道。
骆秋水犹豫了一番,然后道:“如果你搜不出,你当如何?”
“如果我搜不出,从今往后,我再也不来骚扰公子!”萧不二说到这里,看了一眼骆秋水,“可如果我侥幸搜出来了,骆公子可敢让我将此珠带走?”
“好!我就依你!”骆秋水说到这里,冷冷地瞪了萧不二一眼,“但愿你能信守诺言!来吧!”
萧不二当即站起身子,抱了抱拳道:“得罪了!”
萧不二大着胆子走到骆秋水身前,在他身上一阵摸索,却并无发现有任何东西长得像魔玉珠。
骆秋水淡淡地一笑:“我身上可有珠子吗?”
萧不二十分失望地跌坐在地,恨声道:“他怎么会骗我?他怎么敢骗我?”
骆秋水十分同情地看着萧不二,低声道:“记住你刚才说的话,你走吧!”
萧不二当即站了起来,抱了抱拳道:“从此之后,我再也不来骚扰公子!之前种种误会,还望骆公子勿以为意,告辞!”
他说到此处,再也无脸面见骆秋水,当即踉踉跄跄地退出了树林。
骆秋水眼见他离开树林,忽然一拍脑门道:“哎呀,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