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了一眼朱七脸上的神情,都忍不住跟着紧张起来,心跳也不由得加快了许多,就如亲眼目睹那场激斗一般!
朱七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道:“我平生经历过无数恶战,但是那一次却最是刻骨铭心!”
原来,骆秋水走后不久,韦啸天便带着门下弟子找到了朱七,二人乍一碰面,彼此问明身份,便摆开阵势欲要斗个你死我活。
为了公平起见,二人相约次日在河边密林厮斗,其他人不得干预,所以,那天在场的就只有他们两个而已。
自入中原以来,朱七这是第三次拔剑,而且这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未曾亲自将剑放入鞘中的一次!
林中本是十分幽静,但自从他二人到此之后,那林中的鸟儿便似突然受到了惊吓,再也不得安宁!
朱七冷冷地道:“你既然来了为什么还不出手?”
韦啸天淡淡地一笑道:“我从来没有率先出手的先例!”
“你可是担心我来不及出手就死在你的手中?”朱七冷笑道。
“正是如此!”韦啸天笑道。
“那你今天实在是多虑了!”
朱七说到此处,忽然将剑一送,那剑鞘便因此飞了出去,直直地射向韦啸天的面门,韦啸天身子一偏便避了过去,这时,朱七的剑却已到了跟前!
韦啸天一连三闪,面上已然惊出冷汗,他当即叫道:“好剑法!”
他口里说着话,一掌拍出,身子忽然倒退而去,接着,腰里的打狗棍便被他抽了出来!
此棍长约三尺,乃是上好的铁桦木制成,硬度颇高,后经秘药浸泡,自上任帮主流传至今,与人对敌无数,此棍竟然无一伤痕,反倒很多兵器都被此棍击毁!
朱七眼见韦啸天抽出木棍在手,当即笑道:“你终于亮兵器了!”
韦啸天当即一声冷笑道:“小心了!”
朱七但见黑影一闪,那根棍子竟如乌蛇一般直刺过来,他急忙举剑去挡,但见那棍梢竟然刺中剑身,朱七但觉一股大力袭来,当即一个千斤坠扎住脚根,那剑忽然一弯之下忽然弹出,韦啸天一个倒纵竟被弹了出去!
“挡得漂亮!”
韦啸天一句夸奖完毕,身子忽如旋风一般扫了过来,手中的乌黑棍子更如刀锋一般随他周身游走,所到之处,树叶飘零,竟卷起无数飞尘!
“好强的剑气!”
朱七眉头一皱,剑招一变,手中长剑便迎着那团旋风刺了过去!
二人一番恶斗,也不知互相拆了多少招,只记得大约过了两个时辰,这才稍稍有些缓和。
他们互相喘着粗气,脸上的杀气却未因体力衰减而变弱!
“韦兄,可否稍歇再战?”朱七问道。
“好!呆会儿我必定取你性命!”韦啸天说着收了攻势,径直坐在地上盘膝打坐。
朱七随即也瘫倒在地,他一边观察着韦啸天,一边心中暗道:“他的内力比我深厚,如若久斗,我必然不是对手!得想个法子胜他才行!”
他正暗自思考对策,忽然一个小孩朝这儿走了过来。
韦啸天十分警觉地看了那小孩一眼,见他身材瘦小,眼中天真无邪,一颗警惕之心方才落下,于是继续安心打坐。
那小孩径直走到朱七身边坐下,眨了眨眼睛,笑道:“叔叔,你怎么流了那么多汗?”
朱七一直怀疑这小孩的来历,直到听到他的声音,才认出此人竟是朱九,当即笑道:“叔叔和人比武,战之不下,所以受累!这汗是累出来的!”
朱九笑着从地上抓起一把干土道:“你能陪我玩泥巴吗?”
“这是干土,哪里是泥巴?更何况叔叔有事在身,怎能与你相陪?”朱七说到这里冲着朱九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快离开这里。
“叔叔,你若不陪我,我就只剩一个人了!”朱九说到这里,眼中险些淌泪,“叔叔,你真的不打算陪我吗?”
“叔叔真的有事,你快些离开吧!”朱七略带伤感地道。
朱九说到此处,将手中干土轻轻地揉碎,那灰尘便顺着手指缝隙落了下去,他近乎哀求地道:“叔叔,千万不要让我一个人玩,好吗?”
朱七看到这里,已明白朱九的用意,但是心中却实在难过那道坎,当即怒道:“大人有事要办,你一个小屁孩赶快离开这里!快滚!”
朱九听到这里,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朱七,然后低低地道:“那我走了,叔叔办完了事,一定记得来找我!”
“我答应你!”朱七终于点了点头。
朱九听到这里,面上顿时开心了起来,他一路小跑,很快便离开了这片树林。
韦啸天缓缓地站了起来,笑道:“这个小孩当真顽皮!”
“没错,他的确是一个顽皮的小孩!”朱七笑道。
“我们可以开始了吗?”韦啸天笑道。
“请出招!”朱七道。
韦啸天双眼微闭,面上杀机立现,手中的打狗棍便再次攻了过来,朱七急忙举剑去挡,但闻“叮叮当当”数声响起,朱七整个人已被逼到了一棵大树前面!
他不由得心中暗道:“看来我朱七今天要死在这里了!”
他刚一想到这里,韦啸天手中棍子忽然一棍劈下,击中了他的左肩,他只觉肩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半边身子便不由自主地跌倒在地,此时,韦啸天的棍子却变劈为刺,直直地朝着他的前胸刺来!
这次若是刺中,朱七纵然不死也得丢了半条命!
他当下脑中一团乱麻,耳边不停地回响起朱九的那句话:千万不要让我一个人玩!
没错,就算为了朱九,他也不能认命!
但见他右手一挑,手中长剑便将地上干土挑了起来,那干土扬起的灰尘忽然就钻进了韦啸天的眼睛,韦啸天骤然一惊,手中木棍便失了准头,等他再次睁开眼睛,朱七的长剑已然刺中了他的左臂!
韦啸天立时疼得惨叫出来,急忙强睁双目看去,却见朱七的长剑此时已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他忍不住冷冷地骂道:“你个卑鄙小人,居然使诈!”
朱七冷冷地看了韦啸天一眼,道:“我不是名门正派,没有必要光明磊落!”
“既然如此,那你动手吧!”韦啸天恨恨地瞪了朱七一眼,然后闭起了双目。
朱七忽然将剑撤了下去,冷冷地道:“我不杀你,你走吧!”
“你这是何意?”韦啸天忽然睁开了眼睛,有些不解地看着朱七。
“你不是该死之人,我也不是滥杀之人!”朱七淡淡地道。
“你果然是条汉子!”韦啸天忍不住细细打量了朱七一眼,然后抱了抱拳,“今日之事,我权且记下,告辞了!”
“不送!”朱七淡淡地道。
韦啸天说完这句,再次看了朱七一眼,便离开了树林。
韦啸天出了树林之后,朱七忽觉身子一软,整个人便倒了下去,他静静地看着天空,浑身就像被人抽走了全部力量,他虽然很清醒,但是却再也无力起身!
刚才的一战已消耗了他全部的精力,此时,他只能静等体力的恢复!
也不知过了多久,朱九轻轻地将他拉起,给他灌了点水,他才觉得浑身舒服了许多,也才有力气站起来。
就是这一次,他居然没能亲自将剑还入鞘中,而是由朱九帮他完成了这个动作。
他虽胜,却是险胜!
再次想起这段难忘的经历,朱七仍然不免心有余悸,他看了一眼众人,然后道:“此战当是我生平唯一的一次恶战,实在是胜得侥幸!”
雷老虎听他说到此处,忍不住擦掉额上冷汗,道:“那韦啸天看来也是个厉害人物!”
骆秋水淡淡地一笑:“他若没有几分本事,如何能做得了丐帮帮主?”
朱九忽然十分不屑地笑道:“他有什么本事,只要略施小计便可手到擒来!”
“就凭你?别吹牛了!”雷老虎十分不屑地瞟了一眼朱九。
“我懒得与你争辩!”朱九笑道。
雷老虎哪里肯服,正要发怒,却闻骆秋水道:“你两个休要斗嘴,且听朱兄继续道来!”
朱七淡淡地一笑道:“你还想知道什么呢?”
骆秋水淡淡地一笑,道:“你们宿怨尚且未了,我想下面的故事应该更精彩!”
朱七忍不住一声长叹道:“没过几天韦啸天突然又找到我,说是求我答应他一件事。”
“可是关于那桩宿怨?”骆秋水问道。
“没错!”朱七淡淡地一笑,“他带来一万五千两银子,说是让我念在江湖道义的份上,带上一万两亲自去丐帮登门谢罪,而剩下的五千两银子却是给我的酬劳!”
“他傻了吗?”雷老虎听到此处,惊得张大了嘴巴,“他的人被你杀了,不问你要钱就罢了,哪里还会送你银子?”
“我也觉得很荒唐,但是事情却就是这样!”朱七苦笑道。
“他刚任帮主不久,人心不服,所以他必须把此事处理周全!他知道你在江湖上颇有威名,很难说动你撂下面子,所以只能出此拙计!”骆秋水淡淡地道。
“没错,总算有个聪明人在此!”朱九笑道。
“那你是怎么做的?”雷老虎问道。
“虽然我占着理,但是毕竟杀了人家十几个弟子,处事也确实过分了一点。再者,我手上确实缺银子,所以,我就亲自去丐帮谢罪了!”朱七说到这里,十分无奈地低下了脑袋。
“只有这样,你们两个人才好下台!”骆秋水淡淡地笑道。
“这样一来,事情就完了吗?”雷老虎说到此处,颇不以为然,“就算韦啸天愿意大事化小,那些长老愿意吗?”
“那些长老起初不肯,但是韦啸天执意要将那一万两银子当成死去弟子的安家费,如此豪爽的做法也使得众长老莫敢异议!”朱七说到这里,面上已有钦佩之色,“做一个帮主,确实不是件容易的事!”
“你既然这么同情他,为什么不加入丐帮呢?”雷老虎以言挑之道。
“那只不过因为我觉得韦啸天这个人不够光明磊落!”朱九笑道。
“又是你?怎么每次都有你?”雷老虎冷冷地瞪了朱九一眼。
“这位小兄弟,你说韦啸天不够光明磊落,这话从何说起?”骆秋水有些质疑地看着朱九。
“首先,他做为一帮之主,帮中发生如此大事,正应借此立威,可是他却暗送银子,以求自保,这一点就不是大丈夫所为!”朱九笑道。
“你懂什么?”朱七冷冷地道。
“其次,他为了拉拢我们入帮,承诺把九袋长老的位置相赠,试问九袋长老的位子怎么能随便安置呢?如果我们做上了九袋长老,那原来的长老怎么办呢?”朱九说到这里,瞟了一眼众人,“如果我猜得没错,我们上任之时,便是他们被杀之日!”
“你胡说!韦大哥不是那样的人!”骆秋水怒道。
“我没有胡说,我亲耳听到他说的!”朱九十分肯定地道。
朱七下意识地看了朱九一眼,道:“此事我怎么不知?”
“你这么大个人,韦啸天当然会防着你,可是我一个小孩子,他却根本不放在心上!所以我才有机会听到他和护法长老的谈话!”朱九十分认真地道。
“怪不得你劝我不要答应韦啸天加入丐帮,原来,你早已知道了内情!”朱七若有所思地道。
骆秋水十分茫然地思考着,一时还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冷冷地问道:“那后来呢?”
“他本想邀我加入丐帮,然后借我之力押运一批红货到总舵,但是我没有同意入帮,然后他就想到了其他的办法。”朱七道。
“红货?这是怎么回事?”骆秋水十分茫然地看着朱七道。
“丐帮虽然早已成立多时,但是天下还有很多地方不服,其中闹得最凶的当属巴州、达州两地。韦啸天带人灭了巴州的帮派之后,得了不少红货。”
朱七说到此处,微微一笑,接着道:“但是,巴州和达州两地的丐帮弟子同属一脉,韦啸天担心路上会遭暗算,所以就想找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前去押运,然后,就想到了铁马镖局的马老爷子!”
“原来如此!”骆秋水的面上浮上了一层忧虑。
“他听说你和马小姐曾有婚约,便趁机赶到了这里,想通过你的关系,请出马老爷子,但是他也听说了我和你之间曾有冲突,所以便送了两颗珠子,其中一颗给我,另外一颗却当成贺礼送你!目的只是为了缓和你我的关系。”朱七笑道。
“叔叔真以为他有这般好心?”朱九冷笑道。
“我岂不知他另有打算?我只担心他对骆兄有所企图,所以就将计就计,一路跟到了这里!”朱七笑道。
“你说韦啸天让你来送珠,难道还有它意?”骆秋水十分疑惑地问道。
“他只不过担心那些长老不肯放过我叔叔,生怕他人不在江南,那些长老们会上门寻仇,所以,就想出这么个法子,把我们哄到了这里!”朱九笑道。
骆秋水十分失望地摸了摸脑袋:“事情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
朱七淡淡地一笑道:“这些事情实在出人意料,我若不说出,骆兄只怕此时仍被蒙在鼓里!”
骆秋水淡淡地一笑道:“若非朱兄道出真相,在下只怕一世也难以猜出原委!”
“我们此来并无其他目的,只是希望骆叔叔对韦啸天不要太过相信,以免受了他的蒙蔽!”朱九淡淡地道。
“你们两个怎会如此好心,究竟有何目的?快说!”雷老虎不由得重重地拍在了桌子上,“你们是不是跟韦啸天有仇?快从实招来!”
朱七忍不住苦笑道:“莫非,你以为我们是来挑拨你们和韦啸天之间的关系的?”
“我看着就像!”雷老虎怒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只有告辞了!”朱七说着便站了起来,拉起朱九就往门外走去。
骆秋水忽然站了起来,急道:“朱兄!”
“骆兄,可还有事?”朱七问道。
“朱兄,一路保重!”骆秋水想了半天,终于挤出了这句。
朱七淡淡地一笑,道:“告辞!”
他说完这句,便拉起朱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骆秋水十分失落地跌坐在桌前,声音低得甚至连他自己都听不到:“这就是真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