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景成两只明亮的黑眸,深不见底,一直在注视着他。
“哦,这是老夫人的意思,经济不景气,一切从简,大家都是一视同仁的。”阿河听着他的话,心不由得咯噔一下,但还是淡定从容的说着,叶夫人可是家里的顶梁柱,说一不二,她的话没人敢有质疑。
“河叔,你跟了奶奶这么多年,似乎并不是很了解她老人家。她可是个注重形象的人,从来不准叶家的人在外面失了面子,这开销少了,自然会束手束脚,交际应酬也会有所顾及,这明显是在对外人说我们叶家不行了。”
叶景成别有深意的咧了下嘴,缓声继续说道:“我想,奶奶再节约也是不会想到要省这点儿小钱的。”
“景成少爷,难道你的意思是我阿河中饱私囊?老夫人对我恩重如山,这话可不能乱说啊。”阿河的眼睛瞬间瞪得大大的,好似受了多大的冤屈似的声音提高了四度。
“河叔,你这样说话难道不怕被有心的人听去吗?”叶景成却是一脸笑意的看着他,也不恼。
“景成少爷,恕阿河又失礼了。”阿河以为自己的气势可以顶得住他的暗里藏刀,可最后还是败下阵来,他越是从容,自己的心里就越是慌乱,立刻语气软了下来,声音也降了不少。
“河叔,你在奶奶身边那么多年,自然是知道她的秉性的,真不知道如果她知道自己最信任的人做了苟且的事情,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叶景成微微摇着头,继续着自己轻描淡写的叙述。
“其实我也是偶然知道的,两个庄园和几幢公寓,还有巴黎近郊的三处别墅,其它就不细数了,这些资产估计奶奶是肯定不知道的吧?”看到阿河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他不紧不慢的数着。
叶景成这话说得倒没有半点虚假。
以前他在叶家虽然不是最有地位的,每个月仍在领着家里发下来的开销费用,对钱从来没什么概念,反正他也不是一个乱花钱的人,日子过得衣食无忧。
可是就在一年前,他刚创办德林公司之初,需要一些资金周转,可是叶夫人给的创业经费有限,所以他便想到了用私房钱,可是负责他日常生活料理开销的佣人却说所剩无己。
以前他一直住在普罗旺私每年的开销都会有剩余,现在自己几乎一年都在外奔波,又没怎么花那些零花钱,怎么会所剩无己呢?
起初他以为是佣人私自挪用,便疾色质问,最终得到的结论是,老夫人身边的私助阿河缩减了家里每个人的零花钱。
为了弄清楚一切,也算是考验德林最初几个员工的综合实力,他决定派人详细的调查一下阿河。
这样,才掌握了阿河多年在叶夫人身边的谋私行为。
但是当时他并没有将这一切公之于众,只是悄悄地隐瞒了下来,准备做为一张王牌,在适当的时候再拿出来。
现在这张王牌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了,他心里冷笑着,脸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景成少爷,阿河知错了。”面对清清楚楚的罗列,阿河这下是想否认也没有办法了,立刻双膝跪地,本是死猪不怕开水的面孔瞬间变得煞白。
“河叔,你这是怎么了?”叶景成看到他的反应,现出一脸的惊讶状,眼中却满是促狭。
“景成少爷,明人不说暗话,阿河知道这些事情对不起老夫人的信任,可是我也一把年纪了,得为自己老了的事情打算,我一生无儿无女甚至连个老婆都没有,不置办些资产,以后肯定会再次流落街头的。”
阿河一副眼泪婆娑的样子,几句话说得是可怜至极。
“河叔,我又没说什么,你何必如此紧张。”叶景成看到他的样子,这才微弯腰,将他搀扶了起来:“你的不容易我当然明白,所以这件事情自然也是不会对其他人说。”
“景成少爷……”阿河听到他的话,即将跳出骂咒口的心脏又落回了肚子里,再没有了起初的傲慢,一脸的恭敬。
“河叔,其实我只是想知道我父母死亡的真相,仅此而已。”叶景成再次重申了自己的目的。
他知道,阿河跟着老夫人多年,陪着南征北站,可谓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但是叶夫人并不是一个会体谅下属的人,她即便再喜欢身边的某个人,但也不会轻易的奖赏,她是新时代的女葛朗台,所以一旦被她知道自己的亲信竟然私底下掠了那么多财富,她一定不会轻饶他。
“景成少爷,他们……他们是死于车祸啊。”阿河心里是忐忑不安,但还是不愿意松口。
他知道,一旦自己将叶夫人曾经的所作所为漏一点口子,那想再收起来可就不容易了。
四爷及四奶奶死亡的真相,如果公之于诸,那后果和自己的那些资产被老夫人知道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横竖都是不会有好结果。
“河叔,奶奶年事已高,你这样尽心尽力的伺候她也很多年了,说句不好听的,等她西去之后,你的晚年也应该享享福的。”
叶景成看着他飘忽不定的眼神,知道他已经被说动,但还没有彻底的下决心,于是又继续说道:“我这前路过阿尔卑斯山时,感觉那边的小镇又清静又舒适,倒是个不错的养老的地方,所以也买了一套小庄园。”
“今天听河叔这么说,确实也是很不容易,突然想那庄园放着也是放着,我近些是不可以去住的,倒不如送出去。”
说者似无心,听者可有意。
“景成少爷,你的意思是?”阿河听到他的话,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当年流浪街头他是身无分文,后被叶先生收留的,虽说这些年跟着老夫人没少打捞,可还是感觉心里不踏实,感觉还不够养老的,现在又有一个香饽饽摆在了面前,虽然有些代价是,但谁会嫌钱多呢?
“河叔,你我心里清楚,明人不说暗话,你愿意我就尽快办理过户手续。”叶景成倒是说得坦诚大方,毫不作做。
从商几年,他自然知道什么时候应该伪装,而什么时候应该说真话,否则每天与一些富商政要打交道,他的德林公司不仅是靠实力在说话,更是靠人脉在业界广受好评。
“这……”阿河再次犹豫了一下,似下定了决心般长长的叹息一声:“也罢,景成少爷竟然如此待我,我再不识实务就太不是人了。”
他用力的咬了咬嘴唇,声音放得极低的看向叶景成:“四爷和四奶奶的车祸不是意外,是人为的。”
“河叔,这是真的吗?”叶景成目光深邃的看着他,心跳开始加速起来,双眉蹙在了一起。
虽然之前偷听时他已经知道了这一切,可是再次亲耳听到,他还是难抑心里的愤怒。
“是的。”阿河点了点头,倒是说得很委婉:“这件事情我也是偶然知道的,因为我到叶家时车祸已经发生了。”
“是谁干的知道吗?”叶景成咬着钢牙,几乎是一字一顿的挤出了这几个字。
“少爷,这么多年了,其实追究凶手已经没有意义了,就让四爷和四奶奶安息吧。”阿河无奈的叹息着,一脸的难色。
“是老夫人对吧。”叶景成这次没有强迫他说出来,而是自己替他回答道。
“少爷……”阿河没想到他一猜就中,眼睛越发睁得大了许多,一脸的苦色。
“好了,河叔,我不会为难你,我说过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没有其它的什么意思,再说奶奶对我那么好,功过相抵,我心里有数。”叶景成说得大义凛然,阿河的眼中顿时露出钦佩与赞许。
“具体阿河并不是很清楚,应该是当时四少爷威胁到了老夫人在叶氏的地位,所以意外才会发生。”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阿河便也不再过多的隐瞒,只是极尽所知的回答着。
他一直认为叶景成是个温文而雅的人,没想到还如此通情达理,所以他才决定悉数告之。
“少爷,说句实话,我感觉你不在叶氏里做事是最好的,这样反而能够多得到些老夫人的疼爱。”阿河依然说得小心,可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许多谨慎。
“嗯,我明白,毕竟奶奶用了一生去发展叶氏,她这样也是怕我们这些后辈毁了它罢了。”叶景成点着头,话说得是极尽人情味儿。
“少爷,你真的是太善良了。”阿河看着他,幽幽的点着头。
话虽这样说,他心里当然不会这样想。
既然能查到自己多年处心积虑存下的资产,就说明这位少爷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这样单纯、善良,他是个心机极重的人才是。
“河叔,还有件事想麻烦你帮我,不知行不行。”叶景成清了清嗓子,似很顾及的看向他,根本让人无法相信,刚才威胁阿河的人会是他。
他的目光过于清澈、没有敌意。
“景成少爷,有话直说,阿河自然是尽力而为。”阿河心里对他是恨得牙痒痒,可是又不得不满口的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