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被皇帝召进宫,皇帝第一件事问的就是,这几日他一下朝就没了影,是不是金屋藏娇了?皇帝眼神里带着几分揶揄。
萧望没敢隐瞒,而他也没打算隐瞒。隐瞒是不可能的,还不如坦诚。
皇帝见他如此坦诚,倒是一愣,然后抚掌大笑,“你这小子,总算开了窍了!”说着看着他笑了一阵,“能把你这小子的心抓住,想必是个特别女子,何时带进宫来让朕也瞧瞧?”
这句话是皇帝对他的试探还是一时起意?
当时,他只觉后背落下一身冷汗,半天才憋出一句可圈可点的话来,“臣只怕污了皇上的眼。”
这话当堂惹得皇帝哈哈大笑。
若是让皇上知道萋萋娘的姓名,知道她是什么来历的人……萧望又落下一身冷汗。所幸皇帝并没有揪着这事不放,不一会儿就转到政事上。君臣聊了一会,话题自然而然又转入另一主题。
皇帝脸上带笑,说道:“最近北方又不太平了啊,南王有何良策?”手上把玩着一个琉璃小球。
萧望认真地想了一想,说道:“边关战事一起,可怜的都是天下百姓。臣以为,如能言和,便是最好。”北边蛮夷逐水草而居,屡屡南下犯境,多是为了掠夺过冬粮草。
皇帝闻言却微微皱起眉头。
萧望心里一沉,看来皇帝是想出兵。
果然,皇帝开口说道:“南王此言虽有道理,不过,蛮夷屡屡犯我边境,使得边境百姓苦不堪言。一旦言和,只会让这些人以为我萧氏王朝好欺。”他看了一眼低下头去的萧望,微微一笑,“萧望,你是不是担心朕把你派去讨伐他们,因此才跟朕说什么言和?”
萧望一惊,倏地抬头看向皇帝,可皇帝面上只是微微带笑,他慌忙低下头:“臣不敢,臣只是担心一旦出兵,会让东面诸国有机可乘,那么,我萧氏王朝恐怕就会四面受敌。”
皇帝沉默了一下,似笑非笑道:“萧望,你还不知道吧,此次出兵,你祖母到太后跟前举荐了你……”
萧望再次一惊,“皇上,臣没有……”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皇帝抬手打断。皇帝说道:“朕知道你没有,南王不必惊慌,德娴公主举荐有才之人原也无可厚非,反倒是你,此次好像不太愿意带兵打仗——这,却是何故?”
何故?
萧望当真说不出话来。
当时皇帝闲闲问他话后,既没有说同意了德娴公主的荐举,也没有责备萧望的意思。没过多久,小太子萧逸过来,要请皇帝品尝御厨新研发的点心,皇帝正好肚子有些饿,也就挥挥手打发他回来了。
出了御书房就碰到老商。老商不是在宫外等他吗?萧望心里纳闷。
老商上前行礼:“主子……”萧望知他有事禀报,“边走边说,何事?”
老商左右一看,见无人注意,但还是小心附到萧望耳边:“主子,右相国府传来消息,王妃回来了。”
萧望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老商口中的王妃,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五年前娶回来的右相国府千金——王牡丹。
“她,回来了?”萧望仿佛无意识地喃喃一句。这时候,她为什么要回来?
老商没注意到萧望的神情,继续禀报:“这次王妃回归,并没惊动任何人,若非我们的人心细,险些就被蒙骗过去。”
“嗯。”萧望什么也没说,五年前,王牡丹当着自己的面跳下悬崖,从此无踪。五年后,她回来了,却悄无声息地回来。王牡丹此举到底想要遮掩什么?还是,右相国府想要掩饰什么?
而现在,萧望大概知道王牡丹想要做什么了。
看到王牡丹盛气凌人的样子,看到她当着自己的面撵萋萋娘母女俩走,他就知道这其中,定有自己祖母德娴公主背后撑腰的缘故。
可是,萧望已开府在外,是个能自己做主的人。不再是五年前,那个连自己想要拒绝迎娶王牡丹都不行的少年。然而,无论是他两个寡嫂,还是他至亲的祖母德娴公主,似乎都未意识到这一点。
他们,对他管得太宽了。
怒火在心中缓缓燃烧。萧望但觉心头苦闷。
萋萋娘不动声色抽开王牡丹拉着自己的手,牵着萋萋再次朝萧望施礼道谢。
此举落入众人眼中,是再平常不过。萋萋娘只是一介平民,而萧望却是地位尊贵的南王。
王牡丹脸上终于恢复一丝得意笑容,笑容直达眼底深处。贱民就是贱民,得她亲自伸手握去,已是屈尊降贵,抬举了对方。
这,才是她想要的。
正笑着,萋萋娘就牵着刘萋萋给她施礼道谢。
王牡丹下意识瞥一眼旁边站着的萧望,此时,萧望的脸色相当不好看。她心里更加得意,笑得更浓,“不必多礼,本妃看着你们也是可怜,若不是王爷不久就要上战场,本妃又要忙着打理后院,本妃还真不忍心放你们走呢。”
王牡丹露出了不忍的表情。
她原本临时起意,还想拿那侍卫“私通内院”陷害这对母女,但是,看到萧望三两下就把书房事件粉饰太平,一时也不敢做得太过。既然萧望的下属没喊冤,王爷也没有要再开口的意思,自己退让一步又何妨?
“王妃客气。”萋萋娘淡笑,也没在意。只是听说萧望将要上战场,感到有些意外。
自王牡丹开口以来,萧望也没说什么话,只是沉着脸色站在那里,实在不知他心中想法。或许,王爷王妃同心,王妃的话就是王爷的意思。只是,话由王妃嘴里说出,比较符合王府规矩。
总之,无论萧望还是王牡丹作何感想,已经不是萋萋娘在乎的事。她也只是因为萧望才多想了一想。
也因为替萧望多想了一想,她才决定立刻离开南王王府,不能因为自己和女儿的存在,给萧望带来麻烦。萧望,是她这一生最后的幸福。虽然幸福这么微小、如此仓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