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国,商都。
年关将近,整个后宫装点一新,可由于新帝登基以来,就从未踏足此地,所以后宫之中总有一股怪异的气氛。众美人于是决定联合起来,在后宫举办宴会,不但邀请朝中显贵的家眷,连城中富商巨贾也能凭名帖携家眷前往参加。新帝忙着应酬各国来使,是以,众美担心新帝不得消息,或是就算新帝得悉,也不会前往。若是如此,那她们举办这个宴会就会失去意义。
一美道:“只要我们能够请动飘渺宫的芳夫人,届时皇上一定会来。”
众美一时沉默,二美接口道:“可是众所周知,芳夫人足不出户,从不参加宴会,我们如何请动她?”
三美也道:“是啊,我们之中也并无人与芳夫人结交,只怕拜帖送过去,她不来,那我们的机会岂不是要打水漂了?”
四美讥笑一声:“那倒未必,芳夫人不来,我们便……”如此这般,把自己的计谋说了出来。
众美静了一下,五美迟疑道:“这样不大好吧,万一被皇上知道了,众姐妹少不得要受雷霆之威啊。”她的话尚未说完,就被众美鄙视的眼光打断了,“你若是胆小怕事,就乖乖待在自己宫里,只不过到时候亲近皇上的机会,可就没你什么事了!”
有了这句话,众美同仇敌忾,一番密议,又开始头疼应该物色谁去实施她们的计谋。愁眉苦脸了一阵后,六美放下刚刚喝完的茶杯,站起身来,下巴微微抬起道:“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人……”
“谁?你快说啊!”众美见她故意卖关子,心里都急得不行。
六美似乎很享受这种备受关注的感觉,不再故意卖关子道:“王梅。”
“王梅?”众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嘀咕道:“不认识……你认识吗?”
一个无名小卒,你们当然不会知道啦。六美款款而笑道:“大家应该都知道,前任南王萧望的王妃……”
七美一听,立即抢嘴道:“啊!这个我知道,王牡丹!”
被抢,心里有些不高兴,不过六美未曾表露,含笑瞥了一眼七美。八美看看七美,又看看众美,恍然大悟状,“哦!明白了,这个王梅一定跟王牡丹有关系。”
“快告诉我们,她俩什么关系?”众美追问。
重新受人关注,六美道:“王梅是王牡丹的堂妹,自从南王被送上刑场,王牡丹就被右相接回家中。不过据说王牡丹过得很不好,而这一切,归根到底都是因为一个人。”
“谁?难道是芳夫人?”众美果然不愧是宫中的佳丽,一个个都长了玲珑心肝。
六美很高兴众美的配合,道:“不错,芳夫人当年曾经寄居南王王府,与王牡丹是情敌。如今,芳夫人过得春风得意、备受宠爱,而王牡丹呢?却落得个晚景凄凉,如果有机会能够扳倒芳夫人,我想,她一定会有兴趣与我们合作的。”
“可是,这样对芳夫人不大好吧?毕竟皇上最宠芳夫人的。”九美说出了众美心中的担忧。
六美冷冷一笑,“古往今来,后宫之中的美人从没有长宠不衰的。芳夫人只是一时受宠,更何况,她已经年老色衰,又岂能比得众位姐妹的青春无敌?皇上早晚有一天会明白,只有我们,才是他最好的选择。我们这么做,不过是让这一天提早到来。还是那句话,谁要胆小怕事,就趁早退出!”
众美再次沉默,六美说得很对,正是因为飘渺宫有个芳夫人,所以皇上都不来她们后宫了,她们就应该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势力,大家同仇敌忾,只有扳倒芳夫人,她们才有机会得宠。片刻后,九美道:“可是,王梅她会答应帮我们吗?”
“她当然不会拒绝,因为,她也分属后宫。”六美说着,贴身宫女已经把一个人带了上来。
女子身着粉红色宫装,五官清秀,果然与王牡丹有几分相像。众美见了便不约而同暗暗颔首。丝毫不怯于众美的灼灼目光,王梅款步而至,朝众美行礼:“王梅见过各位娘娘。各位娘娘放心,娘娘们的事就是我王梅的事,王梅一定不辱使命。”
御书房。
“飘渺宫最近有无异常?”一天的应酬结束,萧逸坐下,面露倦容,却没有要离开御书房的意思。
示意伺候的人全部退下后,太监总管才轻了声音禀道:“飘渺宫中新来了一名武师,不过芳夫人还没有见过此人。已经查过此人的来历,身家清白,可以一试。”
“嗯!”被太监总管捏肩捶背,才感到舒服了一些,萧逸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放松。从他登基以来,司徒流芳就被他安置在飘渺宫中,虽然没有重兵把守,但明哨暗哨他设置了不少,为的,就是要钓那一条大鱼。似乎现在,那条大鱼要出现了。心里一阵亢奋,“明天安排一下,朕要过去一趟。”
“皇上是要去见那位武师?太危险了,皇上还是多带一些侍卫过去吧。”
萧逸微微闭起双眼,“用不着,朕只是去见见故人罢了。”
“是。”
次日萧逸微服前往飘渺宫,光是坐马车就花了一个时辰。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但萧逸下车的时候,还是觉得太久。正要举步朝飘渺宫门前走去,忽的停步,侧头吩咐太监总管:“过去看看,那是什么人?”
飘渺宫门前,停着一辆马车。从上面下来一个清丽女子,年纪约在十五岁。看见有人过来,飘渺宫的侍卫立刻拦下,“姑娘请回,主子静养,恕不见客!”
“这位大哥,我是受人之托,专程送拜帖过来,邀请芳夫人参加赏花宴会,烦请大哥转交给芳夫人。”
“姑娘请回,以后也不必再来,主子是不会参加这种宴会的。”瞥了一眼王梅双手递着的拜帖,没有伸手接过,飘渺宫侍卫不卑不亢的说道。
“你!”王梅尚未说话,她身边的侍婢脸色就不好看起来,“我家小姐好心邀请芳夫人参加宴会,你们却如此对待我们,真不知道芳夫人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
“住口!不得对芳夫人无礼!”直到侍婢把话说完,王梅才轻斥道,又对侍卫道:“这位大哥,请将拜帖呈交芳夫人,至于她会不会来参加宴会,我想芳夫人她自有决定。既然芳夫人不方便见客,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不用太监总管回话,王梅的所作所为,已经全部看到。萧逸的眼底闪过一丝怒气,竟然有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冒犯司徒流芳,真是该死!淡淡地瞥了一眼已经折回来的太监总管,萧逸道:“朕不希望看到有闲杂人等骚扰飘渺宫。”
坐在马车上,王梅心情颇好。
侍婢因此胆子壮了不少,问道:“不知小姐用了什么方法,那芳夫人真的会来参加宴会吗?”
王梅脸上难掩喜悦之情,说道:“我查过芳夫人,她是和亲公主刘萋萋的生母。”
那是什么意思?侍婢一脸纳闷,王梅的心情就更好了,继续道:“我在拜帖上面,透露了一点有关刘萋萋的信息。芳夫人与公主母女情深,相信她看了那拜帖之后,一定会如约前往的……”
这时马车突然停了,王梅蹙眉道:“怎么回事?”外面安静了一阵,才有一道声音传来,“里面坐的可是王梅?”王梅一怔,身边的侍婢已经大声呵斥道:“瞎了你的狗眼,我家小姐论辈分,可是喊右相做叔叔的,你是什么人,也敢拦王家的马车?”
“看看城里哪个倒了大霉的,最好是刚刚死了人,家里需要办红事来冲冲喜的。”外面再次传来那道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好像是在哪里听过。王梅和侍婢在马车里只听得一头雾水。
“是!”听令的人好像是离开了
总不能一直待在马车上受困,王梅冲外面喊了一声,“王家儿郎何在?有人青天白日的拦截官家马车,还有没有王法了!”话音落下好久,始终听不到回音,王梅和侍婢心里都慌了。“小姐,怎么办啊?好像真的遇到劫匪了!”
真后悔出门的时候只挑了四个护卫!但即使心里再慌,也不能在侍婢面前丢脸,王梅一把拽住乱跳的侍婢,“听我说!不要慌张!”在她的安抚下,侍婢终于流着泪安静了点儿,王梅吩咐道:“你先下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侍婢拼命摇头,却还是被王梅狠心地推下了马车。幸好马车是停着的,不然侍婢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侍婢下去后过了好一阵,也同样没有动静。王梅再也坐不住,控制着内心的恐惧,她也跳下了马车,只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得狼狈。幸好,没有人会在意这些。
“你、你们……”王梅也不想结巴的,可是在看清楚围住自己马车的是谁之后,她连说话也变得不利索
太监总管坐在椅子上,看到王梅从马车上下来时,净白无须的脸上似乎还含了一分笑意。这小丫头也没有长三头六臂啊,“你胆子不小,居然敢到飘渺宫惹事。”慢条斯理地说着话,就听到了身后的喘气声,正是跑去找人的那个人。
那人调整了一下呼吸,“回总管,刚好找到一个合适的,人我已经带过来,现在就要办吗?”
太监总管侧过头,便看到那人侧身让开的空处,有个男子站在那里。嘴里流着哈喇子,秃顶,个子还没有王梅高,浑身孝服,可是表情没有哀痛之色,反而在瞧见一旁的王梅时,哈喇子流得更欢了。
太监总管满意地点点头,“很好!回头去领赏银。”
“谢总管!”办差的人兴奋地应了声,转头吩咐人押王梅走。
王梅被两个太监牢牢地钳制住,到了这个时候她也知道事情不妙,“总管大人,我可是宫中的女官,你没有权力这么对我!”即便是如此地狼狈,王梅那张清秀的脸上依旧保留着她的坚持,和倨傲。
很像当年风光无限的王牡丹。太监总管嘴角噙着笑,没有理会王梅,带着人回宫去了。临走,也只是嘱咐了一句留下来办差的人,“以后谁敢骚扰飘渺宫的人,以儆效尤。”
很快,消息传入宫中。众美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这个结局谁也没有料到。“那这次的宴会还要不要办哪?”“芳夫人不来,我们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唉!”“早就说让王梅去不妥当,你们偏不信!”“说这种话,你也不嫌自己是马后炮!”
萧逸踏入飘渺宫,司徒流芳的贴身侍婢便想把他请到客厅。但是萧逸让众人都噤了声,不让通传,自己则熟门熟路向司徒流芳所在的殿中走去。
烧着地龙的殿中温暖如同春天,司徒流芳看过侍卫递进来的拜帖后,一向平静的脸上终于起了变化,“送拜帖的人呢?”“回夫人,她已经走了。不过小人已经派人去查探,相信很快就有消息回来。”
司徒流芳点点头。侍卫首领问道:“夫人,您要参加吗?”
“准备吧。”司徒流芳点点头,不管对方是谁,只要有萋萋的消息,哪怕可能会有危险,她都会去的。而且,自己也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见到萧逸,去那里的话,兴许能见见他,那个孩子……心里微微叹气,脸上却带着淡淡的笑容,吩咐旁边的侍婢道:“去把那些毛线拿来。”
毛线在手里缠绕,这样做着也不知过了多久
萧逸站在大殿的帷幕边,看到司徒流芳脸上的笑容和手中的毛线,心中暖丝丝的,整个人也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朝中大臣、宫中女人,还有那些民间百姓都误会他在飘渺宫中“金屋藏娇”,更误会芳夫人是他所宠幸的后宫女人,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事情完全不是这样。只是对外,他一直没有澄清
不知道司徒流芳是不是心里也清楚,对于这个误会,很有默契地没有对外透露只言片语。听说自己胃痛,就会亲自熬了鸡汤派人送来;天气冷,他又不喜烧地龙的时候那种闷闷的感觉,便让人开了几扇窗户,结果感染了一点点风寒,她没有亲自露面,可是转天就派人送来两副手套。
手套的设计灵巧,既可以完全露出十根手指头,又可以翻过帽子,将手指头完全藏住,十分方便他写字、办公。除此之外,只要听说他有哪里不妥,司徒流芳都会有所表示,就如同一个时刻关爱着不在身边的孩子的母亲。而自己若是遇到什么难以解决的困难,也习惯到飘渺宫来。
哪怕在飘渺宫里见了面,没有什么话,可只要一进这里,他心里的压力就会减轻许多
皇城之中若是没有这么一个去处,他简直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有很多时候,身为一国之君,他是何其孤寂,但却不可与人分享。司徒流芳的飘渺宫,就仿佛是自己的一个安全窝。只要来这里,一切困扰都能够迎刃而解。
突然想到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萧逸心中不由涌起一股内疚。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有些人、有些事也是时候要解决一下了。
并没有注意到殿中的异样,司徒流芳忽然抬起头来,道:“去请新来的武师到这里来。”
侍婢有些慌乱,朝萧逸藏身之处看过去。得到新帝的默许,侍婢才应声下去。而司徒流芳似乎并没有留意到,只是抬起头,看着侍婢消失的方向,手中停顿了一下。
不一会儿,侍婢进来禀报:“夫人,武师到了。”
“请他进来吧。”
侍婢退出来,对武师颔首道:“你可以进去了。”
武师进去后,屋子里寂静一片。侍婢觉得不对劲,问道:“夫人,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先退下吧,有事我会叫你。”安静了一阵后,从屋子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侍婢松了一口气,芳夫人应该没事。随即又想起皇上也在里面,夫人真要有事,皇上自会护着。
屋子里,刚才还拿在手中的东西掉了一地,但是司徒流芳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目光停驻在武师的脸上。武师黑衣劲装,岁月在他的身上、脸上打下深刻的烙印,但依旧显得精神奕奕,更加俊朗成熟。司徒流芳的目光让他不由站定在距离她五步开外,绽放男人特有的、美好的笑容。
“萧望……”声音低沉、哽咽,“我不是在做梦,对不对?”
快步奔过来,紧紧地握住她的双手,深深地凝望,“你不是做梦!是我,我回来了!”萧望抬手用自己的衣袖擦拭她脸上的泪水,“别哭。”
都是几十岁的人,当年的意气风发和激情早就交付给了岁月。但一个明明已经死了的人,忽然又活生生到了面前,怎么可能不让人激动?司徒流芳抬手抚上对方的脸颊,肤色比从前黝黑多了,但依旧结实得让她心安,心里真是高兴!
“你是怎么活过来的?”一切恍如隔世,一切如同梦中。可是从手上传递过来的温度,是那么真实,司徒流芳知道,她面前站着的,是活生生的萧望。
紧紧拥抱住司徒流芳,萧望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是萧逸。”
“他?”
就在司徒流芳惊讶之时,一道颀长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萧逸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道:“你终于肯现身了,王叔!”
将司徒流芳搀扶到旁边的暖塌上坐好,萧望才转过头去与萧逸四目相对。
不知对视了多久,两人忽然朗声而笑。
“萧望,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司徒流芳纳闷地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人。
还是南王的时候,萧望就开始用自己的势力支持着还是太子的萧逸。后来皇帝越来越昏聩,为了夺取蓝夭国的宝藏,更是不惜牺牲本国利益,致使朝中恶势力横行,百姓民不聊生。皇帝不但没有听从朝中正直之臣的劝谏,反而还严惩了那些敢于劝谏的大臣。
值此之时,萧望等一些朝廷官员发现国内竟然藏有蓝夭国的细作,而且,他们的势力还在一天天壮大,甚至在一天天地左右、动摇到了国本。如果再这么继续下去,那么国将不国。可惜皇帝却偏偏听信谗言,坐视细作和那些歪风不断做大。
当时的争斗情形,想必比萧望口中所言要严重许多。听到这里,司徒流芳已经大致明白。
“当时别无他法,唯有利用蓝夭国细作的势力,将计就计……”南王被皇帝送上断头台,萧国中最能打仗的人才都没有了,那么,蓝夭国入侵萧国就会有更大的胜算。“早在行刑之前,我们就安排了一个长相与我酷似之人,进入天牢之中……”代替南王死掉的,只不过是一个死囚。
萧逸接口道:“王叔死后,国内必定大乱,而蓝夭国就会趁机入侵我国。不过人算不如天算,彼时蓝夭国长老会、巫神、神女势力与朝廷发生了内讧,根本无暇发散精力兼顾萧国。所以,原本计划让王叔起死回生的,也就没有实施。”他虽然没有开口道歉,但眼中那深深的愧疚,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原来只是一场误会,多谢皇上亲口相告。”司徒流芳轻叹一声,眼角的笑意已经挂了上去。
萧望递给她一个暖炉,眼含歉意,“只是苦了你这么长时间。”
“我没有什么,苦的是萋萋。”如果没有这件事,萋萋也就不会和她分开。但是这个世上本来就没有如果,兴许,这就是她的命,也是自己的命。
三人一时沉默。萧逸踟蹰片刻,还是张嘴道:“朕收到消息,碧云天回来了。”或许这是一个好消息,可以让司徒流芳高兴。没想到司徒流芳尚未反应过来,萧望却已经放下刚刚拿起的茶杯,“你说谁回来了?”
萧逸心里有些愧疚,他本来可以早些说出来的,可是……“云王。”
“他现在在哪里?”萧望声音中的焦急,连司徒流芳都听了出来。他亲自回来,是否代表着萋萋已经……萧望此刻根本不敢往下想。
“朕的人说,他去了你的墓地……王叔,你要去哪里?”
“糟糕!”萧望低咒一声,拔腿就跑,到了门口又匆忙转身,朝司徒流芳歉意地看一眼,“等我!”就风风火火地跑了。
司徒流芳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发生,可她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萧逸也已经尾随着走了。希望能够有人为她带来好消息,徒然地重新坐下,闭上双眼。
刘萋萋猛地打开双眼,在感觉到脚下的震动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马车上,而刚才不小心打了个盹的她,只是做了个不好的梦而已。但是,为什么她会越来越不安呢?梦里面,碧云天从宫中救出了娘亲,可是自己却满身血腥,徐徐地倒下……
“停车!”
马车里传出来的命令并没有被执行,赶车人回道:“马受惊了,停不下来!”
马怎么会受惊?刘萋萋眼神闪过一道凌厉,却没有再说什么。碧云天亲自安排的人赶车,她原本不应该心存怀疑的,可是现在,她已经知道赶车人不怀好意。
一根针抵在赶车人的颈动脉,声音冰冷而透着威严:“立刻让马车停下来,我不能确定自己会不会手抖,扎下去,会让你半身不遂!”
“别别别……我停、停……”赶车人畏缩着,喝了一声,马车停了下来。可是,那一根针并没有离开他的颈动脉,“女、女侠,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马车停了,你、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吧!”
刘萋萋丝毫没有理会那人的惊惶求饶,声音不带丝毫温度,“说,你们想将我带到哪里去?”
“刚、刚才真的是马受惊了!”赶车人继续缩着脖子,但一双眼睛在朝四周转动。
食指往前一推,针直接扎入那人的脖颈,动作毫不犹豫。刘萋萋道:“既然给你机会你却不懂珍惜,那就罢了。我迟早都会知道你们的目的。”话音落下,赶车人便“咚”的一声倒地。与此同时,刘萋萋看到四周忽然窜出一群人。但没有立刻围拢得很近,显然对自己有所忌惮。刘萋萋心想:要么是碧云天的保密工作没有做到位,要么就是蓝夭国各方势力太强大,否则,她现在根本用不着面对这些危险。
“大家不用害怕!她身上的那些毒物全部冬眠去了,只要我们坚持到她用完身上的毒药,就可以制住她!”首领大喝一声,率先站出。其他人听他这样讲,脸上的惧意就去了几分,围拢的圈子越来越小。
刘萋萋冷冷一笑,站在原地没有动,“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带我去哪里?”居然知道小懒虫和色彩斑斓们冬眠,而且时间还掐得这么准,让她不由怀疑来的人是属于巫神势力。只有巫神,才能准确知道蛊神什么时候会冬眠。
“我们是蓝夭国杀手盟的人,请你去一个地方,若是你配合的话,我们可以给你一定程度上的舒服。”首领身旁的男子抚着下巴,声音偏阴柔。哪怕是全身包裹在黑衣服里,但还是容易让人听出他常年照不到太阳的感觉。
“既然是杀手,怎么不接杀人的生意?”既然不是来要命的,那一切都好说。而且,和巫神的账也是时候该算算了。这么想着,刘萋萋又道:“你们最好祈祷,托你们接这笔生意的是巫神。”
说着,率先走到了马车旁,在爬上马车的时候,刘萋萋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还愣着干什么?你们的主顾可不希望看到你们浪费时间。”
两个时辰之后,刘萋萋才得以重见天日。不过,那位主顾应该对她没有恶意,因为她一下马车,就被人直接带到了这里。看看四周,全部是古色古香的家具摆设,四周的墙壁上张贴的不仅有蓝夭国历代名家字画,就连萧国当代有名的书画家的真迹,也被主人精心安排张贴着。而她,则被安排坐在了客厅的主座上。地下烧着地龙,所以她一进来,扑面就是和外面截然相反的温暖
不是有求于她,就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刘萋萋心里忖度不过片刻,从外面走进来一位老妇人。竟然是个大熟人,刘萋萋一愣。没有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老妇人已经拄着拐杖,热情地握住她的手。仿佛跟她十分热络一般,老妇人甚至眼圈都红了,吧嗒吧嗒老泪纵横,愣是把两边跟着进来的仆人、丫环给唬得连连温言软语安慰。
这是什么状况?她、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刘萋萋有点儿搞不清楚状况。马车是直接载着自己进入此处的,而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机会挑起车帘查看外面。
老妇人显然十分满意刘萋萋的搞不清楚状况,一脸笑眯眯的,挨着她坐下,将自己面前摆放着的糕点往她面前一推,“来,一路上风尘仆仆的,你肯定饿了,先拿些糕点垫垫底,一会儿我再让他们上菜,给你接风洗尘。”似乎是觉得刘萋萋一脸不高兴,又道:“你可不要小瞧这些糕点,都是我们蓝夭国有名的厨子做出来的,就是皇上都未必能够吃到,还有一会儿的饭菜,也都是我们蓝夭国有名的厨子,亲自上阵,特意做给你吃的,来来来,到了这里,就不要跟我客气了。”
刘萋萋只抽空来得及问了一句“你怎么会在这里”,嘴上就被塞满了糕点。
老妇人笑呵呵看着她圆鼓鼓的腮帮子,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对了嘛,到了这里还客气什么呢?赶快吃!”
沉默了一下,刘萋萋还是决定将嘴里的糕点吃下去。她不怕被下毒,如果要下毒,路上的时候就可以下手,用不着等到现在。况且,听起来,只要自己肯配合一二,就会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这么想着,嘴里便慢慢地将糕点吞了下去。嗯,甜而不腻,的确是不错的糕点。
“你现在可以说了。”如果自己不配合,那些糕点也不可能被硬塞到自己的嘴里。所以,吃过了糕点的刘萋萋显得更有精神,也就更容易不被人趁机塞糕点。
老妇人叹了一口气,不过脸上、眼里都是笑,看来这一次她心里十分满意。不过,刘萋萋暂时还不知道对方在满意什么,是自己被毫发无损地送来这里?看起来并不完全是。
老妇人道:“我也是为了保护你,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仿佛很后怕的样子,“不过,还是差一点,你就被人先下手为强了。还好,只是差一点。”很满意地看到刘萋萋面露困惑之色,“我说的差一点,是指有人派人准备半路截杀你,不过好在我有先见之明,抢先一步,那些人去到那里也是白去。还有啊,我的建议你考虑清楚了没有?真的是一笔很划算的生意!”
她过于殷切的目光让刘萋萋有点坐不住,更何况,自己好像跟这位黄氏不太熟,而且根本就没有谈过什么生意!刘萋萋平复了一下心情:“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老夫人!你费了那么多心思把我请过来,能不能开门见山地把事情讲清楚?”看到她,刘萋萋就不由联想起那个自称死期不远的谢世子,心里有点唏嘘。
黄氏收敛起方才的嬉皮笑脸,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呢,对你来说是一点难度都没有,只要你肯配合,将来的荣华富贵你是唾手可得,而你的前途当然也是一片光明!这么跟你说吧,你现在呢,一方面被长老会、巫神还有神女的势力追杀,另一方面呢,又得不到朝廷的撑腰,如果这个时候你还不自己联合一些力量,那你说说,你怎么能够在我们蓝夭国生存下去?我就是不想看到你晚景凄凉,重蹈了某些人的覆辙,所以才会跟你说这么多的。”
说到这些互相之间你争我斗的势力,刘萋萋就觉头疼,“老夫人说了半天,我还是没有明白你想跟我谈什么生意。既然老夫人不愿意说,那我还是先告辞了。”说着作势要走。
黄氏哪里肯真的让她走?连忙拉住她,“年轻人就是心急!还嫌我们老人家唠唠叨叨,好吧,我就长话短说,只要你肯留下来,跟谢世子拜堂成亲,那我就助你一臂之力,替你挡掉那些个不长眼的势力。怎么样?这笔生意很划得来吧?”
自己出使蓝夭国,本就是为和亲一事而来。只是为什么黄氏还要跟她提起?这不是多此一举吗?心存疑问,但是刘萋萋并没有说出来,只是站起身,绕过黄氏,没有理会从外面闪身进来、堵住自己去路的人,“老夫人真是多虑了,本公主出使蓝夭国,本就是为了促成两国的友好关系,和亲之事不需多言,理应交给蓝夭国的朝廷处理就是。”
她这么说了,堵住道路的情势并没有结束。刘萋萋于是回头,而黄氏已经坐在了客厅中的主座上,朝自己招手:“孩子,你过来。”
反正话没有讲清楚,自己想走人有些麻烦。刘萋萋掉头坐到了黄氏的侧旁,“老夫人还有什么话,请直言。”黄氏朝外边的拥堵挥挥手,等到客厅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才又叹了一口气。刘萋萋见她露出严肃表情,知道接下来的话,才是对方用非常手段请她到这里来的真正用意。
黄氏道:“世子府有一个秘密,那就是现在的谢世子是个假的,而且,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拖着个病体,帮着我死去的那个可怜的孙儿,照看着这里的一切。想必你已经见过那个孩子,他是个好人,可惜的是他命不长……我告诉你这个秘密,是想让你明白,许多人之所以选中和亲的对象是谢世子,不过是想看到两国和亲之后,会产生的破裂。如此一来,那些人才有机可乘。”
刘萋萋听得一愣。照黄氏这么说,里边的关系还真是复杂,让她听不完全明白。不过这些有什么关系,她来蓝夭国,答应做和亲的公主,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母亲。想到远在他国的司徒流芳,刘萋萋心里流淌过的是暖流。
“破裂吗?不会有的。”
“你说什么?”黄氏一脸难以置信地瞪着刘萋萋,她本来接下来要讲的,就是如何说服刘萋萋,站到自己这边,不要让那些势力离间,可是刘萋萋却一下子说到了要点上,怎不叫她震惊?
刘萋萋目光平静,脸色平静,好像刚才说出的那些话,能够在别人心里产生滔天骇浪的震撼,不是来自于她。“既然老夫人以诚相待,那我刘萋萋也不妨直言相告,之所以我会出使蓝夭国,同意以和亲公主的身份下嫁,是为了保护我娘。所以,就算要我嫁给一只鸡,或是一只狗,我都不会有怨言。更何况,还是一个没有多少天活头的假世子。”
“你、你真是这么想的?”黄氏已经激动得十根手指都在颤抖。虽然刘萋萋说话那样直接,但是她一点都没有要责怪的想法。
刘萋萋点头,她心里的确十分平静,并不是伪装。只是她实在不明白黄氏在激动什么,就算她和亲之后,发现了谢世子是假的,而这假的世子还没有几天活头,那她最多是吃惊一段时间,也不至于会闹到两国关系僵硬,然后牵连到娘的身上。
黄氏一看她那副表情就知道她没有想到自己所担忧的那些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