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忍不住头皮发麻,有胆小的直接被吓晕过去。
一时间花厅寂寂。众人都下意识远离刘萋萋,唯有云王贴近。刘萋萋目光直往大长老双眼描着,饶是大长老见惯场面,此时也忍不住心头发憷,“你想怎么样?”
“我要带走我朋友。”刘萋萋看着大长老,声音平直,好像方才那一幕和她完全无关。
大长老沉默片刻,正想下令拿下,刘萋萋手中那条飞虫就陡然消失了。大长老张着的嘴发不出声音,眼睁睁看着嘴唇微微抿作笑意的刘萋萋。方才那只小飞虫打那人眼睛里飞离,这可是所有人亲眼目睹的。如今它突然消失,下一个目标又会是谁?如何防范?一时间,包括大长老在内的人,不仅头皮发麻,就是心也好似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似乎过了半晌,刘萋萋仍旧云淡风轻般似笑非笑,而大长老倨傲的下巴则仿佛一下子松弛,“两位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这个,她也不知啊。刘萋萋心中只是犯愁片刻,就浅浅而笑:“巫神大人叨扰大长老多时,也该是时候陪陪他的故人了。”
直至刘萋萋、云王带着那浑身伤痕的巫神离开大长老府邸,云王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萋萋,你如何得知小懒虫的原主人,是巫神?”
刘萋萋含笑摆弄掌中小懒虫,“一切都是它的功劳。”
云王恍悟颔首:“莫非你手中这小懒虫,竟是蓝夭国巫神代代相传下来的蛊神?本王听说巫神驯养蛊神十分费劲,寻常人别说靠近,就是闻到它身上的味道,便会数日无法安眠。没想到你竟然将它收服,好福气!”
刘萋萋却是摇头:“可不是我驯服的它,这小懒虫不过是贪婪我掌中的温存罢了,而且我也听说过,蓝夭国蛊神世代只忠于自己的主人。至于它为何没有对我造成伤害,许是我中毒后体质异于常人的缘故。”仿佛能够听懂刘萋萋的话,小懒虫洋洋得意地在她掌心中打滚,在幽暗中,通体散发出幽绿之光
云王看得一时怔住,道:“这光,与你发怒时眼中的光芒竟是一模一样!”
刘萋萋从不曾对镜瞧过自己发怒时双眸发出幽绿之光的样子,听云王如此说,只道他也是被自己吓着,心里一时有些提不起兴致,语调藏着恹恹的情绪,道:“是吗?”
云王回过神来,却是很快了解她心境的改变:“虽是一模一样,可绝对没有你的令人惊艳。”
惊艳?自己又不是倾国倾城之姿的女子,左不过小家碧玉般的容颜,安静时,或许还能拿温婉如玉来形容,动怒时,恐怕烽火联营让人惊骇,一如适才在大长老府邸处,让一屋子人色变、沉寂,至而最后连追都不敢追来吧?
虽是如此想的,刘萋萋嘴角的笑意却是怎么也藏不住。云王见她笑得开怀,故意板起面孔道:“自然是真的,本王的话你还不相信吗?”
刘萋萋渐渐收敛了笑容,“嗯,我信你。”
外间的风大了,这里的初冬远比在萧国冷。云王找来大氅,将刘萋萋捂了个严严实实,护着她下了车。大将军府邸近在咫尺,两人站定,云王问:“原路返回还是?”
“从正门进吧。”
守将闻讯赶来,看到刘萋萋与仍旧侍女装扮的云王正大光明进来,心中又惊又怒又意外,“公主深夜外出,怎么没有知会本将军?也好让本将军派人保护公主!”
刘萋萋知他是不喜自己添乱,心中也根本不曾将自己放在眼里,她也毫不在意,只是露出一抹称得上是雍容的笑,“深夜外出怕叨扰了将军,故而未曾知会,还请将军见谅!”她示意身后马车,“途中偶遇贵国巫神,还请将军帮忙,请巫神下车。”
守将满心疑惑,却是挥手示意底下做事。当发现正巫神奄奄一息时,他再难维持往日镇定,“巫神如何伤的这般严重?公主又是在何处遇到巫神?”
巫神浑身是血迹,的确触目惊心了点,不过他所中之毒才是真正致命的。刘萋萋道:“巫神伤势太重,此事迟些道来也可,不知将军意下如何?”虽是如此说,她的脚步早已快要抵达主厢房的院门前。守将再无话可说,若是耽误久了,巫神性命堪忧,到时就是株连九族也无法令天下赦罪,“既如此,请公主早点安歇!”言罢,转身领着手下大步离去。
一夜无话,翌日启明星升起时候,守将的一个心腹亲自前来叩门,将刘萋萋等人唤醒
“何事?”
想必和亲公主一夜都是和衣而睡,因此自己才叩门叫唤,对方便有了回应。副将想着,便在门外站着应道:“巫神性命垂危,要见公主最后一面,请公主速速随小将前往!”
“容我装扮片刻。”屋里响起这话后,不多会儿即见一个素衣女子打开房门,身后跟着一名高个子侍婢。历来所见皇亲贵胄,莫不是盛装雍容,从未见身为公主还着如此素服的。想必听闻巫神命不久矣,从了礼节这才着了素服。公主如此迅速,让人顿松一口大气。副将虽是吃了一惊,却很快恢复镇静,连忙前方带路:“公主请随小将来。”
巫神被安置在与这个院落相隔一个院落的厢房之中,听见脚步声时,他努力撑了撑眼皮,方才露出黯淡无光的双眼,“来了?”然后示意除了刘萋萋外,全部人退下。
守将等人略有迟疑,即被巫神沉默的眼光惊了一跳,“巫神注意将养,我等随时在门外听候吩咐。”
“嗯。”巫神闭眼,手指微微扬起,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守将等人见了,不敢再多言逗留,与进来的刘萋萋二人擦肩而过时,悄声警告:“公主请谨言慎行!”
刘萋萋置若罔闻,待房门被从外面关上,才不疾不徐来到巫神榻旁。她低眸凝视巫神那张苍白没有血色的脸,道:“昨夜将巫神大人从大长老府邸救出时,我曾把过脉,你皮外伤看似厉害,其实并不严重,将养一段时日即可痊愈。最严重的,却是别人中在你心上的蛊毒。蛊毒一日不除,每发作一次,巫神大人的性命就会危险一次。不知我说的可对?”说时,眸光倏然变亮,与刚才的淡漠形成鲜明对比
巫神不语,却极力看向刘萋萋身侧侍婢。
刘萋萋知他意思,但她怎会如他所愿?“他是我信任之人,巫神大人倘若不能包涵,那你我之间也无话可说了。”云王闻言,忍不住笑容溢出,忙低头掩袖遮掩。但这副欲盖弥彰行止只是让巫神更加恼火
“你果然厉害,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可知我找你所为何事?”巫神怒火只是一瞬,便恢复了往日心境。一个黄毛丫头也想联合下人给自己添堵,真是太过不知天高地厚,而他又岂会让她得逞?
刘萋萋摇头,脸上没有丝毫波动神色,这让巫神心底再次生出淡淡的挫败感,“巫神大人有话请讲。”她的确好奇巫神为何会派人传话见自己最后一面。
“我想你应该知道,我蓝夭国巫神、长老会与神女三大势力的情况。早在我朝建立以前,长老会就已经以天命自居而存在,此后才有巫神和神女,再然后就是我朝的成立。我朝建立初期,三大势力倒是齐心协力,将我朝推向一个全新的鼎盛时期。然而好景不长,数百年前,长老会势力膨胀且长期凌驾于朝廷之上,并与巫神和神女两大势力呈三足鼎立局面。”
刘萋萋打断话题:“我来,并不是听你讲蓝夭国的历史。”她能从巫神故作平静的语调中,分辨出他其实越来越微弱的气息,这是面临死亡的味道。
巫神闭上双眼,脸上的疲乏让人不忍心再看第二眼,“这些年来,长老会大肆搜罗神女人选,其实不过是为了满足他们自己的私欲,完全不顾百姓死活,更是罔顾朝廷法纪。我之所以会为大长老所擒,一部分原因就是在神女的人选上和他们发生了分歧。相信公主已经知晓,能够当选神女的人,必须圣洁。可是,真正被当选为神女的人,又能有几个是清白的?他们的清白,早就淹没在长老会的利欲熏心之中,而神女的绝世毒功,也不再是为百姓谋福祉,而是变成了长老会排除异己、扫清障碍的工具!”
如此长老会,听着的确让人痛恨。刘萋萋与云王互视一眼,心中都有一股莫名暖流划过。刘萋萋道:“既然长老会是颗毒瘤,你们巫神和神女何不联手对付,也好为百姓除去一害。”听巫神语气,仿佛临终托付,要她出头除害。且不说她有无这个能力,也还要看她是否愿意
巫神叹息,面露悲戚之色。与此同时,刘萋萋二人发现他双目泛起幽蓝之光,瞧着犹如夜中爬行的毒蛇之眼,可是二人心中并无惊惧,只静静瞧着对方,视若不见。
巫神道:“巫神和神女何尝不想联手?只是每每均被长老会破坏,我的祖辈就曾多次遭到长老会残害,到最后连尸骨也不能安葬在蓝夭国的土地上!”巫神脸色涨红,剧烈咳嗽了起来。
刘萋萋想起丑人前辈临终前所说,自己是被蓝夭国看中的神女之一,就觉世事难料,仿佛命中注定。可是,她会那么听话,任由摆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