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逐渐散去，妖河重现峥嵘。穆加手里捧着仁爱宝镜眼圈通红，明显是哭过的样子。
路一尘和尘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他们从未见过穆加流泪，甚至一度怀疑过穆加没有眼泪。
但原来穆加也是会哭的。
路一尘蹙着眉头：“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哭了？”
“没事，”穆加擦了擦眼泪，把仁爱宝镜还给尘觉，“谢谢你们。”
尘觉和路一尘一愣，异口同声问：“谢我们做什么？”
穆加莞尔不答，转头看向还在妖河水中接受洗礼。这里的动静没有唤起他一丝一毫的警惕。这对于妖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看来妖在洗礼的时候，确实对外界毫无感应。”穆加若有所思道。
至于朱鹏为何能中断洗礼，这或许和卿城有关。妖怪的血脉等级，那几乎是篆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卿城应该是以上位血脉刺激，才让朱鹏强行从洗礼状态中脱离。
路一尘有了个大胆的猜想：“如果妖碰上妖河水就会进入洗礼状态的话，那岂不是妖河水就是妖怪的克星？如果我们手里握着妖河水，何惧卿城入侵？”
“你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尘觉摇头，“进行洗礼的前提是未经洗礼，那些成功度过洗礼的妖怪是不会受到妖河水影响的。卿城假如要入侵人界，一定会派那些经历过洗礼的大妖，所以妖河水派不上大的用场。”
路一尘哦了一声，有些不甘。
“知足吧臭小子，咱们发现了妖河和人界相通，这就已经是足以载入史册的壮举。其他的别太奢求了，总不能什么好事都让咱们遇上了吧？”尘觉感应了一番，微微蹙眉道，“除了雾障之外，似乎真的没有什么阻碍了。难道这妖河就是供捉妖师进出的吗？”
路一尘看向穆加：“可穆加并不是捉妖师。”
穆加无辜地看向他们，她不打算告诉他们普通人也可以通过妖河，毕竟捉妖师尚算一个为数不多的群体，但如果涉及到整个人类，那数量就太庞杂了。
捉妖师们和妖怪的关系，实则并没有真的恶劣到你死我活的程度。到了如今科技昌明的年代，捉妖师更愿意将妖怪视作提高身价的途径。
妖河如果只允许捉妖师进出，那么捉妖师会利用这一点，来为自己谋求更优渥的生存环境。他们不会贸然对妖怪动手，只会尽可能将妖怪的数量维持在一定的程度之内，因为只有这样，人类才需要捉妖师，捉妖师才不会真的有朝一日传承断绝。
穆加心思电转，向师徒二人无害地笑了笑：“或许就是因为我与众不同吧。”
穆加不说，他们无论如何也猜不到妖河真正的秘密。不过对于他们而言，恐怕也更愿意相信妖河只有捉妖师才能自由出入吧。
“你们打算怎么利用这一点？”穆加和他们师徒二人边往回走边问。
尘觉思忖片刻：“虽然捉妖师可以通过妖河，但妖界是妖怪的巢穴，真要攻入几乎不可能。你也说了，卿城有一方界石，可以监测到非妖气息。我想，与其殊死相拼不如坐地谈判，我们手中掌握着妖河的秘密，相信卿城也会投鼠忌器。”
穆加颔首：“可以一试，看看卿城什么反应。”
路一尘却皱眉道：“你们想的有些简单了，我们之前便猜测卿城恐怕知道妖河秘密。她既然知道，自然不可能没有防范。我们现在拿这个作为筹码和她谈判，恐怕不会有什么结果。”
尘觉笑道：“不错，有长进。”
路一尘翻了个白眼，继续说：“我想我们该做好两手准备，第一种卿城肯代表妖界和人界握手言和自然皆大欢喜，那时候我们就该制定一些规则，好促进人界和妖界之间的交流，同时避免人妖大战再次发生。第二种，如果卿城不同意和解，那我们也要提前防范，想好对策来应对有可能发生的战争。”
尘觉满意地点了点头：“一尘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我们绝对不会挑起战争，但也绝不惧怕战争。尤其在我们知道妖河的秘密之后。”
“你们干嘛盯着我看？”穆加诧异道。
“我们想听听你的意见，”尘觉抚须，“你是青州市的镇守者，是妖怪进人间的接引者。或许你还不知道，你的名气在我们捉妖师中也大得很啊。我们很多时候不敢欺负妖怪，生怕被你知道找上门来。”
穆加摇头失笑：“我说，我有那么声名狼藉吗？”
“我的意思是你威名在外，不要误解我。”尘觉委屈道。
穆加实在很难对上了年纪的人硬下心肠，尤其是在和爷爷道别之后。她冲尘觉笑了笑：“我的意见啊，其实很简单，只要对双方都好，我就支持。”
路一尘和尘觉暗暗松了一口气，其实他们最担心的就是穆加不同意他们的做法。
穆加虽然算不上捉妖师，但她在捉妖师中的地位可不低。也许穆加不知道，但她的确是新一代捉妖师最乐意打交道的人之一。因为她是离妖怪最近的人，那些捉妖师想知道什么，穆加都可以提供。
而且，穆加创建的那种经营模式，正是新一代捉妖师最向往的——不仅处理好了人类和妖怪的关系，同时为自己的生活提供了保障。
这一点，路一尘深有体会。
众人离开妖河，殊不知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缕白色一闪而逝。
卿城目光怨毒地盯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他们不知道，因为朱鹏中断洗礼的缘故，导致他在进行洗礼的时候需要用她的本命狐火来协助。遂她每日都会来一趟妖河，为朱鹏引渡狐火，来增强他与妖河水的相容性。
没想到竟然看到了这一幕。
卿城眼底闪过一抹恨意，她费尽心思，不惜一切才坐上了妖王的位置，很快她就要达到她的目的了，她决不允许任何人毁掉她所拥有的一切！
卿城回到圣宫，站在界石前方。
除了历代妖王，没人知道这界石其实就是妖河的源头，或者说是妖河汲取人界精华的媒介。
她抬起手，幽绿色的狐火在她手中凝聚成形。她将狐火投入界石之上，很快，界石就被狐火所侵蚀，在滚滚热浪之中化为细碎尘埃。
“别怨我，我也是为了妖界。只要我的目的达成，我自会带领妖族占领人界，到时候人界的精华享之不尽，何须妖河供养？”
界石一毁，妖河将无法汲取人界精华，它和人界的通途也将随着它的干涸彻底中断！
彼时，穆加他们还不知道卿城疯狂的举动，试图利用仁爱宝镜联络卿城却屡屡失败。
“怎么会这样？”尘觉不信邪地再一次催动法力，可依旧没能如同上回那样沟通界石。
那次的事情穆加已经听孟孤舟说过了，他们利用影像合成技术骗过了卿城，这不算什么，令她压抑的是仁爱宝镜竟然能沟通妖界的界石！
她不认为尘觉的猜测是对的，仁爱宝镜就算沾染了妖力，人界和妖界之间的沟壑是存在的，两界必须建立类似界门和妖河这样的通道才能进行沟通。所以穆加总觉得那界石有点蹊跷，倘若有机会，一定要去圣宫看看那界石究竟是什么。
路一尘眉头紧锁：“上一回师傅和众捉妖师分明成功了啊，难道是师傅你的法力不足以沟通界石？”
“不，绝不是这样！若我法力不足，仁爱宝镜也不该对此毫无反应。”尘觉面沉如水，他来回踱步，边走边道，“我现在有一个很不好的猜想，但不论如何，先请其他捉妖师来尝试一番。”
好在当初请来的捉妖师大部分都留在青州市，说是好容易来一趟打算旅游一番。尘觉和路一尘群发一条信心，不多时他们就纷纷回到旅馆。
料想之中的境况却没有出现，仁爱宝镜像是失去了灵性，静静躺在桌面上毫无反应。
穆加不解：“究竟是怎么回事？”
尘觉等众人回去之后，终于把他的担忧告诉了她和路一尘：“卿城恐怕知道我们发现了妖河的秘密，她不愿与我们联络，便直接切断了界石和仁爱宝镜的联系。穆加，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尘觉这种级别的捉妖师，冥冥之中对因果已经有了一定的感悟。
穆加不得不重视他的感觉：“看来必须尽快做好防备。”
说着，她给徐雪峰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一趟。
青青一听到徐雪峰的声音，立刻就赶了过来。虽然她听不清穆加和这群人在商量什么，她也不需要知道，她只知道徐雪峰要来就行了。
穆加和徐雪峰说完，转眼就看到青青一副期待的神情。
她忽然有一种羡慕之情油然而生。
阴云罩顶，大战将至，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中，一无所知真的是一件幸福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