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妖索劈裂冷风，虽然被路一尘避开，但气势仍旧惊人，劲急的风刃甚至浅浅割开了路一尘的脸颊，一丝殷红的血缓慢渗出。
在路一尘白皙的皮肤上十分显目，这也证明，穆加绝不是和他闹着玩的。
路一尘抹了把脸，感受到温热的血液，眼神幽深地盯着穆加。
穆加同样不甘示弱地回视着他。
于满树枝叶之中，气氛如同绷紧的弦。
孟孤舟和卿心倒有点一头雾水，不知所为何事了。
卿心大喊：“怎么了？怎么了？”
但穆加和路一尘都没有回答她，卿心只好问孟孤舟：“他们俩打起来，我们该帮谁啊？”
孟孤舟观察着局势，说道：“不是你要帮谁，应该是穆加在帮你。”
卿心懵懂了一下，奇怪地望着还在对峙着的两个人。
路一尘总算是开口先说话了：“穆加，你这是什么意思？”
穆加冷冷勾起嘴角：“你心知肚明。”
路一尘却道：“我知道你一直看我不顺眼，但也没必要把什么事都往我脑袋上扣吧？”
穆加眼里满是失望：“这个时候，你还要狡辩？我既然能容忍你在青州市待这么长时间，要是没有切实的证据，又怎么会随便对你动手？”
路一尘不语。
穆加便道：“我问过纪江雪，他们如何确认洪天元被移植的肾脏是妖怪的，她说因为经过检查，发现那肾脏和人类的器官DNA有细微的不同，绝对不是人类的，再调查，发现那肾脏是从豹子妖移植过去的。”
路一尘说：“这是自然的事，自这件事发生过就不可能做到隐瞒得滴水不漏。”
“是这样。”穆加点头，“只要洪天元的恢复异常被随便一个大人物注意到，深入一调查，即使肾脏移植是通过地下黑市交易，但他们还是很容易会发现提供肾源的是豹子妖，而豹子妖在人类社会使用的身份和相关证明都是从徐雪峰那里下放出去的。有心人一调查就会明白，豹子精不是常人。所以我从来没想过对洪天元做些什么来隐藏这个秘密，因为瞒不住的。”
路一尘询问地看着穆加，既然知道瞒不住，又为何怀疑是他故意透露出去的？
穆加忽然冷笑：“但他们绝不会知道，妖怪的器官和人类DNA有所差别。因为……两者根本没有差别！”
路一尘一怔，猛地反应过来，顿时脸色气得发红：“原来你和徐雪峰设计骗我？”
穆加笑了笑：“骗说不上，只能说是聊胜于无的诱饵。”
路一尘呼呼喘着气，显然很愤怒自己着了穆加的道，他看徐雪峰对捉妖师万分崇拜的样子，又对妖怪深恶痛绝，显然对穆加也不如何亲近。路一尘便以为他对自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没想到他会配合穆加为了妖怪骗一个捉妖师。
卿心听得懵了：“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穆加转头看卿心：“你还记得当初我从你身上抽了点血去化验，以查验妖怪和人类有何不同吗？”
卿心点点头。
穆加说：“那次查验出来的结果，徐雪峰送来的化验报告上说，妖怪和人类身体方面的医学数据，有很细微但本质上的不同，只有寥寥一些先进医院和科学院能查验得出来。”
卿心继续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份化验报告是假的。”穆加语出惊人。
路一尘微微握紧了手指，卿心张大了嘴：“假的？”
“假的。”穆加强调，“在化验报告出来前我悄悄地去找了一趟徐雪峰，要他给我们一份假的化验报告，实际上，妖怪的身体和人类没有任何差别，至少可以说，以目前人类的科技水平，看不出妖怪化形后的身体和人类到底有什么不同。”
卿心纳闷地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穆加警惕地看着路一尘：“因为他。”
路一尘本还生气着，说到这儿却也无所谓了，耸了耸肩说：“因为你从来没相信过我。”
“你实在很难让人相信。”穆加说，“堂堂捉妖师，非要屈尊在小小的青州市……”
“青州市可不小。”路一尘打断她，“有界门，有镇守者，有妖界公主，还有……”路一尘看了眼孟孤舟，没直接说明，嘴唇弯了一弯。
“所以我才格外怀疑你的目的。”穆加说道，“直到听说你通过了悬镜门的鉴心大道，我至少可以确认你不会伤害人类，那么你的目标是为了妖怪？”
路一尘沉默不语。
卿心的反应格外慢上一拍：“所以你听那个女人说什么通过医院化验出妖怪器官的差别，才认定是路一尘把妖怪器官可以移植到人类身上这件事透露出去的？”
“没错。”穆加逼视着路一尘，“在我的猜想下，路一尘应该是把妖怪器官移植的事告诉给了纪江雪身后的老板——虽然那位老板发现这件事也是迟早的事，但路一尘却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了。那位老板一定知道路一尘的身份，至少知道路一尘来自悬镜门。”
穆加说着，紧盯路一尘的神色和表情。
路一尘不置可否。
“他对此深信不疑，又因为身患绝症，如同落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急忙派人去调查洪天元，取肾脏好移植到自己身上。他一定会发现，其实医院的设备根本查不出洪天元那颗肾脏的区别。”穆加不无讽刺地说。
“但那时他只能盲目信任悬镜门的捉妖师，既然捉妖师说妖怪的器官可以帮助人类起死回生，那么就一定是真的！既然捉妖师说妖怪器官和人类有所不同，那么一定有所不同，只是他们人类看不出来而已，他们坚信如此，下命令也会下意识地按照捉妖师的说法。也因此，他的手下纪江雪得到的消息是，妖怪器官和人类有差异。”
卿心瞪着眼，总算是理清了其中的弯弯绕绕，但依旧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路一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害我们？”
“你想制造足够的利益，好让人类对妖怪群起而攻之，彻底将妖怪赶尽杀绝？”穆加也问他。
路一尘冷笑了一声，只是这笑容里苦涩更多，“穆加，我还以为你会更懂我了一点。”
穆加淡淡道：“我想，我永远不懂你的残忍手段。无论你有什么目的，都不该以那么多无辜的妖怪作为祭品。”
路一尘辩驳道：“即使我不说，别人也会知道的！妖怪和人类迟早要对立！”
“这不一样。”穆加说，“主观上的透露，和客观上的无法隐瞒，一直是不一样的。”
“没有什么不一样。”路一尘撂下狠话，“我相信不需要多久你会理解我的用意的。”
话音未落，一枚铜镜自他手中抛出，迎风变大，巴掌大小的镜子转眼间就犹如巨大磨盘般砸向穆加。
穆加忙挥索去挡，甫一缚妖索和铜镜碰触，穆加咦了一声，感觉不对！
那巨大的铜镜好似一块嫩豆腐，被缚妖索轻易洞穿，迸成满天齑粉，洋洋洒洒遮天蔽日。
待铺天盖地的粉末落定，地面宛如又铺了厚厚一层白雪。视线清晰时，路一尘已经不见了踪影。
穆加脸色不太好地收回缚妖索，转身回房间。
卿心愣了愣，跟了上去，叫道：“穆加！穆加！我们该怎么办啊？”
穆加脚步一顿，颇为无奈：“尽人事听天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