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
这么晚还在用功不去睡觉的,必须是我们男主白因齐啊。
只见养心殿内一灯如豆,一个颀长潇洒的身影,手不释卷地在批阅奏折。
但旁边的小太监可没有主角光环,都这个时辰了,他很正常地打起了盹,手里的拂尘差点掉在地上。
正逢巡视的大太监走进来,随即呵斥小太监:“怎么当的差,还不退下!”
白因齐伸一个懒腰:“不碍的。”
大太监端着一盘小菜和一碗粥,走过来毕恭毕敬地说:“陛下,这粥已经热了两遍了,小的吩咐做了新的……就算是奏折再多,也要用膳呀,毕竟龙体重要。”
白因齐喝了一口粥:“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二更天了。”
“二更天了……那么,虞尚仪可还在藏书楼?”
听太监说虞嫣依然在藏书楼内,白因齐火速赶了过去,真是关心他人胜过关心自己的好君王!
虞嫣正在一大堆史料中翻找“真相”,但真相只有一个,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得到?
在没有什么取暖设备的古代,在这么深的夜里,自然是有阵阵寒意侵入骨髓。虞嫣只好拿起一个熏香炉,烤了烤手,打起精神来继续。
忽然,身上一阵暖意,一低头,身上多了一件披风;再一回头,身后多了一个帅哥!
这就是“在风起的时候让你感受,什么是暖”吧……
白因齐关切地说:“时间这么晚了,休息一下,吃点夜宵吧?刚做好的。”
虞嫣摇了摇头。
白因齐就干脆坐下来,陪虞嫣一起查找资料。
他也很好奇:“这史料瀚若烟云,你可有什么收获?”
虞嫣回答:“史料虽然多,但虞家灭门事件发生的前后两年,有很多可疑之处,我集中看了那两年的。”
白因齐点点头:“有什么发现吗?”
虞嫣忍不住微笑:“这国君行止真是丝毫不忌讳隐私啊,桩桩件件事无巨细,连你的尿床篇,都有洋洋洒洒四大本。”
白因齐被逗乐了:“这什么起居郎,正事不记,倒拿我来消遣!”
虞嫣把资料往前一递:“你自己看!”
白因齐接过来翻了翻,正色道:“那年我才一岁啊,怎么能记得……”
虞嫣继续八卦:“这还有七大本呢,国君哭泣篇!记录你到底哭了多少次!没想到你小时候还挺玻璃心呢。”
白因齐抓紧机会撩妹:“所以现在,你是最了解我的人咯。”
虞嫣扬了扬手里的书,故意不解风情:“我是第二了解你的,写书的史官才是第一。”
说了一会儿话,虞嫣觉得还是冷,不由得搓了搓手。
白因齐将她的手拿过来,哈了一口气,放在自己手里,给她暖一暖。
虞嫣有点晃神……
白因齐说:“明日我就叫人多送几个香炉过来,你久坐不动,别再惹了风寒。”
虞嫣回过神来,从白因齐手中将自己的手撤回来,没有说话。
这时候白因齐的肚子响了,虞嫣笑了一下:“你知道吗,你还有一本国君腹胀篇,一大本呢。”
白因齐更正道:“我这不是腹胀,是饿了。”
虞嫣看看白因齐,认命地收起卷宗:“我看了这么多行止,让你饿肚子的,这还是头一遭。”
白因齐端起那碗粥,给递虞嫣:“何止饿肚子,我人生好多第一次都给了你,你不知道?”
虞嫣接过粥:“还有什么?”
白因齐认真想了想:“比如,咱们在须弥酒店,我第一次亲……”
虞嫣赶紧打住:“快吃吧,粥凉了!”
白因齐微微一笑,开始喝粥。
虞嫣也红着脸默默吃了起来。
熬了通宵的虞嫣,清早终于离开了藏书阁,回到绿玉斋。
一进门,就看见白竹自己在更衣,身边还散落着一些服饰。
虞嫣问:“你怎么自己在穿衣服?侍女们呢?”
白竹说:“我让她们都出去了,自己穿着玩呢。嫣姐姐,这个衣服是前襟搭后襟,还是后襟搭前襟?”
虞嫣看了一眼,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来了:“前襟最先系上。”
白竹抱怨:“原来每天穿不同的衣服也是种烦恼。我现在觉得我就是个学龄前儿童,怎么穿衣服要重新学,怎么吃饭要重新学,怎么走路还要重新学!每天学习来学习去,好无聊啊……”
可是一回头,白竹发现虞嫣已经合衣躺在床上,睡着了。
白竹蹑手蹑脚地给虞嫣脱了鞋,盖上了被子。
“你们一个一个的,怎么都上夜班啊!家里还有个学龄前儿童呢!再这样下去,我就成留守儿童了!”白竹发出了三连击,仰天长啸。
上夜班的另外两个人也好过不到哪儿去。
这不,田小黎顶着两个大黑眼圈来找白因齐了。一行礼,发现白因齐也跟国宝大熊猫似的。
“陛下,昨晚没有休息好吗?”
白因齐可算是见到亲人了,喉头一哽:“朕昨晚批阅一宿奏折。”
不过,白因齐发现田小黎也好不到哪儿去,就问:“你这黑眼圈是怎么回事儿?”
“陛下,臣昨天召集户部,吏部,工部等尚书一同研究赈灾举措,一宿没合眼。”
“辛苦你了,有什么结果吗?”
“由于各地隐瞒真实情况,呈报上来的数据大部分都是伪造的,并无价值。臣以为,不应在这些数据上再耽搁时间了。”
白因齐思考了一下:“看来还是要辛苦你去灾区视察,只能靠你了。”
田小黎有点犹豫:“陛下,不是臣不愿为国出力,只是这等大事,臣毫无经验,只怕有负陛下重托……”
白因齐回忆起穿越到现代的须弥酒店之时,曾委派田小黎类似的任务,那是完成得相当漂亮的,遂吩咐:“你之前不是最想当钦差大臣么?你只管负责收集真实数据。至于解决问题的办法,朕自有安排。你先去安顿下来,朕随后就到。灾情严重,刻不容缓,你收拾一下,即刻出发。”
田小黎有了信心:“臣遵旨!”
田小黎接到这等重任,第一个想到的,竟然还是白竹。
没办法,谁让人家是跟着自己穿越到古代来的呢,真是照顾不周,多有得罪!
所以田小黎赶快到绿玉斋去道别。
一进门,就看见依然在练字的白竹,也依然把墨汁蹭到了脸上!
白竹喜出望外:“小黎哥哥,我还有一张就练完了!”
田小黎走到她身后,给她揉了揉因为练字而酸痛的肩膀。白竹满心享受,摆好姿势,准备像之前一样,田小黎从后面抱住她,教她写字……田小黎的手呢,也快要扶到白竹拿笔的手上了……
突然,田小黎的手越过了白竹拿笔的手,从桌子上拿了一块糕点,塞进了嘴巴!
这波操作不得不服啊,看得白竹一愣一愣的。
田小黎狼吐虎咽边吃边说:“对不起啊小竹,你先让我吃两口,我这一宿没睡又一大早了来上朝,真是饿坏我了……”
白竹忍住生气的冲动,关心自己的情哥哥:“到底什么事啊,把你忙成这样?”
田小黎又喝了一大口水:“……说来话长,我是来跟你说,我得出趟远门。”
白竹把笔扔在一边:“远门?有多远?去多久?和谁去?去干嘛?”
“陛下派我去灾区赈灾,这是我第一次当钦差大臣。”
白竹来了劲头:“带我一起去吧!”
田小黎赶紧挥手:“不行,路途遥远,你的病都没有彻底好,怎么能让你跟着我去受苦呢。”
白竹不乐意了:“我不怕苦,别让我看不见你就行!最近一段日子,你忙得都没时间陪我玩了!”
田小黎抱抱白竹:“我刚当上护国公,不想让陛下丢脸。何况赈灾事大,十万难民还没有着落,忙完这一阵,我回来好好陪你。”
白竹沮丧得噘着嘴。
田小黎紧张起来:“如果你不想我去,我……”
白竹摇摇头:“唉,这也是你的工作……当初也是我让你当的护国公啊,我得支持你!”
田小黎握住白竹的手:“小竹……”
白竹和田小黎十指相扣,却依然满脸的失望:“道理我都懂,你去吧,早去早回。”
田小黎紧紧地抱住了白竹,不知说什么才好……
嫁得瞿塘贾,朝朝误妾期。 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
唉,爱人变成了护国公,先护国再护我,我白竹找谁说理去啊?!
还是去找我的嫣姐姐玩吧。
白竹来到了藏书楼,觉得哪里都好玩。
但看到一脸凝重的虞嫣,埋首于书山文海之中,哪有半点在玩的迹象。
“嫣姐姐,今天你还要看多久啊?”
“喏,那一面墙的书,要看完。”
“我今天练字已经练完了,我们一起出去玩吧。”白竹直抒胸臆。
虞嫣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只是对白竹说:“你帮我把书架最左侧的那三本拿过来。”
白竹爬上梯子,拿了三本书过来。
虞嫣摸摸白竹的头:“这几本书都是讲须弥国风俗的,你一定喜欢看。”
白竹愣住了。
她撇撇嘴:“家里还有一堆书没看呢,你又给我布置作业。我好无聊啊,小黎哥哥去赈灾了,我天天除了学礼节,练字,每天说话不超过十句话,闷死我了!”
虞嫣还在认真地看书,但也关心白竹的身体:“乖啊,劳逸结合,你也不能总是学习,更不能总是玩。回去睡一会吧。”
白竹只好无奈地走了。
哼,回去就把嫣姐姐加到“不陪我玩的小本本”上!U badbad too!
白竹真是走投无路了,竟然连白因齐也不放过,又来到养心殿了!
她大摇大摆的正准备进去,被太监拦住了。
“没看到我是绿玉公主吗?我找我三哥。”白竹拿出点派头。
“回公主殿下,陛下正在与诸位大臣议事,不便打扰,殿下请在此稍侯。我进去通报一下。”太监不卑不亢有理有据的。
白竹就在门口候着,同时又大摇大摆地来回溜达。
忽然,一阵风吹过,仿佛传来宫女太监们的小声议论,白竹感觉是在说自己,只得改为好好走路。
等了半天,白竹愈发无聊,就坐在台阶上,大长腿随意地向前伸展,一点都没有女孩的样子。
宫女太监们又开始小声议论,白竹只好端庄地坐在台阶上,像个淑女一样。
终于,白竹生气了,冲着门里大喊:“好无聊,三哥,你忙去吧,我走了!”
这大喊声把太监宫女们吓得赶紧跪下,白竹气鼓鼓地就走了。
如果白竹知道她的嫣姐姐正在干嘛,就不会埋怨她不陪自己玩了。
此刻的虞嫣,正在接近真相。
“国君斥责白河,因白河在侦办虞冲案时引发大火,致虞府周围数条街道焚毁,国君震怒……”虞嫣轻声念着手里的一本史册,瞪大了双眼。
“附,现已查明虞冲及其同党、同僚、学生、共计百人图谋不轨,通敌反叛,有人证口供,臣白河请旨查办。”
再看到这一段记载,虞嫣脸色大变,双手发抖,史册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带着史册,带着腰牌,更带着知晓真相之后的心碎,虞嫣来到了天牢。
白河还是那么沉着:“可有带酒来?”
虞嫣冷冷地说:“等到砍头那天,自然会给你酒喝。”
“别人砍头喝酒,是为了壮胆,我不需要。我要酒,不过是想找个亲近的人给我送送行。”
“我最后问你,我全家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你想听什么?”
虞嫣把国君行止翻开,给白河看了老国君斥责白河的这一段。
白河扫了一眼,哈哈大笑:“虞冲冥顽不灵,本王当年让他跟我共同起事,改朝换代,可他食古不化,他知道那么多事情,本王怎可留他。至于那场大火……本王只能说非我本意,你爱信不信吧。”
嗖地一声,虞嫣将短剑拔出来,顶在白河的喉咙上,但气得双手颤抖。
“那你又为何救我!”
“当年本王看你孤身从火海中逃出来,委实可怜……罢了,此时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本王只是败了,不是错了。来吧,给本王个痛快。”白河对梦想的坚持还真是至死不渝。
虞嫣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深吸一口气,将短剑放下:“我若杀你,只能报我自己的仇。但你的罪,不是我能结清的。”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一走出天牢的大门,虞嫣几乎要晕倒下去。但发现白因齐在门口等着自己,她忍了很久的泪,终于夺眶而出。
白因齐轻轻地将虞嫣抱在怀中,抚摸着她的头发:“都过去了。”
见虞嫣不住地抽泣,白因齐给她擦了擦眼泪:“一切都会好的,你还有我。”
虞嫣歉疚地看着白因齐:“你不怪我吗?”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两人就这样深情对望着。
突然,有太监来报:“绿玉公主出宫去了,下落不明!”
太监还将白竹的手书给白因齐呈上。
“我要去找田小黎了,886。”
丝质的手绢上,那歪歪扭扭的字,不是白竹的,还能是谁的?
白因齐和虞嫣再次对望,这不过这次不是深情,而是诧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