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日 13：00 上海
经过漫长的对话和询问，江静和小眼睛警察都感觉到彼此在浪费时间，两人筋疲力尽。小眼睛突然放弃了，看着她问“你是不是有忧郁症？”“我？”江静一双眼睛迷茫的看着他。也许真有，她心里想着。孩子就是忧郁症的导火索。“你知道吗？忧郁症是心理疾病的一种。我觉得你需要看看心理医生，现在，我们先解决午饭问题。你想吃什么？”“什么都不想吃。”“我去简单给你弄点来，你等我一下。”小眼睛又出去了。他的语气由严厉变成温和，过渡得严丝合缝一点不生硬。江静疲惫的靠在椅子上，想着爷爷曾经看着那幅家里的壁画对她说的话。
“四大文明古国？你总觉得我们的历史最悠久，但那只不过是文明的形态不同而已。其实，人类历史一样悠久。难到就这四个文明古国特古老，孤零零的分散在世界的四个角落吗？不是的。文明是在不同人群不断的交融和冲突中产生的。”
江静又重新拿起了那张纸，这副画上，多了一个西域的蒙娜丽莎的画像，那是尉迟派画家的笔记，一个美丽得近乎恐怖的传说。可惜的是，江静只记得蒙娜丽莎，车祸让她丧失了对那个传说的记忆，她记得爷爷告诉过她，她似乎也告诉过别人，但是却想不起来那是什么，过去的自己告诉了谁？也许是已经死亡的阿may，也许是老公。这副壁画从来没有吸引过江静的注意力。但是却成了阿may死亡的原因。阿may到底有没有像郭劲天说得那样在欺骗她？“阿may，是谁杀了你？杨果，到底是谁的女儿？”不行，必须找个办法去把过去串起来才行。可是怎么出去呢？现在看来，俨然自己成了嫌疑犯。正想着，门外听到有些骚动，过了一会，小眼睛突然推门而入。“南正华，你认识吗？”
江静腾地站起身来“是……我老公！怎么了？”她嘴唇发白，颤抖了起来。“恩！”小眼睛嘴巴里还嚼着东西，看来是饭还没吃完。“他自杀了。车在杨浦大桥桥下，预计死亡时间上午11：00，他用车里的临时备用刀具，割断了颈部动脉。”
江静扑通一声跌坐在椅子里，只觉得眼前一黑，再也说不出话来。眼前的人影晃动，她看到了刚才的那个说说笑笑的大姐关注急切的眼神，奇怪，近看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呢。江静呼吸越来越急促，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她躺在洁白的床上，身边那个小眼睛警察，正在看着她。“好点了吗？”江静没来得及回答，眼泪如泉涌，她觉得嗓子哑了，勉强说出了一句话。“怎么就死了呢？”这时一个40左右的陌生人推门进来，又一个威风凛凛的警察。“你好，我负责阿may案件。这一上午比较忙。你可以叫我老尹！”小眼睛站了起来，对老尹说“她丈夫的事情，让她的情绪还有些激动。那就这样吧，我们回去了，相关资料都转给您，有事您再打分局电话找我。”小眼睛欲言又止的看了江静一眼，转身离开。屋里就剩下老尹和江静，温暖的阳光照在床上，一上午的时间，江静失去了老公和最好的朋友，多希望这是一场噩梦。“怎么样？好点了吗？从头说说？”老尹慈祥的目光严肃地看着江静。
“说什么？”江静抽噎着，手上打着吊瓶，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她想起了那副壁画，想起了壁画中诠释的释迦穆尼离开世间时的那句话“世皆无常。”
“阿may是你的好朋友。她死在酒店房间里，死前跟两个人联系过。一个是她的朋友，在国家文物局工作。她说阿may告诉她，这壁画的确跟你有非常重要的关系！还嘱咐千万别让这消息泄露，否则你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第二个电话就是你，她约你在酒店见面。而且，你们还通了第三个电话。她告诉你，一切都是骗局。现场无任何第三者的指纹。南正华！你的老公，刚刚在杨浦桥下自杀。今天发生的事情，对你打击可能很大。但对于一个警务人员来说，却充满疑点需要答案。所以，给我随便说说，你的老公，你的朋友，你家里的画，你想到的事，好吗？”
“我爷爷喜欢西域，他把自己的大半辈子都放在对丝绸之路的研究上。去年，他因为心力衰竭在西域去世。死在了自己研究的事业上。”江静突然顿了一下，去年也是她出车祸那一年。奶奶还说，去年是他们家的大灾年。“他快去世前，把这幅油画挂在我们家的墙壁上，目的是送给我保佑平安。谁知道，这幅壁画居然成了一个噩梦。”
江静抹掉眼泪，继续说。“我对丝绸之路和西域不感兴趣，爷爷的研究从来都不过问，我老公也不知道。阿may，国家文物局，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感兴趣的，我更不知道。本来，我老公好好的，从来没有过什么抑郁，精神症，为什么会自杀呢？”江静又开始痛苦的用手抓着头。
“你先别急，看来你爷爷的西域研究是个重点。我们问了阿may文化保护局的朋友，她说怀疑你家里的那副壁画，是根据真迹临摹，而这个真迹，已经失踪很多年了。”
“这不可能！真迹没丢，就在吐鲁番的千佛洞里，可以过去看。而且，如果那张纸上的是真迹，跟我们家的壁画也有不同的。”
“哦？什么不同？”老尹拿出了那张纸来。“阿may这案子，牵扯到国家文物，局里非常重视，也请你配合一下。”
“我们家的壁画比纸上那个少一个佛像。如果纸上的是真迹，那么我们家的肯定不是。”江静指着释迦穆尼身旁的那个西域蒙娜丽莎说。
“哦？”听到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老尹好像挺高兴。“那么说，你家的壁画里没有这个头像。你知道这个头像是什么意思吗？还有，你爷爷研究了那么长时间的西域，难道只留下了这幅油画。国家文物局的人认为，千佛洞里现在的那幅画，并不是最初的作品。他们在墙壁上发现了不同年代的断层特征。在千佛洞，这样的事并不少见，很多伊斯兰教风格的屋顶花纹，是在佛教图案的底子上画的。如果你家的壁画不是这张纸的图案，说明你爷爷跟真迹的隐藏和发现并没有关系。”
“不是这个图案！完全没有关系！我爷爷曾经写过一本厚厚的日记，但是他病发前有几天脑子糊涂，把那日记本藏起来了。他去世后谁也找不着，直到现在。还有……”江静刚要继续说，突然想起有点不对。这个自称老尹的警察，为什么对爷爷的画更感兴趣，而不是阿may和案子。她不禁回过头琢磨刚才的对话，发现了更不对的事。为什么他会知道阿may跟她的第三次对话。第三次对话，是江静在酒店5层直接打给711房间的，内容是阿may告诉她受骗了。这一切，警察怎么会知道？
“还有什么？”老尹追着问。
“让我再好好想想……”江静突然停止了讲述。老公突然自杀，江静心里更加放不下充满疑团的女儿，她现在只想做一件事，找到郭劲天，问明白究竟怎么回事。
“我能见见我老公吗？我脑子现在很乱。”江静掉转了话题。
老尹好像挺为难的样子，“暂时不能，等我们做完这个调查，我帮你联系。”
“为什么！”江静突然激动起来。“你们还有人情味吗？我老公死了，我却不能见他！你们理解我现在的感受吗？”
“江静，你要先配合我们做好调查！这是你的义务！”
“我没有义务，见不到我老公，我什么都不会说！”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也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老尹着急了，站起来开始踱步，江静又开始哭个不停。场面很快就控制不住了。
“好吧！”老尹突然说“我去打个电话请示一下，先让你见老公！”
老尹出去了，江静心里暗自琢磨，这个老尹真能带她看到老公吗？如果他能办到就说明他的身份没问题了吗？郭劲天这家伙到底是骗子还是在帮她？正想着老尹走了进来，严肃的对江静说“走吧！先带你去看一下你老公！”
停尸间门口，江静已手脚冰凉。昨晚跟老公的小争执还在耳边，两个人还打算要一个孩子，怎么突然就自杀了。江静跟着这个自己怀疑过的老尹在停尸间里左拐右拐终于到了老公身边。身穿白大褂，面无表情的老头儿拉下盖在南正华脸上的尸布。南正华面目狰狞的呈现在江静面前。江静不由得尖叫了一声。结婚这么多年，还没有看过他如此狰狞的表情，他一直都是温和谦逊，唯唯诺诺的。怎么死得如此诡异？“可能他死的时候，割断脖子的动脉带来强烈痛楚感，而脖子动脉处血流太快造成猝死，因此才有了这样的表情。”老尹安慰地对江静解释着“自杀的人，有很多表情是这样的，你不知道而已。”江静颤抖着走近南正华身边，离得越近越能感受到他曾经遭到过的难以名状的痛苦。“凭什么确认的他是自杀？”“车上，有他留下的遗书，只有四个字，只求一死。落款是他的名字。”
“你们就不觉得这个有疑点了？他要自杀，为什么选择开车开到一半的陌生地方，为什么用那么激烈的方式，他可以服毒，可以割手腕，不奇怪吗？”江静痛苦得说不下去“我们正在调查，也不排除他杀可能，所以需要你来协助。”“他的父母来过了吗？”“是的！来过了。正在办理后事。我们要求解剖调查，他的父母说什么都不同意，说儿子不能再受那个罪，自杀也好，他杀也好，让他好好走吧。”“哦！这也叫父母！！那就听他们的吧！”江静满怀悲伤的轻轻拉上尸布。“无法解剖，让我们对他的自杀判断产生了困难。我们不知道他当时吃过什么，神智是否清醒，但是他的父母说，好好问问你，就知道他为什么自杀了。我想，你们婆媳之间的关系，应该不好吧？”
“什么？问我？我怎么知道？”江静莫名其妙。
“走吧！我看您现在情绪稳定，身体也没什么大碍了，我们去找个饭店，你边吃饭，我们边接着聊？”
“去上岛咖啡吧？”江静突然想起了郭劲天，这小子肯定是跑了，但是她还存有一线希望。无论郭劲天是不是在骗人，她一定要跟他对一次话。而且带着警察一起去，她心里也有底。
“好！走吧！”老尹带着江静上了车。
“你这个不是警车？”
“我自己的车！警察出来不是都开警车的。”
“你挺有钱的。”
“我老婆的。跟我没什么关系！”
江静叹了口气，脑海里又出现了小杨果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心里一阵焦急，忍不住说“再开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