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兮听见耳边有人在对话,隐隐约约中,似乎看见了人影在匆忙地移动。
她感到脑袋发胀似,耳边只听得到嗡嗡声,想要动一动手指,可是胳膊根本抬不起来。也许是察觉到顾念兮的动作,有人靠了过来。
“大哥”,有一个声音在顾念兮耳边叫着,“你快过来看,她是不是醒了。”
“兮儿……兮儿……”有人在焦急地呼唤。
“她怎么还不醒?”
“你别吵着她,她身体虚弱。”
“大哥,你对嫂子这么上心啊……你之前不还嚷嚷着不想成亲么?”
“别胡说!起开!”有人赶走了刚才的声音,坐在顾念兮身边。顾念兮分明能感受得到,可是就是睁不开眼。
“那你好好照顾嫂嫂哦……我就不打扰了。嘿嘿……”那个清脆的声音似乎一蹦一跳地远去了,顾念兮心道这一定是个可爱的小女孩。
一双手轻柔地用毛巾为顾念兮擦着脸,他时不时撩开顾念兮额前的头发,动作细心而温柔,顾念兮感受着久违了的温暖,脑海中却漂浮着那人的面庞,白幻尘,你在哪里?
他停下了手,转身去润湿毛巾。顾念兮的意识终于完全清醒了,缓缓睁开眼,看向那个背影。宽阔的肩膀,高挺的身躯,顾念兮鼻边是他留下的淡淡的竹叶香,顾念兮努力想要撑起身子,胸口传来一丝痛楚,让顾念兮惊呼出声。
他闻声转头看来,眼中满是欣喜。几步过来,他扶住了顾念兮的双臂,让顾念兮靠在他的身前。
“你感觉如何?”他温热的气息缓缓传入顾念兮的口鼻,顾念兮看着他,张口叫道:“是你……”
“是我,”他温柔地说着,一边为顾念兮将被子拉高一些,披在顾念兮的肩上。
“我在哪里?”顾念兮迷惑地看了四周,这不是浪悠山庄。
“这里是澜风堡。很安全的,这是我的房间。”他唇角挂着笑,眼中满是安慰的神色。
“我……额,好痛……”顾念兮捂着胸口,阵阵隐痛还在发作,他赶忙扶住顾念兮的身子,“你怎么了?顾念兮找大夫看过,说你体内血气不畅,你之前是不是受过内伤?”
“内伤?”顾念兮想起之前被顾浪所伤,点了点头。“当时找大夫看过了,已经无碍。”
“大夫开了调养的方子,你要按时服用才能痊愈。”
“嗯”,顾念兮轻轻点头。
屋外有人轻轻叩门道,“公子,堡主回来了,要您立刻去书房见他”,御风眉间一抹不悦,“知道了。”他淡淡答道。
“你且在此好好休息,我很快回来。”他扶顾念兮躺下,为顾念兮掖好被角,这才从容地离开,不忘细心地带上门。
顾念兮躺在被子里,仰头看着这陌生的房间,里面的陈设充满了男子阳刚的气息,书桌旁的墙壁上一幅山河表里图,图旁是剑架,上面横着一把弯刀。整个房间都是冷色调,顾念兮感到微微有些发冷,有些怀念浪悠山庄的小窝,还有那人雪白的衣襟和他浅浅的眉眼。可惜,他已经离开了。想到这里,顾念兮不由得心里一痛。之前还没有这么难过,但是经历了许多之后才觉得她有些想念白幻尘了。
躺了半晌,顾念兮终究没有了困意,坐起身,穿好床边备好的新衣。换衣服时,镜子掉了出来。顾念兮心中一阵怅惘,将镜子扣在胸口,泪水无声滑落,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半晌,终于平复了心情,顾念兮将镜子贴身收起,穿好鞋,这才起身走出这间屋子。
站在廊下,顾念兮不知东西南北,看着这豪华的庄园,全然与浪悠山那种浑然天成的自然之气不同,澜风堡里处处是勇武之气,充满着野性、阳刚,而且庄园的装修是豪华奢侈的,看得出他们财力雄厚。顾念兮想了想,选择了左侧,慢慢扶着廊柱走过去。一路上下人飞快地路过,看见顾念兮也跟没见到似的,都低头一闪而过,顾念兮想他们的规矩该是很严格的。
走了一会,顾念兮转出了刚才的院子,到了一个更大的空旷的院子中。顾念兮见无人搭理自己,硬着头皮自己乱转,希望可以碰到个下人。路过庭院中央的时候,顾念兮听见有人的声音从右手边的房里传出,顾念兮停下了脚步,向右侧望去。
“你带她回来做什么?”一个威严而阴沉的声音响起。
“她如今家破人亡,没有栖身之地,孩儿作为她的夫君不该收留她么。”是御风的声音。
“你该明白,你们的婚礼已经取消了,她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爹……你怎么可以!”
“这本来就是一场联姻,为了壮大顾念兮们和浪悠山庄的势力罢了,现在浪悠山庄已经覆灭,我们得重新计划了,无双门越做越大,你爹我怎能看着它压在咱们头上!”
“爹!我已经决定了,非卿不娶。”御风坚定的声音像是击打在顾念兮心底的湖面,激起一层层涟漪。
“你放肆!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她一个破落的千金小姐,还有什么价值!爹已经为你跟穆家下聘了,穆家前来投奔咱们,总要笼络才是。”
“爹 ,我喜欢的是顾念兮,不是那个什么穆家小姐。”
“喜欢?那也要看这个人值不值得你喜欢!一个没有价值的女人,对你只会成为负累!不过成婚后,纳妾什么的我不会管着你。你若真喜欢,便纳了她为妾。”
“不可能!”御风的声音很激动,“此生我只会有一个妻子,就是顾念兮!”
屋内,突然传来清脆的耳光声。
顾念兮一惊,连忙走了过去。
“孽子!你是要造反么!你知不知道你爹我为了澜风堡费了多少心血,现在无双门咄咄逼人,今个灭了浪悠山庄,保不准明日就会找上咱们!你还在儿女情长,只会落得个英雄气短的下场!你给我跪下!”他爹的声音严厉而短促,顾念兮上前的脚步又有些停滞。
“孩儿会誓死保卫澜风堡,但是婚姻大事,我绝不妥协!”御风倔强的声音一声声打在顾念兮心上,像是一下下敲开顾念兮紧闭的心门。
“逆子!”
“啪!!!”又是一声清脆的耳光。顾念兮一步上前,推开了房门。
眼前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大约有四十多岁,他眼神凌厉地扫射在顾念兮的身上,微微有些惊愕。他脚下跪着御风,抬眼看顾念兮突然闯进来的身影,微微一愣。顾念兮看向御风,他嘴角高高肿起,泛着血丝。
“堡主,请你不要责罚御风。都是我不好,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会尽快离开。”顾念兮缓缓说着,对面,御风的神色变得激动起来,顾念兮朝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顾小姐,老夫也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只是眼下这情况,风儿已经有了新的婚约,跟你的婚约也已经作废,希望你懂得避嫌。”御堡主狡猾的目光打量着顾念兮,顾念兮感到不自然,只是看着御风。
“爹!”
“闭嘴!!”御堡主呵了一句。
“多谢堡主收留,念兮懂得分寸,不会落人口实,给御公子添麻烦的。待伤好后,念兮自会离去。”顾念兮低下头顺从地说着。
“顾小姐不愧是大家闺秀,真是识大体。你且先安顿下来,好好养伤,顾庄主的后事老夫自会为你张罗。今日先到此吧,风儿,起来,送顾小姐回房。另外,”他看了御风一眼,“顾小姐住在你房间多有不便,换成客房吧。”说完,御堡主甩了甩衣袖,出了门。
顾念兮的目光随着御堡主离开的方向看去,心中不免悲伤,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浪悠山庄一夜间支离破碎,她今日才体会到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兮儿,你不要听他的,我此生只会娶你做我的妻子。”身后御风已经起身,走近顾念兮跟前。
“御公子,”顾念兮转头,淡淡地望着他,“多谢你救命之恩。顾念兮有分寸,但也请你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兮儿。”
“你知道我承受不起,现在的顾念兮只是一个落魄的千金小姐,连亲人都没有。对你来说,是个负累。等到养好伤,顾念兮只求你能借我些盘缠,我自会谋生。”
“兮儿,我会照顾你的。”
“多谢你的好意。但是,婚约就此作罢吧。”顾念兮轻轻转身,御风跟在顾念兮身后,“兮儿,时间会证明我的心,我的婚姻我自己会做主。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就够了,其他的我去会解决。”
顾念兮回眸,御风真诚的表情让顾念兮有些不忍,可是顾念兮的心中早已混乱不堪,不知何时。
“不管怎样,谢谢你。”顾念兮微微笑,他的表情这才有些放松下来,“走吧,我送你回房,不用管我爹,我的房间你就安心住着,我就住在你旁边。你不能受风,披上外套。”说着,他将外套披在顾念兮的肩上,里面还残留着他的体温,顾念兮裹紧了外套,扭头看他带笑的眉目,顾念兮也浅浅的笑,算是无声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