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爱生恨,多少爱侣走到了这一步?陈老爷扪心自问,却无法不信她说的话。他的唯一一个儿子,就这样毁在了一个女人的手里。
他也恨过,可是却救不回他儿子的性命。何其可悲?当情高于生死,或许这就是他从一开始就选择的宿命。
他的夫人悄然走来,同样也听到了一切。她站在不远处,扶着门框,泪如雨下。老者沉默地站在她身后,脸上也满是泪痕。
陈老爷悲不自胜,捂住胸口,斯人已去,奈何还忘却不了这等凡尘俗世?尘世间果真最难忘的就是一个情字。
一时之间一群人都沉默不语,不知过了多久,这股悲伤才逐渐散去。
“你们……你们想知道些什么?”陈老爷沙哑地开口问道。他能帮的只有这么多了。
突然,他感觉肩上多了一双手,他撇过头去,瞧见他的夫人正红着眼站在他身后,手里紧紧地攥着手帕,只是手帕上早已布满点点泪痕。
“夫人?”他想要站起身来,却被她阻止了,“你怎么来了?”
陈夫人笑着摇了摇头,端庄贤淑,即便是内心满是伤痛,但也嘴角含笑。
她望向南照,眉宇间是一种凄凉又唯美的神色,“姑娘,我信你们。”
南照微楞,却见她又笑了笑,“都说慈母多败儿,可是我到现在我都坚信,我儿子是个好人。他如今心中放不下那些执念,也有我的一份责任,我……你一定要告诉他,是我的错。”
陈夫人抬起手帕拭去眼角的泪水,眼眶水波粼粼,“姑娘,你们想要我们怎么做,我们一定会尽全力的。”
她的泪水终于涌出眼眶,陈老爷无奈地合上了双眼,这一次,也是他们最后能为他做的了。
南照咬了咬嘴唇,侧过头去,半晌才回了一句,“好。”
……
天色渐暗,姚府管家站在门口一直张望着。远远看见一个人影从街头跑了过来,他立马迎了上去。
“怎么?那个师傅可还是在?”他紧张地问这来人。
来人喘着粗气,弯着背紧张地回道:“……没……没在。两位道童说他们师傅已经早前就走了,不知何时才回来。”
话音刚落,他的脑袋就被人狠狠地拍了一下,“没用的东西,我看你一会儿怎么去和夫人交差!”
来人唯唯诺诺地点着头,丝毫不敢言语,只能连声回道:“是,是,是。”
管家听着这话就来气,顺脚踢了他一下,咬牙骂道:“是个屁,还不快跟我进去回话!”
两人骂骂咧咧地走了进去,刚一进去,街头那边就来了几个人。旁人仔细一看,暗自称奇,这不是衙门里的人吗?怎么朝着姚府去了?
一群人站在远处揣测了会儿,得不出个什么结果,于是也都散去。
外面怎么传他姚家自是不用理会,最主要的是要把主子哄好。管家跪在姚夫人面前,笑得有些心虚,“夫人,那大师不在。”
姚夫人一听,耳垂上的金叶子晃得“叮叮咚咚”直响,只见她脸色一变,抹满水粉的脸上满是怒意。
“你怎么做事的?你没看那死鬼现在回来了吗?还不快把他给解决了?”
她伸出染着红色指甲的食指,狠狠地点了管家两下,“城里又不是只有他一个捉鬼的,你是不是还要我教你,去找谁来?”
管家赶忙趴在地上,连连磕头,“是,是,小的知道了。”
一旁跪着的另一人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却被那眼尖的姚夫人逮着了。
“哼!”还有心思笑!
她好气地看着那人,脸上一片冷意,“我让你给我笑!来人!”
一声刚落,两个壮汉就走了进来,男子见状立马也趴在地上,哭着求饶,可是这哪里是能讨价还价的事。
姚夫人美眸一抬,指着地上趴着的那人就说,“把他给我压下去,好生反省反省。居然当着我的面笑,吃了豹子胆了!”
两个壮汉立马驾着那人就往外走,那人死命地挣扎却根本没有丝毫作用。黑暗里满是那人的求饶声,不一会儿,一身惨叫传来。黑暗里,两个壮汉拖着一个晕死过去的人从门口走过,屋里的人见怪不怪地没有吱声。
管家趴在地上,偷偷瞄了一眼,却发现那人的腿软绵绵地拖在身后,只怕是已经断了。
他身上抖得厉害,惊讶和害怕一齐袭来。
面前的姚夫人冷笑,“你别害怕,这么多年了,我这也不是第一次。更何况,你这件事要是办不好,我就要你好看!”
管家抖着身子应了几声,立马跑到府外去另寻高人。
宅子旁边的几个人脸上满是诧异,这管家怎地跟见了鬼一样?
林崇焕脸上很不好看,这姚府偷偷摸摸地是要做什么?霍英在一旁不敢言语,只得求助于叫他们前来的南照。
南照却是兴味盎然,“大人,我们且进去瞧瞧,这姚府到底想要做什么。”
林崇焕冷笑,“我看这姚府,倒是真的有点意思。”
两人一唱一和,倒是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之前的画风不是这样的呀,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林崇焕本想就这样进去,却不料南照却拦住他。
“大人,今日这事,我们得从上面走。”她指了指屋顶,脸上泛着该死的笑容。
妈的,这是在嘲笑他不会武功是吗?!
耳边传来咬牙切齿的声响,林崇焕骂人的话还未说出口,就一把被人提着衣带上了屋顶。林崇焕眼一黑,张牙舞爪地在空中乱挥了几下,再抬眼时就瞧见自己上了屋顶。
“南、照!”他咬着牙恨恨地喊道,“你把我放下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南照笑得更欢了,“大人,你最后出场比较合适,不然这出好戏,如何演得下去?”
林崇焕翻了无数个白眼,要不是看在自己还在屋顶上,他一定要亲手掐死面前这个女人。
霍英担忧地望着上面,在林崇焕杀人的注视下也跃上了屋顶,硬着头皮上前扶住那位祖宗。
“少……少爷,”他忐忑不安地叫了一声。
林崇焕咬着牙瞪了他一眼,“滚!”
南照心中大喜,决议让林崇焕今夜吃瘪。“大人,你和霍英且在上面呆着好好观看,我先下去了。”
说完这话,她翻身就落到了地面,伸手敏捷轻快,惹得一群人都忍不住低笑起来。
林崇焕心里又气又恨,早知如此,他就不答应来这个破地方了。没好气地看了霍英一眼,“快把我放下去,快!”
霍英心虚地瞟了瞟左右,软绵绵地来了一句,“少、少爷,南姑娘说了……”
林崇焕大怒,“南姑娘,南姑娘,到底她是你主子还是我是你主子?”
地面的人又是一阵低笑,林崇焕气急败坏地吐了一口唾沫,好、好、好,今日这仇,我报定了!
几人分配好了任务就开始按照计划朝里走。
薛达假意是来站岗,南照则是将事先到了这里的陈夫人带了过来,假作什么都不知道。
陈夫人有些慌张,但是她不来,难道是陈老爷来?她真的舍不得他再受到任何惊吓,这一切就让她这个当母亲的来了结吧!
南照为了让这一切看起来更加真实,从陈夫人那里借了一套婢女的衣服,一头长发也转眼变成了双螺髻。
虽是习武之人,但是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她按照陈夫人的建议,将自己的步子放慢了不少。虽然举手投足之间还是有些江湖儿女的英气,但是也还算勉强能见人。
南照轻轻地抚着陈夫人,小声地在她耳旁说着话,以此也好让陈夫人不那么紧张。
两人迈着碎步款款到了姚府门口,守门小厮立马就迎了上来,拦住她们问道:“请问夫人登门何事?我家老爷夫人现在已经休息了。”
南照抬眸望天,这不刚天黑么?怎么看门的人都这么多事?
陈夫人温柔地笑了笑,“还望你去禀告一下你家老爷夫人,就说我知道如何解决他们的难题。”
小厮疑惑地扫了一眼二人,“你且等等,我去去就来。”说完这话,小厮迈着大步就跑了进去。
陈夫人说完这番话,手心里全是汗,“我有点怕……”
南照睁着黑眸望着她,紧紧捏住了她的掌心,“夫人别怕,有我在。”
陈夫人也反手握住她的掌心,坚定地回道:“嗯。”
片刻,那小厮就喘着粗气跑回来,打开了大门,“夫人里面请,我们老爷在里面等着呢!”
陈夫人看了南照一眼,见南照点了点头,她这才跨步迈了进门。就是这座宅院,所有的恩恩怨怨就此结束吧!我的儿,你一定要好好的!
陈夫人随着下人走进偏堂,进门就看见了姚老爷。姚老爷正好在喝茶,两人眼光立刻便对上了。
只见二人皆是一愣,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姚老爷更是一口水咽不下去,直接咳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