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达站起身来正想说点什么,就看见远处走过来的人影。
“你们还站着做什么?饭都做好了,快回去吃饭啦!”
南照瞧着那抹身影笑了出来,挑眉望向薛达,“薛大哥,我们今日可是要去你家蹭饭的。”
任勇还没搞明白到底说了些什么,一看薛达却突然脸色好多了。他的心情也舒畅了不少,喊上身后的小五,混着笑声,冲到了最前面。
薛达看着几个人的背影,只觉得心头突然一片晴朗,都说天道好轮回,他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几人回来家里,就看见饭桌上摆满了香喷喷的饭菜,南照虽然自诩自己控制力强,但是也架不住薛达母亲的热情。
“吃吧吃吧,这都是我现做的。时间紧迫,我们这里离集市又远,没什么好的饭菜,大家就凑合凑合吃吧。”薛达母亲热情而又有些窘迫地招呼他们坐下,脸上的笑容就未曾消失过。
任勇捏着筷子嘴里不住地叫好,小五也竖起了大拇指。南照忍不住笑了笑,朝着二人戏谑地说道:“就知道吃,怎么也没见你们来的时候给伯母带点东西来?”
小五一听立马放下碗筷,有些尴尬地笑道:“下回,下回。”
任勇却不同了,埋头苦吃了半刻,一边夹着菜,一边说道:“什么东西不东西的,我们这次来不是太着急了么?等下次闲下来了,我去河里捞几条鱼过来,让伯母好好做一顿。”
南照笑道:“你要是有心,那你来烧鱼啊!”
任勇那里会做菜,被南照说得脸颊微红,一时之间屋子里满是欢声笑语。
薛达的心情更是好了不少,几人正说笑着,却不料章显和郭二来了。
两人一进门就赶着说话,气还没有顺过来,薛达脸色一变,厉声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二人看了薛达一眼,吞吞吐吐地望向南照。
南照眉头一皱,连忙问道:“莫不是和我有关?”
郭二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硬着头皮说道:“不是,是郭三出事了。”
郭三?
南照站起身来,脸色大变,“郭三如何出事了?他今日不是去找他的小相好去了么?怎么会出事呢?”
郭三武功尚好,怎么会出事呢?更何况他向来自己有分寸,怎么这次会出事?
虽然这会见相好说出来不好听,但是出了事总是要紧。郭二也不管她什么反应,索性全部说了出来。
“今日郭三从外面回来一趟之后就神志不清,后来街头转角那姚家上衙门来告状,指名道姓说郭三轻薄他的女儿。可是郭三的心思一直放在秋月身上,哪里有别的心去打他女儿的主意。再加上郭三今早一回来之后就变得神神叨叨的,看起来整个人都不对劲。”
南照一愣,立马问道:“那姚家的女儿难道不是在深闺内院里呆着的吗?为何郭三会去轻薄她?”
薛达神色也有些紧张,但心里却悄然松了口气,倘若再是那林崇焕捅娄子,他真的一张糙脸没法再见人了。
“姑娘,薛捕头,你们快回去瞧瞧吧,郭三那模样,看起来真的很吓人。”一旁跟着的章现满脸愁容,眉头跟打上结似的。
南照听他一说心里实在沉不住气,看向薛达的眼神隐隐有些期盼之意,“薛大哥,我们要不快回去吧,郭三在我身边呆了那么些日子,我最是知道他的性子。你倘若不回去,那林崇焕不知还能怎么判,你就当帮帮我们,回去吧!”
薛达有些为难,毕竟自己是先走的,现在大家一来他就回去,是不是有点没有面子?
正想着如何能让自己回去更加顺理成章,一个慈爱的声音就在屋子里响起。
薛达的母亲虽然常年呆在田地里,一生也不识几个字,但是她身上总有一股气质,让人觉得温馨。
“儿啊,你还是快去吧。这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能错怪任何一个好人。现在朋友有难,你怎么还能在家里安稳地坐着,如此做法实在不是一个男儿所为!”
薛达闻言只觉得心头惭愧,他方才居然还在想如何才能更有面子,可是母亲的一席话却更加有情有义。他在外面闯荡这么些年,却不如老母亲看得透彻,一种羞愧感油然而生,
老人走到他的跟前,含着笑意催促道:“快随他们去吧,家随时都能回,但是让人受冤枉,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薛达满脸动容,他望向那一桌精心准备的饭菜,心里就像缺了个口,既温暖又愧疚。
“娘,你……我去去就回。”
老人笑着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假意责怪道:“要是事情没办完就回来,看我不拿个扫帚赶你出去!”
语音刚落,一屋子的人都笑出了声。薛达鼻头一酸,他的老母亲头发已经花白了,他已经快三十了,没有孝敬她不说,就连回家看望她的次数都少之又少。
眼泪在眼睛里打转,他到底多久没有回来了?是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衙门离这里也不就一个时辰的距离,他这些年到底将他的老母亲放在了何处?为他老母亲又做过什么?他的母亲却一直为他着想,明明很想念自己,可是从未在自己面前提过只言片语。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更是沉重,母亲对他的恩情,厚重如山,他这一辈子只怕是还不完了。
南照见到薛达母子互相为对方着想的感人画面,心头也忍不住思念起远在他乡的老父亲。她都多久没有去看过他了?她的父亲应该也很想念她吧!
可是现在时间紧急,薛达心口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来,就被拉着离开。他的母亲一直站在门口张望,目送他们走远。
他心头酸楚不堪,回头望去却仍旧能发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娘,我走了,你快进屋吧!”他咬牙朝着那抹身影喊道,即便是左邻四舍都听得见,那又如何?他的母亲,真的老了。
任勇在他身后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琢磨着是不是真的应该就像南照说的那样,找个时间过来看看。
几人一时无话,匆匆赶到衙门。
刚进衙门,李立着急地说道:“薛大哥,南姑娘,你们可算回来了。”
几人一听,暗道莫不是出了什么事,薛达板着脸问道:“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李立无奈地看着二人的脸,气得满头是汗,“这郭三只怕是疯了!”
南照大惊,“疯了?方才还说只是神志不清,怎么现在就疯了?”
李立也很郁闷,也就才过去个把时辰,这郭三就开始四处咬人。若不是他瞒着,只怕现在郭三已经被林崇焕抓起来,关到大牢里去了。
“我也不知为何会这样,只是他醒后就神色不对,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见人就咬。我只怕这件事传了出去,于是叫了几个人将他捆住,只等你们回来一起商议。”
南照的心被紧紧地抓住,见人就咬,这种事她只听她老爹提及过。她也顾不得其他,立马让李立带他们去瞧瞧。
李立也不啰嗦,立马带着人就往他自己房里走去。
一行人进了门,果不其然看见了被绑在床上的郭三。只见他脸色发黑,双眼泛白,全身上下居然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南照心里‘咯噔’一下,这和她老爹所说的症状并不一样,这下她也不摸不准到底如何了。
郭三此刻正逼着眼,南照轻手轻脚地走近,想要靠近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发现。不料刚一走近,这郭三顿然睁开了双眼,瞪着泛白的眼球,冷冰冰地望着自己。
她被吓得倒退几步,脸上的颜色消褪几分。
薛达连忙扶住她,关切地问道:“姑娘无事吧?”
南照摇摇头,“无事,薛大哥你们看他到底是怎么了?我看着确实有些奇怪,只是不知为何会这样。”
薛达也不知为何会这样,只是单看着郭三这副模样他就觉得这事不简单。他在衙门这么些年,从未遇见过这种怪事,一时之间也是毫无头绪。
李立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们,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南照皱着眉头问道:“李大哥难道知道点什么?”
郭二将目光看向他,失望的眼神中泛起了光芒。郭三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他一直这样麻痹自己,祈求事实真的如此。
李立对上众人的目光,纠结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这才有些不确定地开口说道:“我看他现在的症状,竟……”
他说到这里就停下了,没有继续说下去。众人眼神一冷,催促道:“竟什么?往下说!”
李立又看了看众人的表情,吞吞吐吐地开口:“竟不像是一个……活人。”
一语刚毕,人群中郭三高大的身躯就往后晃了几下,薛达和任勇立马将他扶住。
南照竟然也有些恍惚,“那可曾叫过大夫?”
李立眼神复杂地看着被绑住的郭三,幽幽地开口说道:“看过,大夫说是中了鼠疫。”
众人脸色又好了些,这个李立总爱疑神疑鬼,早这样说不久结了么!
可是李立却脸色依旧沉重,他目光沉沉地看了一眼众人,嘴角微张,“我曾听闻过这种症状,一般的大夫都诊断为鼠疫,除了个别见过世面的才知道到底犯了什么。”
郭二脸色一白,追问道:“犯了什么?”
李立垂下眼帘,僵硬地回道:“犯了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