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里突然有了传言。
新来的县令断定前任县令宋明远和河边分尸案的凶手是同一个人,还就在青山县里。
很快青山县的所有人都听说了。
因为这个传言,捕快们还有老衙役的人气突然变得很高,每个人都想从他们那里打听点新鲜消息。
前任县令宋明远可是在他们眼看着发疯,暴病身亡,没想到还藏着凶案,凶手还隐藏在青山县。
还会不会行凶,下一个目标是谁?
还有比这更刺激,更新鲜的事情了吗?
大家都在闹哄哄的讨论的时候,齐超并没有表现出有什么异常,还是同往常那样恭敬谦让。
鹿九一连几天和司马箜往外跑,神色严肃,似乎正在准备干一件大事。
那个县令是个洛阳人,尸骨烧完后就已经带回家安葬了。
鹿九去的是烧尸骨的地方。
那里是一片荒地,他在那里把烧后的泥土带了回来。
司马箜也在山里不停地翻找,他知道那种毒非常厉害,保存的方法也很奇特,要装在小瓶子里埋在地下。
埋的地方也很讲究,一定要四处通风。
他们两个早出晚归,一身尘土。
捕快们想问又不敢问,只能相互使着眼色,在巡逻的时候见到打听消息的人也吱吱呜呜,这更给他们增添了神秘。
这天鹿九风尘仆仆的赶回来,正好大家准备开饭,鹿九接过碗,笑着对齐超说了声谢谢,坐下就吃。
他真是饿极了。
许老爹的走的时候太过匆忙,连院中未做的棺材都没有收拾,许琳琅让他帮忙一起把那些半成品搬进房里。
许老爹已经走了一个星期,青山县的人除了他们,还没有其他人知道。
鹿九把那天遇见蜘蛛说的话告诉了许琳琅,隐去了蜘蛛知道他是谁的部分;他担心蜘蛛追不上许老爹,会回来找许琳琅的麻烦,让她暂时搬到衙门里去住。
但许琳琅却摇头。
“我爹既然选择出走,就是有把握已经把他引开了,这样我也更担心我爹,他一定很危险。”
她犹豫了一下,把那晚去见了齐超的事情告诉了鹿九。
鹿九惊讶的看着她。
“你既然知道这里面很危险,为什么还要进来?”
许琳琅眼神坚定。
“我不是弱质闺阁,不是需要男人保护的弱女子,就算是,难道自己的父亲身陷危险,还能坐视不管吗?更何况这里面还牵扯着几条人命,我是仵作,就是要替冤死的人说话,更不能不管。”
鹿九看着她,觉得她比司马箜要可爱多了。
多好的女孩子,如果人生中能交这个朋友该多好。
但现在的情况,他只能低头不语。
许琳琅有些犹豫,停了一下说道。
“唐大人,你可以相信我。”
鹿九抬眼看着她。
早上司马箜也对他说了这句话,但后面还跟着另一句。
许琳琅语气诚恳。
“我是个仵作,虽然年纪轻,但已经见过不少的尸体了,对各门派的武功、各种兵器造成的伤口、各种毒药都有了解,我会是你最得力的助手。”
鹿九看着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可是我……我能帮你做什么呢?”
“帮我……找到我爹。”
许琳琅眼眶泛红,她咬着下唇,尽量不让自己哭出来。
“我虽然不会武功,但我也绝不会拖累你。”
从小到大,她和许老爹相依为命。
许老爹从没有想过让她当仵作,尽管青山县小,但也尽力让她成为一个大家闺秀;只是她从小在棺材和墓地里习惯了,从来不怕尸体。
当她提出要当仵作的时候,许老爹还是挺生气的,但最终还是同意了,教了她轻功,还会在“无意”中教给她人体结构。
从此她就替各类尸体说出真相,为他们伸冤。
她很坚强,但也是个从未经历过变故的姑娘。
鹿九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一年他也经历了很多,第一条就是不能随便相信人。
但他愿意相信许琳琅。
“不过我有个条件。”他看着许琳琅“这毕竟是男人之间的事情,所以一旦有危险,我希望你能跑的很快。”
他想了想,又说。
“许老爹……你觉得他是‘辣手郎中’吗?”
如果许老爹是辣手郎中,那么风雷堂和鹿家的事情,他也一定知道很多。
蜘蛛为什么要杀大哥,为什么要追杀许老爹,这两件事情一定有联系。
许琳琅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无论许老爹是什么身份,在她心里,都是那个保护她的老爹。
但如果是风雷堂的“辣手郎中”,事情就不会那么简单了,他们注定要被卷进来。
而许琳琅自己心里也很清楚,许老爹是的可能性非常的大。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我爹,他有危险。”
说完这句话,她的眼眶红了。
鹿九看着她的眼睛。
“许老爹不是凶手,你大可放心。”
许琳琅转过身去,不让鹿九看见她的眼泪。
鹿九也知道此刻许琳琅需要一个人冷静,他默默的搬完棺材,把搜集到的泥土给了许琳琅,就告辞回来了。
衙门里,司马箜不在,但鹿九也管不了很多,先端起饭吃。
捕快们还是第一次见到鹿九很饿的样子,但相互看了看之后,还是有胆大的捕快开了口。
“唐大人,之前的那位县令大人……听说是被害死的?要按照杀人案来查吗?”
旁边站着给鹿九盛汤的齐超,眼神闪动了一下,手停了一下又继续盛汤。
鹿九抬眼,看见捕快们都一脸真诚的看着自己,此刻无论说出什么话,他们都会毫不怀疑的相信。
鹿九看着他们,渐渐的在脑中出现了另一个场景。
一群整装待发的捕快站在他面前,但看不清脸。
齐超把汤放在鹿九面前,打断了他的沉思。
“大人,请用汤。”
鹿九看了看面前的汤,又看了看已经回到座位上吃饭的齐超,忽然问道。
“前任县令是姓宋吧?宋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捕快们被他这么一问,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相互看看,不约而同的把眼神都看向了一言不发的齐超。
宋明远在青山县待得时间不长,青山县是个很小的地方,民风淳朴按部就班到近乎呆滞,他是从洛阳被下放到这里,当然不习惯这里的乏味,所以有空就会往洛阳跑。
去了洛阳做什么,这群捕快怎么会知道。
不过每次从洛阳回来,宋明远都会容光焕发、红光满面。
他对衙门里的人也不好,经常对他们冷眼相待,冷嘲热讽;嫌弃衙门破旧一直想翻新,但始终没有要来银子,所以把这些火又发到了捕快身上。
在任的时间里,宋明远非常看不起青山县,一年到尾都是眼高于顶,冷眼看人。
整个青山县能让他平视的只有喜乐楼的唐散金。
齐超从洛阳来当他的主薄,让他觉得衙门里终于有个可以说得上话的人,但又因为是他的下属,所以也没有表现出有多大的亲近。
不过却把他的饮食起居交给了齐超安排,颇有些洛阳官员的作风。
现在鹿九的这个问题,齐超是最好的回答者。
齐超也明白大家的意思,于是慢慢的放下碗。
“宋大人,是个不太好接触的人。”
捕快们听了都点点头,表示赞同。
“他在青山县没有什么朋友,只和喜乐楼的唐散金有些亲近。”
鹿九问道。
“那和什么人有过过节吗?”
齐超突然笑了。
“青山县的人一向老实,怎么会和县令大人有过节?就算有也绝对不敢寻仇到县令身上。如果要说宋大人是被害死,那肯定是他外来的仇家。”
鹿九沉默不语,一个叫小林的捕快嘴快,插嘴说道。
“但要是真被毒死,肯定是这里人做的,下毒这种事最为恶毒,要谋划,要找准时间,还要确定一定能害到那个人,就像那晚上的那个‘鬼’,只在一个小李的碗里下了毒。”
他的话像是一块石头砸进了的平静的湖里,众人开始七嘴八舌的说起来,说着说着,这个小林突然说道。
“宋大人的尸体我见过,并不像中毒的症状,如果是,当时在场的人就都有嫌疑了,因为下毒的人要确定尸体,当时要是搜一搜,说不定还能搜出来毒药。”
他的话说完,气氛立刻就变得诡异起来,那天在场的人不多,都是青山县的人。
小林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如果这群人里真的有凶手,自己简直就是引火烧身。
他迅速的低下头,往嘴里扒饭,恨不得把刚才的话都堵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