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幕:喜悦之音,须臾未散(四)
七月白鹿2018-03-01 11:023,249

  在透明玻璃窗这边打开扩音键,辛树将设备都调整到最标准的限制,然后向站在隔音室里的女生比出“OK”的手势,苏优葵会意的点头,将耳麦扣好,低头望向剧本,靠近麦克风,将声线压到最低,以一种少年般的低沉嗓音念出了剧本中男主角的一段台词:

  “也许某一天,再次回首过往,那些曾经都已经事过境迁。我们种下的花的种子,它们都已绽放。但那盛开的模样并非我们当初所想,不同于脑海中的颜色,不同于记忆中的希望,它在无声的诉说着它已长大,告别了从前的,将它禁锢起来的狭窄天堂。总要有人离开,又会有人进来,世界就是这样,须臾的快乐,它不过是你想象中的一朵还未散开的花,在它绽放之前,你有充足的时间来描绘它的脸庞……”

  难以想象,以“甜美”、“柔软”的歌声著称的苏优葵会摇身一变成为声线清朗明亮的少年,如果闭上眼睛去听,一定会觉得说话的人是一个十五岁上下,正值青春期的纤细少年。辛树似乎有些明白她那么自信的道理,不愧是顾司“团队”中的佼佼者,声音变换的能力实在是令人惊喜不断。

  顾沙未看到辛树在听到苏优葵试音后而流露出的满意笑容,她突然就有些胆怯起来。对方是Aid loveless乐团的主唱,她的声音是万众认可的天籁,比起她,自己这样的声音根本无法登上台面。而且,她又称呼顾司为“Lucas”老师,这说明他们之间是“师生”关系,由天使叔叔教导过的学生,自己怎么可能会比得上。还有……苏优葵,她是百里的前女友……

  惟独在想到这一点的时候,顾沙未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胜负已决,都结束了。她刚刚起色的声优之路……以及……百里……

  顾沙未皱起眉,转身准备离开录音室,突然被拉住了手腕。她转回头去,百里绯夏的眼睛紧紧盯住她:“你想走吗?”

  顾沙未躲闪开他的视线,心里没有说出的话是:苏优葵是你的前女友吧,在前女友的面前还来管她的事情干什么。顾沙未不想回答,不动声色的挣脱开他的手,两人之间的状态显得有些僵持。

  百里绯夏并没有对他和苏优葵之间的事做任何的解释,整个人也显得若无其事,见顾沙未不吭声,他又说道:“你打算不战而败,直接举白旗投降?”

  不战而败?

  就这么简单的承认自己“输掉”?没错,她是对苏优葵的光环感到害怕,自叹不如,本以为百里也是站在她那边,但是他的话却让她感到诧异,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望向他的眼睛,那样坚定深邃的眼神仿佛在告诉她:你才是第一个被辛树导演特定下来的人。

  顾沙未虽然不懂此刻的百里绯夏心里在想些什么,但因他的话,而让自己醒悟。她认真的回答:“我不要!”

  百里绯夏勾动嘴角对她展现笑意:“没错,顾沙未,不要输给任何人。”

  顾沙未一愣,随后用力的点头。

  结束试音的苏优葵走出隔音室,获得了顾司和辛树的赞扬神情,她显然认为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沙未,接下来换你。”辛树朝女生微微含了含下颚。

  顾司也向她微笑示意。

  顾沙未不再犹豫,快步朝隔音室走去。途经苏优葵的身侧,对方似乎从余光投来极为不屑的神情,仿佛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

  顾沙未决定不去理会苏优葵的漠视,只管在隔音室里戴上耳麦,翻开桌子上的剧本,用力的深呼进一口气。没错,她要相信自己,相信百里。

  苏优葵走回到百里绯夏的身旁,语气仍旧信心十足,“Jerome,你也认为她根本不行吧。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Lucas老师带领过的学生。”

  虽然她的确是个与众不同的存在,但是她从未得到过Lucas老师的亲授,所以,不管拥有再怎样相象的基因,也还是无法超越经过塑造的声音。

  “不要小看她。”百里绯夏一点开玩笑的征兆都没有,“她的声音里有魔法,等到一念咒语,大家都会臣服。”

  没有想到多年未见的前男友会一改从前的模样,不再赞同她,反而表扬令一个人,苏优葵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的确,这个女孩在第一眼看见时并没有令人觉得她有多大的特别。

  但是当她陷入角色,再次开口的声音便不属于她自己。从此目光就无法控制,驻留在她的身上不肯离去。

  剧本上的主角西诺是个及幻想主义与完美主义于一身的少年。

  他多愁善感,心思细腻,与同龄的男孩子相比起来很是不同。顾沙未回想在大厅见过的那位主演,英国少年,碧蓝的眸子,天生带有的忧郁,可眼底又有一丝狡黠的玩劣,这样的少年的声音,不该有着过多的修饰与刻意。

  它该自然的流淌,好比水,好比空气,好比花朵的辛香。

  如果她是那个少年,如果她拥有和这个少年一样的个性、想法与思考方式……

  于是顾沙未找出最能够将西诺的特点与性格表露出来的台词,低一低嗓子,青涩的声音随之而出:“我很想念你从前的笑容,娜娜亚,我很想念你呼唤我名字时的表情,娜娜亚。现在我才终于明白,一切的问题都出于我的身上。我不该强求你,我不该以完美来定义你,我太幼稚,因此而伤了你。我太笨,无法懂得你话里的含义。但是,娜娜亚,我相信你终究会回来,原谅我,再次叫我的名字,然后,一起迎接新的明日。”

  略微蕴涵倔强的声音,但却清晰的让听者在最终感受到了其中的无限温柔,又有着坚强害羞的一面,隐隐透露出少年内心的不安,不管他是多么的特别,仍然还有着无法放弃的人与事。

  没错,西诺就应该是这样的男孩。

  说话的语气听上去总是那样温和,缓慢,然而温和与缓慢之中却有着惊人的骄傲,因为内心有着强烈的信念,对于自己的梦想,对于憧憬的未来,对于喜爱的少女,这些都是西诺用灵魂来歌唱出的声音。

  不做作,它必须是真实的,不汹涌,因为它在无声无息之中澎湃。

  辛树仿佛突然惊醒一般的望向顾沙未,背脊禁不住一抖。好像终于找到与西诺之间的共鸣,她将那个少年的无奈与隐隐的不安,自信与淡淡的自卑,全部都用声音演绎的完美无缺。他都快忘记了,自己当初想要塑造给世人的就是这样的角色。然而主角饰演不足的漏洞,全部都由这个少女的声音弥补。

  真不愧是,他的女儿。辛树激动的望向顾司,对方只是露出预料之中的笑容。

  当顾沙未从隔音室里走出来之后,辛树立即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非常诚恳的说道:“抱歉,我曾怀疑过你的实力。但是现在,我只会承认由你来配音的西诺,我相信观众听到之后也一定会是和我相同的想法。”

  “谢谢辛树导演能够喜欢……”顾沙未从角色中回过神来,面对辛树的赞扬顿时不好意思的脸红。

  然而接下来顾司所说的话,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怔然,他走向顾沙未,微笑着问:“沙未,要不要来唱我写的歌?”

  顾沙未不解的皱了皱眉。

  顾司的语气轻快,并不像是调侃,反而有着极其认真的正色,“用了十年的时间来写的歌曲,能够让我满意的,也只不过寥寥几首而已。我打算将这些歌送给合适的人,将它们唱出内在的灵魂,可以的话,你愿意成为演唱它们的人吗?”

  “我?”顾沙未有些受宠若惊的指指自己的鼻子,“我可以吗?”

  顾司笑着点头,语气不容质疑,“除了你,没有其他更加合适的人选。”

  苏优葵的脸色沉下来,顷刻间变得有些难看。她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一个毫无经验的外行人比下去,尤其还得到了Lucas老师的认可。她一心都想成为演唱Lucas老师作品的人,只是到头来,她的名字连提都没有提到!

  百里绯夏也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他想起还在英国的那段时间,顾司曾经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假如将来有一天,可以重新找回我唯一的宝物,我希望可以把这些歌送给她做礼物,绯夏,这是老师一生最大的心愿。”

  他的宝物,唯一的宝物。

  顿时懂了,这句话其中的含义。百里绯夏望向顾沙未,尽管内心仍然有不甘与嫉妒,可是他不希望顾沙未就这样被“Lucas老师”抢走,于是他不由分说的冲上前去,一把握过顾沙未的手,不等她反应过来,就硬是将她拉走。

  “百里!等等……”怎么又是这样,他每次都莫名其妙的拉着她走掉。

  苏优葵一路追下楼梯,在身后喊道:“Jerome!你还没有回答我!四年前的约定,和我一起去巴黎!”

  什么?百里要去巴黎?顾沙未急忙看向男生,对方却没有做出任何回答,只是紧握住顾沙未的手,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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