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若辰静静地听着门外远去的脚步声,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撒谎要七分真三分假,这话她早已烂熟于心,也能熟练运用了。她恨郎春敬,恨皇后,恨朗追明,恨北朝皇宫里所有人。
但她不恨她的小师兄。
空旷的房间中忽然响起了一阵掌声,清清脆脆的响,薄薄的巴掌拍的干净利落,甚至在这房间里还荡开了一丝回音。
江若辰强装镇定,克制住自己回头去看的想法。
她武功低微,或者说,天机门的人都没有什么武功,只有些许浅薄的轻功用在危急关头脱身而已。此刻她逃不掉,她的大脑运作到了极致,连一丝风声都不愿放过。
是谁会在这时候来冷宫呢?
不是郎追月,郎追月向来是走正门的,皇宫是他的家,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根本不必在意。
但此人行为放肆,俨然藐视皇威。
江湖人!
江若辰回过头去,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
居然是两个人,两个江湖人。
前头的是个少女,看上去十七八的年岁,一身黑衣,两条细长的麻花辫垂在脑后,末梢上还悬了两颗红玛瑙珠。
跟在她身后的是个少年,一身鸭卵青的衣衫,长相看上去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的。
“前辈,”鸦青上前一抱拳,“久仰大名啊。”
“你认得我,可我不认得你。”江若辰答道。
“她爹是李荧,我娘是齐岁晚。前辈如今可认得了么?”齐淮答得面无表情——他对这种罪魁祸首从来就没什么怜悯之心。
即使发现她在方寸之地被囚禁了一辈子。
出乎意料的,江若辰居然露出了一个可以说是“解脱了”的表情。
“你们终于来了。”江若辰说。
“你早知道我们要来。”鸦青无意中握紧了刀柄。
“不知道,也知道,”江若辰熟练的拿出两个茶盏,沏好了茶,“两位坐吧,我知道你们来干什么。”
她这话说的更是颠三倒四,莫名其妙了。
“你们从哪儿来?”
“五毒教。”齐淮答。
面对这个人,鸦青不想开口,齐淮也不想,于是两人决定,一人一句,应付过去。
“见过曲白鬼了?”江若辰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她如今……可还好么?”
鸦青看着她期待的目光,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好的很,四肢有力,健步如飞,一吹笛子能驱使上万蛊虫,吓死个人了。”她嘴角生硬的扯起一个高度,拉出来一个惨淡的笑容,干巴巴的没有半点说服力。
江若辰好像并不在意的样子,听见她的话更高兴了,连连摆手,拽的铁链子哐哐作响。
“老实点!”齐淮猛的一拍桌子——依曲白鬼所言,江若辰心思缜密,没准这铁链的哗啦声就是报警讯号。
声音果然消失了,江若辰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上,像个被父亲训斥的小女孩,然而眼中却闪着期待,像是无法熄灭的萤火,她又道:“那你们……什么都知道了?”
二人对视一眼,齐淮回答:“知道的不算多。”
他答得含糊,想来江若辰应该也不会猜出什么来。
“那你们还想知道什么?”江若辰心知这两个人定然有解不开的问题,否则不会到这星辰宫来找她——难不成这两个孩子真是来探望长辈的么?怎么可能呢。
“关于郎追月,所有。”鸦青答。
其实她想问巫荆,还有贺白,她如今最关心的就是这两个人的安危,但是再怎么心急如焚,表面上也得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方才离开这里的那位,是当今皇帝,你们放走了他,”江若辰顾左右而言他,“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们并不想为父母报仇?”
“与你无关。”鸦青“噌”一下拔出了一把刀。
江若辰仿佛被吓了一跳,像是受惊的兔子,不安的搓了搓双手。
她久居深宫,所见之人都是一句话能拆分成八句,用八种不同的思维去理解,才能勉强弄明白他们想说什么事情,隐晦的很。
乍然遇到鸦青这么直接的,她太不习惯了。
“好好好,我说的干脆些,郎小王爷要……黄袍加身,取而代之。”
鸦青不安的磨了磨牙:“还有呢?”
“长生丹,我们当年那一套,你知道的,”江若辰狡黠地一挑眉,“他也要拿来用,而且已经研究出来了。”
“介长生没有直接给他方子?”齐淮道。
“嗐,”江若辰言语中是浓浓的唾弃,“介长生的方子早丢了,他哪儿还记得药量呢,可是现如今新方子研究的差不多,只怕马上就要给人吃了。”
“给谁吃!?”鸦青这三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最怕的答案还是从江若辰口中说出来了:“郎追月身旁有个小姑娘,日日穿一身红衣,想来……以后就是新星军里的“侍卫”了。”
鸦青已经是面色惨白,齐淮也是一副庄重肃穆的样子。
蓦地,鸦青霍然起身,恶狠狠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江若辰全然不怕:“太医院后院,这两日便要开炉,郎追月一定会盯在那儿。”